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沒兩天，我們就把那晦氣的遭遇拋之腦後了，誰知道竟然……竟然真的應驗了，哎！早知如此，別說十萬，就算一百萬我也給了。”周樺恨恨地捶著自己的大腿，這一邏輯在尋常人看來很難理解，甚至醫生護士問過了之後也僅是在病曆上注了“病因不明”四個字，根本不肯采納周樺的看法。
    周夢陽其實一開始也不理解，但他是除周樺之外最了解呂淑容身體健康狀況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媽媽一點有沒有染上過那些有可能導致腫瘤的壞習慣，而且周家有全家年度體檢的慣例，每年都會抽出一天時間去做一套全身的健康檢測，今年的已經在勞動節期間做過了，當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所以周夢陽的想法漸漸被周樺動搖，他認為真的有可能是那小沙彌搞的鬼。
    “哥，你不信吧。”他頹喪地坐在床頭，這兩天的經曆對這個僅僅高三的男生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他的世界都仿佛被刷了一層灰色的顏料，沒有什麽東西能讓他振作起來。
    程知勿不信嗎？不，程知勿反而是最相信的那一個。
    什麽科學玄學，都不過是能量與物質的不同表現與使用形式罷了，就算是機關術宗師魯班，也在開發之中將原本僅憑物理驅動的機關術漸漸發展為了一門特殊結合的技術。
    “那個古寺叫什麽，在哪兒？”他語氣急促地問周樺。
    希望還來得及。
    “在眉州市西北方向，有個叫蒙山的地方，那座古寺就在山頂，名為真法寺。”周樺不抱什麽期待地將地點告訴了程知勿，他叫程知勿來的目的已經達成——見呂淑容一麵，至於接下來這個“逆子”要去做什麽，就由他去吧，留在這裏也隻是讓兩人繼續吵架而已，周樺心有愧疚，他不敢麵對程知勿和周夢陽，更不敢麵對躺在床上壽命無幾的呂淑容。這件事還沒通知呂淑容的娘家，周樺沒想好要怎麽說，但程知勿一走他便準備打出那個電話了，不然這個逆子在場的話，一定會加入批鬥他的行列。
    程知勿想也沒想，轉頭便朝病房外走去，臨出門的時候，他轉過頭來叮囑周夢陽說：“夢陽，看好咱媽，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家裏總得有個靠得住的。”
    這話還是在刺周樺，但周樺絲毫沒有反駁的念頭，反而是這樣才會讓他更好受一些。
    輕輕關上病房的門，程知勿剛走出沒幾步，迎麵就來了一名臉色很難看的女護士，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溫柔了，但沒有用。程知勿琢磨著大概是哪個病房的病人快要不行了，這種事在十一層每天都會發生，沒什麽好奇怪的，走廊很寬，他微微偏了下身子，讓出了道路，可是那護士卻仿佛找茬一樣，不管程知勿讓到哪邊，都會跟著他偏過來。
    兩三次之後，程知勿也感覺到不對勁了，這不會就是衝著我來的吧？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護士在程知勿麵前站定，兩人隔著墨鏡對視了兩三秒，這護士的行為很奇怪，按說他們的工作都是很繁忙的，不會在程知勿這裏無意義地大量浪費時間，可現在是在做什麽？
    “您好，怎麽了？”程知勿開口詢問。
    “那個……”護士臉上的神色越發複雜，但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和慚愧，“您是十六床的家屬吧，我代表我們醫院向您致以最深刻的歉意，這事都是我們管理疏漏造成的，我們一定會發動全部人手，盡快將那個孩子找回來，您放心！隻要那人還沒走出醫院外的那條街，就絕對跑不掉！”
    說到最後，護士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她已經可以預料到接下來會有怎樣的暴風雨席卷向她。
    程知勿腦子嗡地一聲，孩子，什麽孩子？
    呂淑容的孩子！丟了！
    “他媽的，你們都是吃幹飯的嗎！”程知勿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情緒僅止於此，一句發泄已經夠了，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麽，稍稍緩了緩神，他沉聲問：“先別告訴十六床的其他人，尤其是那個男的……是什麽時候的事，電梯裏沒攝像頭嗎？找人這麽困難？”
    女護士見程知勿竟隻是罵了一句，意識到這是個有大局觀的人，不會在這種無意義的小事上糾纏，可是一旦孩子找不回來，恰恰也就是程知勿這樣的人是最難被給出滿意的交代的，於是她趕緊補救：“十分鍾前，電梯的攝像頭什麽也沒發現，那個女人走的樓梯。”
    十分鍾前，樓梯……
    程知勿的腦海中閃出了一個畫麵，那是在他飛奔上八樓的時候，八樓的樓道安全門從裏被推開了，一個女人行色匆匆地走了出來，甚至連差點被程知勿撞到也沒敢和程知勿對視，當時他就覺得那個女人有問題，可是根本沒時間去管，此時想起來方才懊惱不已。
    “八樓？”他問。
    “啊？”女護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啊對，婦產科在八樓，你要去看看嗎……”
    艸，真是那個女人。
    鎖定犯罪嫌疑人後的程知勿根本沒心思再聽麵前的護士說些什麽，他要趕緊把那個女人找到。敢搶老子的弟弟，真是活膩歪了。
    電梯依舊那麽擠，程知勿一個轉身便閃進了樓梯間，飛速下樓的同時摸出了電話。
    “郝昭，封鎖市一院前後兩條街！日他仙人板板，我弟弟在產房被人偷走了！快快快，先封鎖街道，然後再說找人，那個女人跑不掉的。”
    電話那頭的郝昭聽到前一句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把電話從耳邊拿開，仔細看了兩秒才確認這是程知勿打來的電話，不是他的頂頭上司的，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拿我當苦力了是怎麽的，我剛到家沒半個小時，沒在局裏……你別著急，這種事醫院會第一時間報警，不用我單獨給你安排警力，相信他們，對於人販子局裏一直是嚴懲不怠的，隻要她沒出眉州市，就絕對不可能找不出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家夥不是有一手讓妖理會都連連驚歎的尋人能力嗎，幹嘛要讓我幫你找人？”
    被郝昭這麽一說，程知勿的腳步頓住了。
    他一拍腦袋，很是煩躁，被周樺那麽一鬧，再加上事態緊急，程知勿直接忘記了這件事可以用非正常手段來解決。
    他掛了郝昭的電話，在樓道拐角原地坐了下來，以自己為媒介施展開了那特殊能力，程知勿不確定能不能成功，畢竟他和那個女人也隻有一麵之緣而已，換了一般情況下是絕無可能成功的，但這次不太一樣，對方抱走的是自己養母的孩子，說不定可以……
    可是幾秒之後程知勿便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不行，為什麽會不行？
    他不知道，以前根本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他也隻是根據經驗判斷那孩子跟自己有一定的聯係而已，但是事實告訴他找不到。
    雖然郝昭說了警方會以最大力度來協助醫院找到丟失的孩子，但程知勿心裏依舊焦躁。
    他不是信不過警察，而是擔心那剛剛出生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小孩子在人販子的手裏會出問題，本來這個階段的小孩兒就得放在育嬰箱裏，連產婦想抱孩子都隻能抱出來很短的時間，又何況那該死的女人直接將孩子帶出了醫院，如今已是深秋，天色蕭瑟，秋風陣陣，程知勿少穿了兩件衣服都會覺得冷，那剛出生的小嬰兒呢？
    他在醫院門口站了沒幾分鍾就聽到了尖銳的警笛聲，數輛警車從不同的路段和方向圍繞醫院建立起了封鎖線，負責本次行動的隊長也來到醫院門口與院方交接工作。
    那是個熟麵孔，郝昭的搭檔，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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