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食日的景象，豔麗又詭異。
    本就是黃昏時才出現，加之異相，讓天際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紅色。
    那是一種昏暗如血的顏色！
    忽然，一陣怪異的聲音落入耳中。
    有哭聲。
    有笑聲。
    有尖叫之聲。
    混雜一起，宛若魑魅魍魎。
    再定睛，那暗紅如血的天空之上，紅日被吞噬殆盡。
    整個長安城下，竟出現漫天黑色濃霧！
    這濃霧如同瀑布傾瀉而下。
    最先察覺不妙的青然，忍不住捂著嘴幹嘔起來。
    “青然！”冬暝連忙幫其順氣。
    陳篁搖搖頭：
    “這下你們知道了吧。”
    “長安城已經不是從前的長安城。”
    “雖然有諸多高手在此鎮壓，但若是找不到隱藏其中的大妖，龍脈遲早會產生異變。”
    “屆時，天下大亂，紛爭不止。”
    一旁，劉業和朱雲也是愁眉不展。
    或者說，此時此刻長安城內，諸如怪販樓主、不孤女、太平子、鎮魂司主等一眾高手，眼中都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其實……大家對邪祟之物的來源，都有猜測。
    可因為當今陛下，卻也不好直接發難。
    至於那些平頭百姓，自然是看不到這黑霧湧動，隻是驚歎於天狗食月的神奇景象。
    此時，冬暝注意到陳篁的眼神，有著一絲懷念，還有著一絲憂傷之色。
    是了。
    天狗食日。
    天狗、白澤和祂陳篁一樣，都是《山海經》裏誕生的瑞獸，同根同源，自是懷念。
    ……
    半盞茶的時間過後，天狗食日也結束了。
    不過，此時天色也真正昏沉下來。
    朱雲和劉業在幫忙整理了所有情報之後，也離開了。
    大理寺卿家中的善後工作，還需要他們兩個當事人來完成。
    直至深夜已至。
    陳篁取來了兩朵優曇婆羅花。
    “冬暝，青然，我再囑咐你們一下。”
    “優曇婆羅花如果盛開之下，花瓣上附著黑氣，那便代表眼前之人體內有魔氣滋擾。”
    “若遇成魔之人，一定要判斷清楚，其魔氣是如王藥一般被人強行附著，還是自行明悟成魔之氣。”
    “若是……這優曇婆羅花直接凋謝，那就代表眼前之物，並非魔，而是……妖！”
    “妖者，魑魅成精，可如人間佛道一般修煉，實力也不可輕忽。”
    “一定要小心。”
    ……
    冬暝和青然最終選擇在宵禁時動身。
    沒費多少力氣，他們兩人就來到了盧大人的宅院之中。
    “冬暝，我們是直接去那小廝的屋子，還是……”
    冬暝思索片刻：
    “分頭行動！”
    “你去小廝那邊。”
    “我看盧大人的屋子還亮著，恐怕不尋常，我去看看。”
    ……
    冬暝悄然來到屋頂上方，撥開了上方的瓦片之後，映入眼簾的盧大人，正在來回踱步，似乎……非常焦躁。
    而起桌上放著瓜果點心和茶水，似乎也代表著他在等什麽人。
    很快，一陣腳步聲傳出。
    冬暝抬頭看去，卻見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不遠處走來。
    那人步履匆匆，徑直來了盧大人門前，推門而入。
    盧大人關門之後，卻見那鬥篷之人已經很自然的坐在了盧大人的主家座位之上。
    明明是如此失禮的事情，盧大人卻卑躬屈膝的陪著笑。
    顯然，眼前這位鬥篷下的人，應該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一時間，冬暝瞳孔一縮。
    莫非……是楊國忠？
    卻見盧大人恭聲道：“屬下拜見夫人。”
    鬥篷之人點了點頭，摘下了鬥篷。
    映入眼簾的絕美容貌，竟是絲毫不亞於那宮中獨寵的楊貴妃。
    而且，細細看來，兩人的容貌還有些相似。
    當冬暝看清這眼前人時，也不由驚詫萬分。
    竟然是虢國夫人！
    在回到長安城的時候，冬暝便有和皇帝重新合作，保護兄長的打算。
    於是，就從兄長和長生宮兩處，找來了一些當今權貴的資料。
    其中，就有這位名動長安城的虢國夫人。
    隻不過……是惡名罷了。
    虢國夫人，乃是楊貴妃的同族姐妹。
    根據長生宮的情報，入宮之時，甚至還被唐玄宗看上了。露水姻緣之下，卻因為楊貴妃的緣故，唐玄宗不敢違逆，便將其封為虢國夫人，送出了宮。
    恰好此時，楊國忠已經上位，便順勢納了這位族中姐妹。
    隻不過……嚴格來說，虢國夫人卻並非楊國忠之正妻，而是情人關係。
    平日裏，於長安城內，虢國夫人也是奢靡無度。
    一時間，冬暝臉色一沉。
    虢國夫人來此，幾乎可以代表楊國忠。
    “事情辦得如何？”虢國夫人的語氣帶著一絲慵懶。
    盧大人似乎有些緊張，不敢正視虢國夫人，下意識的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那個……還在找。”
    “隻是……我們卻再也沒有找到過水涼村。”
    “所以……”
    “沒用的東西！”虢國夫人斥責之下，盧大人竟是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盧大人連忙道：“夫人明鑒！”
    “先前，為了找回那舍利子，屬下等人也曾借著聖旨之說，讓金吾衛去搜尋那水涼村。”
    “可是，雖然找到了，最終卻也無果。”
    “隻不過……不過……”
    虢國夫人秀眉一蹙：
    “不可吞吞吐吐！”
    盧大人的頭埋的更低了。
    “不過……那一批金吾衛當中，有一個叫作裴亮的人，是當今中郎將。”
    “他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似乎……似乎是被舍利子寄生之後的樣子！”
    虢國夫人眉心一皺：
    “哼！”
    “當初，好不容易通過長生宮找來的線索，去了水涼村，找到了舍利子。”
    “當時屢次告知過你們，運輸途中不要多生事端。”
    “結果倒好！”
    “舍利子不翼而飛！”
    “現在，還給我來一個疑似？沒有證據的事情，你想讓宰輔大人對堂堂裴家動手？”
    “你自己也是四大姓的後人，這關中四姓的影響力你不知道？”
    盧大人頓時掩麵痛哭起來：
    “夫人。”
    “屬下……屬下也失去了一個兒子呀！”
    虢國夫人似乎不吃這一套，端起桌上的茶碗：
    “行了，盧大人。”
    “你也別在我這裏裝腔作勢了。”
    “誰人不知，你盧家兩子，辦事得力的是大兒子。紈絝不堪的是次子盧健。”
    “當初，便囑咐你要讓長子去辦這件事情。”
    “你是顧慮到有風險？所以就讓次子去了。”
    “若不是她辦事不利，又怎會搞到現在整個長安城內，詭異紛紛，惡犬傷人層出不窮？”
    “你可知，今日大理寺卿張家，除了張賢，一個都沒活下來！”
    ……
    此時此刻，屋頂上的冬暝眉頭緊皺。
    他注意到了盧大人的神態。
    雙拳攥的很緊，頭埋的很低。
    這種情況，可不是單純的害怕和敬畏。
    更像是……為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所以，盧大人雖然忠心於楊國忠，但因為兒子的死，心中應該也是起了怨恨。
    而他們討論的過程中，舍利子的事情引起了冬暝的警覺。
    按照虢國夫人所言。
    她和楊國忠，應該是從長生宮那裏得到了舍利子的情報。
    而後，應該有派一批人偷偷去尋找過。
    假設這批人，是以楊國忠的親信加上親信所找的一些民間之人，那就說的通了。
    這批人，按照情報找到了水涼村，也找到了那枚舍利子，並將其帶回。
    但是回來途中，舍利子因為某些變故而不慎丟失。
    楊國忠便讓下屬上書，再配合自己宰輔的權利順水推舟請了旨意，讓金吾衛出動幫忙找尋。
    裴亮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陰差陽錯的被舍利子寄生。
    所以，性情大變，如同一個和尚。
    但是，問題在於，舍利子雖然少見，可對於楊國忠這個層麵的人來說，想要得到，根本不需要冒著風險和長生宮交易。
    除非……這舍利子有什麽不同之處。
    難道……會和天狗食月，和自己夢中的丹蓮和尚、獸皮少年的故事有關係？
    念及至此，冬暝取出了陳篁給到的優曇婆羅花。
    隨著優曇婆羅花緩緩盛開之下，點點金粉飄揚而起。
    但很快，這優曇婆羅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開始微微顫抖，隨後凋謝。
    冬暝臉色一變。
    是妖！
    下方隻有盧大人和虢國夫人兩人。
    誰是妖，不言而喻！
    忽然：
    “誰！”
    虢國夫人猛地抬起頭。
    冬暝臉色一變，幾乎下意識的後退而去。
    為了防止被人看到，來此之前，他和青然都佩戴了麵具。
    而且，雙方也商量好了，一旦產生問題，有可能導致身份暴露的話，那就各自離開，不要碰頭。
    幾乎是一前一後，屋頂瞬間破開。
    一身黑鬥篷的虢國夫人，雙目猩紅的來到屋頂之上。
    她殺意沛然，哪裏像是一個隻知道奢靡無度的普通女人。
    “你是何人？”虢國夫人的眼角帶著一絲猩紅之色，那狹長的雙目和氣息，讓冬暝想到了一個人，蘭刺史！
    冬暝心念急轉。
    如果動手，自己使用了夜叉的力量，必然會被人所知曉。
    那麽……
    當即，花香四溢。
    冬暝身形一轉，騰雲刹那，已然變幻身姿。
    在看到冬暝化身之下，虢國夫人眼中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你是乾闥婆？”
    “佛門八部眾？”
    轉而，虢國夫人咧嘴一笑：
    “有點意思！”
    “看來那舍利子的事情，也驚動了你們這種傳說中的存在了？！”
    “那就……死！”
    【作者題外話】：小貼士：
    曆史上，虢國夫人的說法有兩種。一種是楊貴妃叔父的女兒，一種是楊貴妃的親姐妹。
    楊玉瑤早年是嫁給了裴氏，後裴氏亡故，便在楊玉環懇求下接其入宮。
    但傳說，因為唐玄宗看上了楊玉瑤，讓楊玉環醋意大發，最終就將楊玉瑤封了虢國夫人，並送出了宮。
    更有傳言，虢國夫人和楊國忠關係匪淺，乃是情人。
    後來馬嵬坡之變，楊貴妃、楊國忠死亡之後，虢國夫人帶著自己的孩子開始逃命。眼見無法逃出生天，便殺死了自己的兒子，而後拔劍自刎，卻又沒死成。最終被關押入獄之後，莫名死去。
    有說法是喉嚨處的血痂凝固之後，血塊堵住了氣管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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