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三十四章 多元化的效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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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問題”
    高翰文是真的有些卡殼了。推動社會多元化方麵,高翰文幾乎一直是隻做不說的。
    這就導致壓根沒有經典的故事積累。
    臨時現編一個,很容易編出問題來,反而越描越黑。
    高翰文此刻飛速運轉起自己的腦瓜子,頭發上的水蒸氣都隱約可見了。
    主要是第一個故事太經典了,拉高了期待,現在第二個尷尬了。
    就在李春芳要說話環節這麽長時間的沉默時,高翰文很及時地開口了。
    “有了,有了”
    “就講一個我們杭州本地的吧”當然不存在杭州本地的故事,隻是有了這麽一個開頭顯得更有說服力一點。
    “在淳安縣有一個傳了八輩的土財主,手裏一直有三十幾戶佃農。”
    “這佃農嗎,在杭州你也知道的,也就是能活著而已。想要更多的,那就得純看運氣了。”
    “這不是淳安前幾年遭了災嗎?其中一個佃戶家的土地就徹底毀了,不得已派了一個兒子進城打短工自己養活自己,免得拖父母後腿。父母繼續在家重新翻整田地。”
    “這兒子也是個好吃懶做的個性,基本是吃啥沒夠,幹啥不行。一天沒事就喜歡找錢塘那邊的蒙童學生玩。”
    “這不遇上了我們杭州推廣正音正字嗎?杭州這邊要是到鄉下,幾乎是隔一個村說話就很難聽懂了,這一點閣老作為泰州人多少也是明白的。”
    “這兒子閑來無事,竟然把蒙學的注音法給學了去。”
    “到了年底,兜裏分文不剩,就自己手抄了一頁紙的注音法就厚著臉皮回家了”
    “原本在大年三十被一家人熟絡的懶兒子,就因為被土財主招去詢問城裏情況,立刻就烏雞變鳳凰成了整個村裏的先生人物了。”
    “原因也很簡單,他這一年,口音變化太大了,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正音官話,雖然不是多標準,但比起這幫鄉下人要強太多了。”“土財主立刻聘請為發音先生,還給置辦了一身行頭,從此也穿了長衫起來。”
    “你這個故事”李春芳很想說,相比之下差太多了,既不精練也繞過去繞過來的,好在大體還算清楚。
    但就算是清楚,感覺意義也不大啊。
    “老夫要說沒有說服我呢?”
    李春芳進一步試探道。
    “下官再補充補充,多元化其實是下官能夠想到的,能夠保證帕累托改進的,針對大明當前日益臨近的三百年魔咒的補丁。”
    高翰文迅速放棄通過簡單故事來講解,還是不得不用最為基礎的概念推理。
    先用商鞅變法後利出一孔之下導致的資源兼並問題。
    權者田連阡陌,弱者無立錐之地。
    所以每三百年就得推倒重來,這是天道。
    答案也很簡單,就是一個孔不夠,多戳幾個孔。
    孔本身除了代表新的發財機會外,也代表對舊孔的放棄與讓渡。
    比如這家土財主,世代就靠勤儉節約,荒年低買,八代人,不斷從一個八佃之家的小地主變成一個三十幾戶佃戶的土財主的。
    如果他家死死地把著土地不放呢?
    而如今,因為杭州城商貿大興,他們也需要了解官話,才能方便經營。
    當他們慢慢紮進商貿這個孔時,對土地這個原來的孔的需求也就不大了。
    因此杭州如今非城鎮土地都大幅貶值,很多幾輩人的佃農通過做工或者咬咬牙也買了幾畝十幾畝土地,回家當起了自耕農。
    雖然這樣的幸福自耕農就沒當幾天,因為土地持續跌價,這幫高價接盤的自耕農隻能繼續咬咬牙進城務工了。
    雖然盼了幾輩子終於盼來了田地,等拿到田地後才發現,田地上的產出遠遠不夠,這不好些以及由佃給他人,自己繼續進城務工了。
    這個故事,倒不是說新孔就多好,而是伴隨著新孔的出現,權力人逐漸放棄了對舊孔的絕對壟斷。
    原來的佃農,隻需要陰差陽錯提前掌握新學這個孔,或者真的掌握有高超的農業技術去接管權力人拋棄的舊孔,就能分享新舊孔並存的時代紅利。
    而根據效用價值來看,新孔就得依靠多元化來營造了。
    比如紅娘象姑館,有錢有權人轉而喜歡象姑從而讓更多的女性逃過一劫,也讓其他男性能有自己的一個安穩家庭。
    當效用的多元化分類越多,行為人選擇其中一類的同時,其實就已經放棄了對其他人的全力追求。對一個細分領域的要求,潛台詞則是讓權勢戶不自覺地主動放棄其他更多領域的要求。
    多元化其實是從文化上,限製上麵對普通人同一價值追求的傾軋。按道理普通人應該更支持多元化一點,上麵反對才是。理論上,要是能達到人人一孔,是能夠在不劇烈變革殺伐臨身的情況下做到天下大同的。
    但在杭州恰恰相反,往往是一些小富到赤貧的人更歇斯底裏地反對。搞得高翰文有種一腔熱血都喂了狗一般。
    “不對,不對,自古以來不是還有王化律法嗎?”
    隻是這話李春芳一說出來也啞然失笑了。王化律法要是真有效就不會有三百年魔咒了。
    隻要人關進了杭州大牢,還有什麽口供是得不到的呢?在訟師文化盛行,官府開明,百姓桀驁的杭州已經是這樣了,其他地方呢。
    事實上,但凡多看點史書就能發現,但就大明以前,幾乎不存在任何一個王公侯爵位因為與民爭利而被處罰的,他們遭殃有且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犯了忌諱。
    反倒是大明太祖還鄭重其事地因為民事而申斥甚至圈禁了好幾位王爵。但也就僅僅太祖一人而已。
    這三百年魔咒就是三百年律法執行的結果,三百年律法變遷本來就是當朝權勢戶主導的現在反而期待律法來抑製兼並就有點癡人說夢了。仿佛期待豬圈裏能生出牛犢一般。律法唯一具有的作用就是刪除兼並這個詞匯,讓朝廷麵子上沒那麽難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