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分鍾，柳仙的伴生相終於從密林中走了出來，這次的他沒有頂著一個蛇頭了，而是化作了普通的男人相貌，他邁著奇異的步子，雙腿緊緊地貼在一起一點一點向前扭動，但速度很快，看似隻邁出了一小步，但實際上卻轉瞬之間就出現在了數米開外的地方，若是有人跟上他的腳步，就能在滿是枯枝落葉的泥土上看見一條淺淺的蛇行軌跡。
    “嘖，老仙兒還是想不通呐，妖理會怎麽會主動邀請人類加入。”柳仙仍然還在感歎剛才的話題，程知勿不是妖怪這件事對他的震撼不亞於胡偉下一秒突然坐起來一拳給把他撂倒。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程知勿撇了撇嘴，楊研極力舉薦的動機不可能那樣單純。
    剛才請仙請下來的柳仙虛影早已從程知勿的後背上消散，如胡偉所料，那確實存在不了多久，可是柳仙的實力比他的兩名手下強大了太多，一旦放開手腳完全就是碾壓的姿態。至於胡偉帶來的其他幾個普通人，則被柳仙勒令站在原地不得走動，現在還縮在那輛麵包車旁邊發抖，他們過會兒得跟著那兩名妖怪被一起交給東北妖理會，清理掉關於妖怪的記憶後再回歸到正常的社會生活中去，人類社會需要有人傳播關於妖怪的隻言片語，但用不著這麽多，按照章程還是處理掉比較好。
    柳仙轉過頭去看了他們一眼，同時又露出了蛇頭，把那七個人嚇得不輕，柳仙問：“你們有人會開車嗎？”
    三個人舉起了手。
    “你，把其他人都送到祥瑞小區物業，找姓劉的，不用多說什麽，他會明白。”柳仙隨便點了一個，便轉身朝廢棄礦場的方向走去了，一點也不在乎那群人會不會照他說的做，在這裏，五仙兒說的話就是鐵打的規矩，沒人敢亂來。
    程知勿跟著柳仙翻越柵欄來到了礦場內部，被廢棄十餘年的礦場早已充滿了大自然的痕跡，雖然荒草長滿了每一個角落，但四處散落的礦鎬和尚未處理的渣土堆都無不說明著這裏被廢棄時的情況是多麽緊急，一些鏽蝕到螺紋都沒了的螺絲滾落在礦車旁，這裏就像是靠無數的螺絲強行釘在密林中的一幅畫，當螺絲都脫落的時候，這幅畫也將從牆上掉下來了。
    柳仙走在前麵，很貼心地為程知勿踢開了一路的障礙，他背負雙手緩步慢行，仿佛在感受著什麽。
    “後生，你還記得老仙兒跟你說的那句話嗎？”
    程知勿想了想，“嗯……五仙兒是這片土地的靈魂，這片土地是五仙兒的根？”
    “對咯。”柳仙的語氣上揚了一些，似乎很高興程知勿記得他說過的話，並且還能準確地猜到它，“五仙兒本來不是五仙兒的，但這片土地給予了我們生命和力量，也教會了我們和人類相處的道理，而我們呢，沒什麽好回報的，就隻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好好守護這片土地罷了。”
    “這裏……”他的脖子仰了一點角度，如果說這片礦場是強行釘上的一幅畫的話，那此時的柳仙就像是千百年後漫步在美術館中的遊人，他看著這幅畫，眼角泛起了淚花，仿佛這樣就能勾連時空，回到過去，“老仙兒沒有守護好這裏，老仙兒對不起你啊。”
    他的聲音像極了令人聞之悚然的嗚咽，試想蛇類哭泣的聲音，沒有誰不會感到詭異瘮人。
    “這片礦場廢棄的原因確實如胡偉說的那樣，當年出了一個很大的意外，進入到礦洞中的八名礦工全都瘋了，沒人知道他們在礦洞裏看到了什麽，任何探查手段都無法生效，礦老板隻能無奈地放棄了這裏。”
    “那他們到底挖出了什麽？”程知勿接過了柳仙的話茬，適時問道。
    柳仙嗬嗬笑了笑，此時兩人一狗已經來到了其中一個礦洞的入口，他停了下來，頗有些神秘地對程知勿說：“後生，你見過蛇嗎？”
    說完，不等程知勿回答，柳仙的身體如同融化的奶油一樣發生了變化，四肢縮回了身體裏，一條長長的尾巴長了出來，不過兩三秒的功夫，一條接近二十米長的巨蛇就出現在了程知勿麵前，它螺旋式地盤踞著身子，漆黑的鱗片宛如堅硬的岩石，緊密貼合在一起，而最讓人膽寒的則是那雙琥珀一樣的眸子。
    現出本生相的柳仙伸展著身體，扭動著向礦山攀附而去，隨著它的爬行，一些碎石塊也滾落了下來，小多趕緊把程知勿往後帶了兩步。
    而此時的程知勿正驚訝地看著手中的金屬球，“劍鞘”竟頭一次開始了發光，這個光芒是如此的耀眼，以至於在程知勿那模糊到隻剩色塊的視野中仍能占據一席之地，不過很快程知勿發現那三個分離體隻有一個在發光，其餘兩個仍然處於沉寂的狀態。不難猜測這是因為什麽，發光代表著劍鞘的工作載荷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閾值，也就是說它為了不讓超界打擊降臨此地，已經幾乎發揮出了三個分離體之一的額定功率。
    那二十多米長的巨蛇很快就爬上了傾斜的山體坡麵，不過它沒有再繼續往上爬行，而是沿著一定的軌跡在山體上蜿蜒行進著，不多時便用自己的身體組成了一個圖案：那是一個不太標準的圓，在圓形的內部還有一些抽象的線條。而在這個圖案中，巨蛇的頭顱正處於最中心的位置。
    程知勿手中的小球越來越亮，幾乎快要趕得上在眼前放了一顆白熾燈的亮度。
    巨蛇的鱗片突然顫抖了起來，沙沙沙的聲響像是某種囈語，這聲音通過震動一點點滲透到了山體之中，很快，山體裏的某種東西被巨蛇舉行的儀式給喚醒了。先是輕微的哢哢聲響起，那東西在一點點掙脫岩石的壓迫和束縛，沒過多久，哢哢聲變成了岩石砸落的響動，又過了一會兒，一點綠光從礦洞中亮了起來，它沿著礦洞快速往外飛行著，轉眼便離開了漆黑的礦洞。
    那是一杆通體透亮的煙杆，翡翠的杆兒，紫檀的嘴兒，白銅的鍋兒，在末端還掛著一口煙袋。
    巨蛇從山體上爬了下來，又變回了伴生相的模樣，抬手一招，那煙杆便飛到了他的手中，柳仙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老仙兒終於找到你了。”他伸手在煙杆上撫摸著，那沉浸的表情像是在撫摸女人的臉。
    “這是……？”程知勿看不見那是什麽東西。
    “這是老仙兒早些年和獵妖人對抗的時候丟的煙杆，幾經輾轉被埋進了山裏，當年礦場的變故也是它引起的。老仙兒也是前些年才終於找到它的下落，但這片林場被胡偉的人把守著，再加上超界打擊的注視，老仙兒才一直沒想到好辦法把它拿回來。”找回了丟失多年的東西，柳仙的心情也分外愉悅，話都多了不少。
    “恭喜大仙兒了。”
    “哎，老仙兒聽你這話有些酸哩，放心，五仙兒向來恩怨分明，你又是妖理會的人，怎麽可能讓你白忙一趟。”說著，他抬手一擲，將煙杆拋給了程知勿，“後生，你摸摸那煙袋裏還有多少東西。”
    程知勿接住煙杆後連連擺手：“我不抽煙，您這玩意兒我更使不慣。”
    “你先摸摸。”
    程知勿隻好依言將手伸進了那隻煙袋裏，奇怪的是，那煙袋看上去明明隻有一點點大小，可程知勿足足伸進去半截胳膊才摸到了底。裏麵確實有東西，零零散散的一堆，質地堅硬，但摸上去感覺很溫和，這時柳仙讓他把東西拿出來，程知勿便隨便抓了一把拿了出來。
    “抓出來的這些玉，就都給你了吧，別嫌老仙兒小氣，這些可都是質地上乘的暖煙玉，價格貴重，用途也多多哩。”
    原來是玉，聽上去還很罕見，可是……為什麽在自己的特殊視野中，這些玉裏竟然混進了一抹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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