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幽影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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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光之地的形成和長夜村的禁忌與遠古遺麵有直接的聯係,而此時,它竟在伯慮古國中生生塑造出了一個新的無光之地,所有的光芒都被天空中的漩渦吞噬殆盡,世界霎時一片漆黑,失去了雙眼這一感受世界最直觀的渠道,每個人心中的恐懼都在瞬間被無限地放大了開來,任何一絲掠過肩頸的微風都使人渾身一顫。
而在這漫無盡頭的黑暗中,一束微弱的火光突兀地撕開了天際。
火苗如同瘋長的青草一般從壘石中鑽出,它們跳躍又搖晃,時而像是要熄滅一樣縮回到壘石中去,時而又暴漲起來。
那是伯慮沉睡了千萬年的火種,它本早就應當隨著伯慮古國的覆滅而熄滅,但馮思敏透過厚重的曆史再一次喚醒了它。這位伯慮人最後的巫,封印的載體,她與火種建立起了聯係,繼承了所有族人的力量,此時的馮思敏前所未有的強大。
從壘石中燃起的火種驅散了黑暗,微弱的光芒堅守住了以它為中心不大的一塊球形區域,光暗邊界上無數看不見的顆粒在相互撞擊泯滅著,它們的“死亡”在視野中勾勒出了一條相當顯眼的邊界。
邊界內,是溫暖柔和的世界,邊界外,則被比死亡還要寂靜空無的黑暗籠罩著。
三人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光明之中,馮思敏保持著此前那以杖首抵住額頭的姿勢,但若是湊近了的話,會發現她握緊木杖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樣穩定了,在輕微的顫抖中,馮思敏竭力克製著自己情緒的波動,她感受著火種彌漫出的氣息,那是她的族人,是她的老師,是曾經一張張或歡笑或悲苦的臉龐。
可現在他們早已死去,隻剩下了這位最後的巫。馮思敏是幸運的,但也是不幸的,她在親手殺死老師時感到沉重的惶恐和自責,但現在她突然覺得老師的結局未嚐不是一種安寧。逝者長已矣,曾經的苦難都隨著生命的逝去而結束了,但她還活著,跨越了千萬年的時間,馮思敏又一次握住了木杖,希冀與職責同時落在她的肩頭。
“老師……”馮思敏輕聲呢喃著,“您說,世事艱險,道阻且長,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我就是這條路上最後的道標。”
包圍了他們的黑暗如同黏稠的煙霧一般狂湧了起來,仿佛一隻巨大的手臂從天空中伸出,使勁攪動著。狂湧的黑暗不斷蠶食起了火種撐起的光罩,但那光罩像是堅韌的皮球,凹進去一點,下一刻又會重新膨脹回原來的模樣。
靠近邊界的程知勿偶然被湧進來的黑暗沾染到了手臂,隻是一瞬間,他便一頭栽倒了過去,像是服下了效果最好的安眠藥一般。
好在火種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朝三人灌注著,被拽入沉眠的程知勿頃刻便再次醒了過來。
他連連後退了數步,心有餘悸地掃了一眼光暗邊界,這個水平的對抗遠遠超出了他的實力範圍,根本不是他能夠參與的。
“怎麽辦?”程知勿看向郝昭。
郝昭已經在工具包裏翻找了起來,他頭也沒抬,嘴角一撇,“涼拌,你不會以為我能把天上那玩意兒打下來吧。”
“那你在找什麽?”
“也許能重新封印它的東西。”郝昭語氣一頓,抬起了頭,臉上露出無比心疼的表情。在他手中,則握著一枚巴掌大小的怪石,那怪石沒有棱角,看上去更像是某種黏土,在它的表麵上還有著五彩的光輝流轉。單單看一眼便知道這不是簡單的玩意兒。
“補天石,女媧用過的邊角料。”郝昭咬著後槽牙說道,這是他壓箱底的寶貝了,甚至很可能整個世界上也就隻剩這麽小小的一塊。
“喂!”他朝馮思敏那邊喊道,“我準備重新封印它,該怎麽做?”
在郝昭掏出補天石的那一瞬間馮思敏便注意到了那蘊含著磅礴力量的五彩怪石,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那怪石擁有著比火種更加純粹的力量,說不定真的可以作為封印的另一載體。
馮思敏也知道自己讓那兩人殺死遠古遺麵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發。
“給我!”她回應道。
郝昭隔空把那五彩的補天石拋向了馮思敏,石頭在半空中閃耀出仿佛水波一般的流光,馮思敏驚訝地發現那補天石竟然在一點點吸收著火種彌散的力量,這是好事,這樣一來的話重建封印的難度就要低很多了。
遠古遺麵的攻勢在重新塑造無光之地後平緩了一段時間,除了湧動的黑暗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威脅著三人的安全,給了他們短暫的喘息時間。
但這種平靜隻是暫時的,遠古遺麵似乎是感受到了馮思敏再次封印它的想法,頓時暴躁了起來。
無聲的咆哮自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響起,整個伯慮古國都為之震顫,而在顫動過後,所有淪陷入黑暗的區域中都仿佛誕生出了一片又一片連綿不絕的泥沼,那泥沼在咆哮聲中逐漸沸騰,沸騰起的氣泡漲大又破裂,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很快,它們漲大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當它們再次破裂時,肉眼難以窺見的形體的怪物從一片片泥沼中爬了出來。
它們的身軀完全融入了黑暗,像是一個個沉寂而扭曲的幽魂不斷地在黑暗中閃爍著,每一次閃爍,它們都越發靠近火種撐起的光罩。
處於光罩中的三人看不見黑暗中發生的一切,但是那泥沼沸騰後氣泡破裂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他們的耳中,每一次破裂都像是一次敲擊在心靈上的脆響。
縱然看不見,不安的感覺仍然爬上了郝昭的心頭。
“剛剛發生什麽了?”
“不知道,這也是我首次真正與它戰鬥。”馮思敏迅速丟出了一句話,她絕大部分的心思都集中在手中的補天石上。
此時的補天石和剛才在郝昭手裏時有了很大的區別,五彩的光芒像是濃鬱的顏料一般被壓製到了石頭的一角,而馮思敏正用火種的力量不斷從五種色彩的“顏料”中抽取出細如頭發的絲線,並用這些絲線在石頭空白的地方編織起了什麽東西。
這是一項精細的工作,若非繼承了整個伯慮古國的力量,又有火種相助,馮思敏絕無可能撼動補天石一絲一毫。
可這也使得她對光罩的掌控力度大幅下降,整個光罩中的空間都黯淡了幾分,不斷湧動的黑暗不知疲倦地消耗著光罩的能量,哪怕一次隻能損耗掉萬分之一,在不斷的蠶食下,光罩告破也是早晚的事情。
在馮思敏專注於雕琢封印後,湧動的黑暗能深入光罩的範圍越來越大了,這隻“皮球”就好像泄氣了一般。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當那些從泥沼中爬出的幽影怪物通過一次又一次的閃爍終於抵達光罩前時,它們用肢體奮力擊打在了那道光暗消泯的界麵上。
一隻仿佛骨骼與爛泥拚湊出的手臂劃破重重黑暗的迷霧,撕破光罩抓向了程知勿的側臉,好在他及時反應了過來,瞳孔中倒映出越來越近的肢體,程知勿側過身勉強躲了過去。那些怪物並不能完全攻入光罩內部,即便是肢體,也在越過光罩後開始了飛速地消融,比遇到火焰的冰雪還要快。
“那是……手臂嗎?”程知勿瞪著眼有些不敢確定,他從沒見過那樣不可名狀的肢體,那玩意兒和觸手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看上去還有關節。
“是吧。”郝昭也被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更多的幽影怪物將自己那疑似手臂的肢體伸入了光罩之中,它們揮打,橫掃,抓擊,毫無規章地試圖撕碎這個黑暗中僅存的光明世界。它們用力撲到光罩上,扭曲模糊的麵孔像是被汽油燒焦的皮膚一樣印了上去,那是一張連五官都沒有的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
雖然沒有嘴,但每當一張燒焦的麵孔被印在光罩上,就會有一陣低沉的嚎哭在三人的耳畔響起,那聲音像是丟進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千層驚浪,他們眼前的畫麵就和浪濤一般撲騰了起來,顛三倒四的混沌感充斥了腦海。
幽影怪物仿佛無窮無盡,燒焦的麵孔很快便印滿了光罩的每一個空白角落,每有一張麵孔被印在光罩上,支撐光罩的火種便會搖曳一下,隨著幽影怪物前仆後繼地消泯在光暗界麵中,火種仿佛也快要不堪重負,整個光罩內的亮度再次黯淡了下去。
程知勿和郝昭都在試圖擊殺那些幽影怪物,它們隻是純粹的能量和意識構成物,防禦力低下,是遠古遺麵用來消耗火種和馮思敏力量的東西,程知勿揮出鳳凰之火便可消滅好幾隻,郝昭也有自己的手段,同樣效率不低。
但他們的效率在龐大的數量麵前仿佛滄海一粟。
程知勿試著將火焰沿著光暗界麵鋪展開,這樣做的效果倒是不錯,印上去的焦黑麵孔不斷被蒸發著,幽影怪物也難以越過火焰屏障深入光罩之中,可是這樣一來,火焰屏障卻承擔起了光罩的作用,程知勿僅是撐了幾秒便支撐不住,臉色蒼白地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有一層緩衝在,火焰並不會反噬他,但他也終於感受到了馮思敏到底承擔著多大的壓力。
可那位伯慮最後的巫一心二用之下,似乎也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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