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代巧將那團雜亂無章的線條解釋為了某種抽象的災難，可能是瘟疫，也可能是沒有實體的怪物。
    “這張壁畫是可以單獨來看的，它位於地穴坑道的末端位置，顯然這些壁畫是以時間順序一張紙刻畫上去的，所以它意味著在這個部族活躍的末期遭遇了一種前所未見的災難，他們將其記錄了下來，但那災難最終如何了？我們不得而知，或許有更多的壁畫位於那扇厚重石門的背後，也或許災難根本就沒有得到解決，它成為了覆滅這個部族的罪魁禍首。”
    “也就是說，它可能是石門被豎起的根本原因？”程知勿問。
    “是這個意思，我起初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在看完了你拍攝的所有圖像後我發現那場災難似乎被某種外來的介入處理掉了，使得石門被豎起的原因另有解釋。”
    方代巧說著把程知勿在石門下找到的那幾張破碎石板的招牌點了出來，把它們和象征偉大領袖的兩張壁畫放到了一起，“這幾張照片上的內容聯合起來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在這片古山海世界中，人類與人類，部族與部族，國度與國度之間的交流是普遍但不怎麽頻繁的。交流的形式多種多樣，有和平的，有暴力的，有文化上的，有戰爭上的。那幾張石板就來源於一個外來的部族或群體，我暫時說不準他們到底有著何等規模。”
    方代巧前後的話中連續提到了兩次外來者，這讓傾聽的三人自然而然地將兩個語態中的外來者聯係到了一起，隨後，他們便發覺這兩個外來者似乎真的來自同一源頭。
    “石板的來源不僅是地穴部族的某種盟友，他們更以遠超地穴部族的實力或能力幫助他們解決了那場難以言說的災難，這部分在石板上沒有明確描述，但其中的文字輕描淡寫地提到了石板的來源幫助地穴部族解決了一個小小的麻煩。”
    果然如此，遠古先民並非獨立而封閉的群體，他們有著複雜交錯的社會關係，個體的輪廓在那個危險無處不在的世界中被無限消弭，但集體的形象卻被不斷豐滿著。每個部族、國度都有著鮮明的特質，其中的每個個體也堅定地踐行著這一點。
    “這是我們能從這些畫麵和文字中解讀出來的全部信息了，很可惜，上麵並沒有記錄石門被豎起的原因，也沒有述說古山海究竟遭遇了怎樣的變故。”方代巧搖搖頭，將手機還給了程知勿。
    隨著發掘的信息越來越多，程知勿和郝昭並沒有找到這個死寂世界背後的真相，反而越來越大的疑團籠罩在了沉默的天空上，也籠罩在了他們的心頭。
    有某種名為恐懼的東西開始一點點發酵了，地穴部族遭遇的難以描述的災難或許不是什麽大事，但卻讓他們體會到一個道理：在古山海中沒有什麽是絕對強大的，能夠置一個部族之人於死地的存在也能被輕易消滅，在這樣大魚吃小魚的循環背後，是幽遠沉寂的深淵，是體型愈發龐大的怪獸，是將視角拉遠後驀然發現方才那恢弘世界隻不過是冰山一角的恐懼和震撼。
    程知勿想到了在無光之地中的發現，有一隻不知名的怪物在一呼一吸之間影響著整個無光之地的明暗，那樣的龐然大物不可能在荒蕪的古山海中被所有人都略過的！而且郝昭仍有一部分記憶尚未複蘇，古山海不是解鎖的鑰匙，伯慮古國才是。
    程知勿沒有接過手機，他推了過去，再次囑咐道：“你再仔細看看那些石板。”
    “它們有什麽問題嗎？”
    “有一股暮氣，像是飽受折磨之人的低語，疲憊、倦怠，可不得不這樣生活。”
    程知勿的話讓方代巧和餘渺都報以微妙的眼神，他們並不怎麽相信這名年輕人的眼光，可程知勿方才展示出的能力讓他的說服力高了許多。
    方代巧再次仔細看起了那些破碎石板的照片，沒多久，驚訝的神色攀上了她的麵龐，程知勿說的是真的，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暮氣，她需要有目的性地努力體會才能感受到其存在，可程知勿卻在昏暗的地穴中隻是瞥了一眼便能體察出來。
    這是何等的敏銳和洞察力？
    “確實有你說的那種東西，但它有什麽用呢……”驚歎之餘，方代巧沒有忘記幾人的目標，他們可不是來考古的。
    “疲憊倦怠的生活，飽受折磨之人，這兩個詞聽上去像不像對伯慮人的描述？”
    這句話出口之後，其他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
    “沒錯，聽上去像極了被困倦折磨的伯慮人，懼怕入睡，但又不得不在身體撐不住的時候睡下去。”郝昭讚同道。
    程知勿的話不無道理，上述理由是其一，其二在於伯慮人能以“國”作為群體的頭冠，足以說明他們擁有在那個時代相當強大的實力和生產力，不管是軍事、文化還是藝術都達到了一個不低的水平，在幫助地穴部族解決災難這一點上，伯慮古國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程知勿踏前半步，目光灼灼：“能找出石板源頭的坐標嗎？”
    “做不到，這些石板上的信息並不完整，而且這種文字和地穴部族的文字差別很大，它的內容又很少，沒辦法翻譯，讀出大概意思已經是我連蒙帶猜的結果了。”方代巧很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見方代巧無計可施，幾人也一籌莫展了起來，程知勿試了試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來尋找石板上描述的那個群體所在的地方，但沒有任何收獲，這很正常，古山海已然歸於死寂，刻畫下石板的那個群體也在時代的終結下完全覆滅。況且程知勿的能力在自己身上施展時效果一向都不怎麽好。
    事情好像再次陷入了僵局。
    但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插不上話的餘渺突然開口了：“或許我有辦法對這塊石板的來源做一個粗淺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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