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常氏”二字的時候，程知勿差點一晃眼把目標給略過去，好在他記憶力不錯，略一思索，印象中好像鬱畫青說過煙鬼的姓名，叫什麽來著……噢，是姓常，常敬石！
    程知勿嘬著牙花子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怎麽那糟老頭子的名字和道號都這麽不符合人物形象？又是白山上人又是常敬石，叫來喊去，還是煙鬼最順口。
    有“常氏”二字在，加上那棟樓看上去眼熟，程知勿立刻便確定了那就是自己找的目標。
    半個小時後，他來到了樓下，這棟足有三十來層高的樓位於鬧市繁華地段，門口掛著公司牌匾，進進出出也有不少身影，程知勿探著頭往裏一瞧，一樓正中是前台接待，門口還站著個膀大腰圓的保安，看上去不是那麽好隨意進入的樣子。
    怎麽搞呢……程知勿摸著下巴想了半天也沒個辦法。
    以至於門口那位保安都已經注意到他了，忍不住朝他喊了一聲：“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啊。”程知勿出神地啊了一聲，下意識說道：“我找人。”
    “請問您找誰？”
    程知勿想了想，既然沒辦法潛入，不如試試正大光明進去，便報出了煙鬼的名字：“常敬石。”
    保安麵色一整，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家夥竟然要找自家最大的大boss，他再次打量了程知勿一番，倒沒有露出輕視的意思，轉身把程知勿領到了前台接待那裏。前台是兩位女士，其中一位聽保安說了情況後，對程知勿問：“您有預約嗎？”
    “沒。”程知勿坦誠說到。
    “請問您的姓名是？”
    “程知勿。”
    那位女士聽到程知勿三個字後，仔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在電腦上點了點，把攝像頭對準了程知勿的臉，說：“先生，您在特殊名單裏，需要驗證您的身份，若您是程先生本人，那便可以進去。”
    還有這回事？程知勿一喜，那糟老頭子看來還是想起來安排了一點後手的。
    不出所料，身份驗證通過，程知勿接過門禁卡片便朝電梯走了過去。
    “boss在三十四層，電梯隻到三十二層，最後兩層需要您走樓梯。”前台囑咐道。
    “好的。”程知勿點點頭。
    這倒是在意料之中，要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坐電梯上去的話，那煙鬼那兒還不得亂套了，他的秘密也守不住。程知勿拿卡在電梯操作麵板上一刷，電梯立刻切換到了高權限的直達模式，中途不停地直接升到了三十二層。
    走出電梯，不出所料的，樓梯也有門禁措施，通行驗證方式是刷臉。
    滴的一聲之後，大門應聲而開，程知勿邁步往上走去。
    路過三十三層時，他探頭往裏看了一眼，這層樓是類似於民宅似的布置，顯然是煙鬼平常休息的地方。而一到三十三層往上，四周的風格就變得和下麵的其他樓層迥然不同了起來，牆壁上滿是機關構件，濃濃的金屬科技風充斥著這裏。
    從樓梯上來後是一段走廊，走到頭再一轉彎便來到了程知勿熟悉的工作室，他抬眼一掃沒發現煙鬼的身影，卻發現那工作台上好像放著什麽東西。
    走近之後，程知勿才看清那是一卷又一卷的畫紙，是蘇州產的上等生宣，紙張柔韌不洇墨。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畫紙？程知勿好奇地把其中一卷展開看了看，臉色陡然一變，這畫卷上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自己曾見過一次的祖師爺公輸班之像。不過……手中這張畫卷上的內容並不完整，隻有一個殘缺的大致輪廓，若不是祖師爺的特點實在明顯，程知勿根本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來。
    看起來這是半成品……他琢磨著，將那卷畫紙收好放回原處，又抻開一卷，果然也是祖師爺之像。他看向工作台上擺得滿滿當當的幾十上百卷畫紙，大感驚訝：這麽多畫像是用來做什麽的？
    轉身準備往別處找找時，程知勿心裏突然一動，剛才看過的畫像好像有種熟悉的風格。
    他又回身抻開那卷紙，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半分鍾有餘，程知勿終於明白這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了：畫卷上的每一筆都有鬱畫青那幹淨利落的風格。那次考核裏，程知勿在與鬱畫青戰鬥時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他在那玄異視角下充分體會到了鬱畫青的刀，此時再看她的畫，立刻就感受到了共通之處。
    這些都是鬱畫青畫的麽？
    若有所思地放下畫卷，程知勿毫不猶豫地抬腳朝祭拜祖師爺的房間走去。
    噠，噠，噠。
    低沉的腳步聲在走廊中回響，程知勿遠遠地便望見了那個房間中長明燈的光芒，他加快了步子，來到虛掩的門扉前，從縫隙中看見裏麵盤腿坐在地上的熟悉背影，正是鬱畫青。
    此時鬱畫青正提著一支蘸滿墨水的筆虛懸在畫紙上，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落下這一筆。
    見狀，程知勿便打算在門口等等，擔心直接推門進去會打擾了鬱畫青。
    可這一等便是十分鍾，鬱畫青依然懸著手腕一動不動，不曾落筆。程知勿隱約意識到了一點不對，他轉了個角度，看見了被鬱畫青背影擋住的畫紙，猛然發現在那隻畫筆懸垂的正下方早已滴落了一灘墨水。
    她不是在思考。
    程知勿驚覺不妙，連忙一把拉開門扉衝了進去，而即便是這樣的動靜也沒有讓鬱畫青從“沉思”中分出絲毫心神來。他一步來到鬱畫青身側，屈膝俯身，看向鬱畫青的臉龐。那張臉毫無往日的靈動，麵色蒼白，雙眼無神，失魂落魄得仿佛遭受了巨大衝擊。程知勿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可鬱畫青依舊沒有反應。
    該怎麽辦？程知勿雖然沒什麽好辦法，但擔心自己再猶豫一會兒就耽擱了寶貴的時間，於是一咬牙按在了鬱畫青的肩膀上，運轉起體內尚未能掌控自如的磅礴能量朝鬱畫青灌去。甭管有用沒用吧，先試試再說，這會兒沒什麽思考的時間了。
    也許是誤打誤撞，這一灌之下，鬱畫青竟真有了反應。
    最先恢複過來的是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微微抖了抖，迷茫之間，鬱畫青頓時想起了自己在幹什麽。隨著整個身體也恢複過來，她的手一軟，虛弱無力地落了下去，畫筆也垂到紙麵上，在潔白的紙上斜斜地捺出一條粗粗的墨跡。
    隨後，鬱畫青的身子也顫了顫，往後倒了下去。
    見狀，程知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鬱畫青翻起眼皮看見程知勿的臉，心裏稍稍放鬆了一些，虛弱地喘了一口氣後，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程知勿把自己放到地上，不用扶著。
    於是程知勿照做，輕輕把鬱畫青放到地上躺好。
    過了大約五六分鍾，鬱畫青才終於再次睜開了雙眼，此時的她看上去要精神一些了，比之剛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來多了幾分生氣。
    睜眼後，鬱畫青的第一句話就把程知勿驚得不輕。
    “祖師爺……回來了。”
    程知勿掏了掏耳朵，瞪著眼，“你說什麽？”
    鬱畫青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地上坐了起來，把煙鬼讓她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末了，說道：“原本隻是需要從畫卷上拆解出一個個影像來而已，起初一切都很順利，但隨著拆解的越來越深入，仿佛有什麽力量降臨到了這幅畫像上，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侵染了我的意識，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抗了。
    “之所以說祖師爺回來了，是因為我在無法動彈的這段時間裏看見了他行走在現代街道上的身影，那畫麵很模糊，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公輸班祖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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