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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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哭
    吃過飯後,周搖也是被傅沛送回去的,作為母親,傅沛還是希望陳嘉措能抓緊時間多看一會兒書。
    陳嘉措隻好目送著她們兩個出門,朝著兩個人各說了一聲:“再見。”
    傅沛嗯了一聲,讓他一個人家裏好好看書。她手裏還提著等會兒要給丈夫送去的飯,周搖也讓傅沛不要送自己了,診所和十九道的方向不順路。
    傅沛答應了,隻是分開的時候看著周搖也。
    那張和自己兒子一樣帶著未脫的稚氣的臉寫了本人都不知道的倦怠,那倦怠和普通勞作後的疲倦不一樣。她叫住了要走的周搖也:“孩子,壓力的恐怖之處不是在於它有多重多大,而在於你選擇被它困擾多久。”
    這種安慰的話在這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對周搖也起作用了,五月的天吃過晚飯之後天色都沒有完全暗下來,附近有老人出來納涼,周搖也不講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傅沛然後說了一聲:“阿姨再見。”
    她身體裏控製她情緒的開關已經壞掉了。她又開始回歸之前那種睡不著的亢奮狀態,不得已她翻找出了之前心理醫生給她配的鎮定作用的藥物。
    一開始還好,她漸漸地人穩定了下來,可是慢慢往後,她開始陷入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低落情緒裏。
    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用,但是成績告訴她,如果她沒有用,那麽這所高中不用再收學生了。
    後來回憶,周搖也有的時候慶幸,慶幸或許是這份自命不凡讓她沒有徹徹底底自我放棄、自我貶低。
    看野草,覺得親切。就像是她此刻的世界,野草瘋長。
    不過抬頭,有一束光。
    那束光在巨大的黑暗中顯得微弱蒼白。
    她想要一輪更炙熱更耀眼的驕陽。
    可她不知道那束光雖然微弱,但隻為她而亮。
    驕陽懸在蒼穹,屬於藍星上每一個需要陽光的生物。驕陽不會特意去照亮背陰處的人,但是隻屬於她的那束光會。
    無論她被黑暗桎梏多久。
    和傅沛告別之後她慢慢走回家,腦袋裏空空的,有一場海嘯在她身體裏發生,她沿著海邊那條路走,銀盤代替了黃金圓盤懸在空中,海水的白色浪花還在前仆後繼地拍打著沙灘,周搖也忽然覺得自己喉嚨開始疼,她想到了飯兜還在家裏等她,她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遛精力充沛的飯兜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周搖也越來越力不從心。她將飯兜遛到海邊,回過神來的時候浪花已經到了她的鞋邊,飯兜對著她叫了兩聲,她大夢初醒般地後退,濕掉的鞋底沾上了沙子,飯兜拽著她離開了沙灘。
    雙腳踩在馬路上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身戲謔的聲音。
    “哎喲,大家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病原體嗎”
    病原體
    周搖也轉身,馮棠他們就站在不遠處。
    飯兜站在周搖也前麵,壓低了身子,那是血脈裏狼的基因帶來的狩獵本能。
    馮棠看見飯兜還是心裏犯怵的,但是身邊還有別人,不好太慫:“周搖也管好你的狗,它敢咬我,我他媽明天殺了它吃肉。”
    周搖也慢慢鬆開手裏的牽引繩,隻有一根手指勾著,那動作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我的狗有多貴你可能想不到,但是你敢砍,我就以你損害我財產把你送進去吃個三到七年的國家飯。”
    周搖也重新將飯兜的牽引繩拉住,轉身要走的時候,身後的人也就隻能過過嘴癮開始叫囂:“艾滋病病原體,聽說你爸爸喜歡男人啊,兩個男人怎麽搞還有還有,你爸爸喜歡男人,那麽他對你媽能硬得起來嗎你媽是怎麽生出你來的跟我們說說啊。”
    一道傷口被撕開,然後往上麵倒辣椒水的滋味。
    周搖也牽著飯兜沒有回頭。
    那些話一直等她走到十九道才消失在四周。她一直以來從不讓崩潰和落魄占自己便宜,但是那一瞬間她腦袋就隻剩下一個落荒而逃。以往她能用成績去打別人的臉,但是今天別人嘲笑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比起自己吃完飯回家的時候,四周已經暗下來了。四周很安靜,直到口袋裏的手機來電鈴聲將這份安靜打破。
    那是一個許久沒有來過電話的號碼。
    周搖也按了接聽鍵,電話那頭的人是將賣房子治病的主意打到了周搖也身上。電話那頭男小三的聲音比她爸爸的還大。
    ——沒錢看病了,會死的。
    冗長的沉默之後,周搖也笑了一聲:“……那你就去死吧。為什麽你犯的錯要讓我來承擔啊,你既然喜歡男人你為什麽要騙我媽,我做錯什麽了我要有你們這種家長……你給我留一條生路吧,算我也求你了。”
    這晚上的黑暗就像是壓在周搖也心裏的黑暗一樣。
    她慢慢走過自己的家,飯兜隻是以為今天是個好日子,能多在外麵溜達。
    周搖也漫無目的地走著,一直走一直走。她又想到了《寫給無神論者》這本書,此刻她也想把痛苦寄托著神佛。
    但是教堂已經關門了。
    她隻能牽著飯兜站在教堂外麵看著黑夜裏的十字架。
    她腳步一直沒有停,等回過神,麵前是一片墓地。
    外麵有一個招牌,招牌上麵寫了三個大字——先人居。
    四周一片死寂,和先人居隔了一條河的對岸是矮矮的居民房。
    周搖也坐在路邊,手裏拽著飯兜的牽引繩。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她那一刻隻是很想哭。和之前躁狂的時候是兩個極端,她將胳膊放在膝蓋上臉埋在胳膊裏,或許是聽見她的哭聲,飯兜一直在用胳膊和爪子扒拉周搖也。
    兩種情緒的極端就像是水深火熱,她有些承受不了這兩種極致情緒的轉換,身體裏說不出來的痛。
    -
    林橋在今天晚上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目睹周搖也崩潰大哭。
    在他看來周搖也是什麽樣的人
    聰明、毒舌、發生了那種事情照樣考年級第一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不得不承認的漂亮,堅強。
    今天他月考考砸了,雖然每一次他月考都會考砸,但可能是因為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個月考還是這麽慘目忍睹讓趙芳有些接受不了了。
    被煩了好久之後,他也決定離家出來了,來他爺爺奶奶家吃晚飯。
    原本林橋準備晚上在這裏過夜的,但是趙芳一個電話打過來,態度和意思都很明顯:“今天不回家明天棍子吃得更多。”
    於是在爺爺奶奶家暫避風頭的林橋左思右想後還是準備回家。提著一袋子爺爺自己種的青菜,拿了一籃子自己家老母雞生的雞蛋,再書包空隙和衣服口袋裏塞幾個盛情難卻的蘋果,林橋決定回去了。
    從小就在附近長大的小孩,先人居裏埋的都是以前的鄰居,林橋一點都不怕。
    結果他剛到走附近就看見了坐在先人居門口哭的周搖也,說句實話,聽見哭聲的那一刻林橋還是有點怕的,懊惱自己提著為什麽是雞蛋喝青菜,要是洋蔥大蒜說不定還更安全一些。
    ‘女鬼坐騎’還是條狼,林橋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周搖也。
    一個放聲大哭的周搖也。
    林橋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走過去,結果飯兜先做出動作,朝著他狂吠了兩聲。
    那兩聲讓周搖也抬頭。
    眼淚布滿了臉頰,那雙總是在蔑視人的眼睛此刻脆弱的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珠。
    馬尾有一些亂了,她含著眼淚的眼睛看著他,那種脆弱但堅韌的的感覺矛盾地出現在一張臉上。林橋愣住了,原本即將路過她的腳步還是停住了。
    怎麽說作為一個男的,看見一個女生坐在這裏崩潰大哭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林橋喂了一聲:“你沒事吧”
    周搖也盯著他,將手裏飯兜的牽引繩鬆開:“你覺得呢謝謝你妹妹和你媽媽。”
    林橋聽懂了,當時學校裏傳出周搖也爸爸有艾滋病的時候,林橋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林溪說的。
    雖然不理解林溪為什麽要這裏做,但是錯了就是錯了。
    他覺得林溪應該也沒有想到事情回變成這樣。林橋理虧,自覺矮一截,語氣放緩了:“對不起,但是你爸做了這種事,也別全怪別人嚼舌根。”
    “所以……”周搖也聽罷,緩緩站起身:“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你們憑什麽就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攻擊我了說難聽點你妹妹那是人身攻擊加名譽侵害和誹謗。你媽媽那張嘴是不是得吃回牢飯才能知道對別人的閉口不談”
    周搖也還是周搖也即便在這種時候還是透露出一股不服輸的感覺。隻是那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林橋聽見別人這麽攻擊自己妹妹和媽媽自然是生氣的,罵了句髒話上前一步,但立馬被飯兜一聲叫聲嚇回了原地。
    周搖也拿起飯兜的牽引繩:“我這麽說她們你就生氣了那她們說我的時候你就當個笑話聽一聽當場戲看一看”
    沿河的路燈特別少,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走在黑暗裏。林橋跟在周搖也身後,身上大包小包的,因為飯兜不敢靠近周搖也,但嘴巴沒閉上:“我知道她們做的不對,學校裏那群人說話難聽了,你也別在意就當沒聽見,好好高考吧。”
    周搖也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我要做的不是當作聽不見,我要做的是撕了她們的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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