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14年3月中旬，河南
    雙方沉默下來了，周鉉的話讓李岩受衝擊很大；
    喝了幾口茶後，周鉉說道：“李先生，剛才本人問了很多問題；這次輪到你了，隨便你問。”
    於是，李岩和周鉉再次進入一問一答模式。
    “周先生為什麽對本人和大順軍了解這麽多、這麽深？”
    “我如果說本人學得一項本領，能夠通過一些消息推測天下的事情，你能夠相信嗎？”
    “我不相信，但是這已經不重要。周先生認為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嗎？”
    “這天下是你的天下、我的天下、他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
    所以，它不僅是皇上的天下或官紳的天下，而且是天下人的天下。”
    “既然如此，可如今民不聊生，天下百姓都過得不好，不改朝換代，那還能叫天下人的天下嗎？”
    “改朝換代也不一定能夠讓天下老百姓過得好啊！
    西漢、東漢、唐、宋到大明，每過200多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就改朝換代，結果不還是這樣子。
    同時，每次改朝換代會死很多人，李先生應該知道這點吧！”
    “既然如此，那周先生有沒有讓天下人過得好的辦法呢？”
    “有，當然有！但今天是不能詳談了，因為需要很多時間。
    簡單說，要限製皇權、朝廷、官紳和地主的權力，並適當保護農民、商戶、工戶、軍戶的利益。”
    “可周先生不是皇上和朝廷的人嗎？你認為你的想法能夠做得到嗎？”
    “有相當難度，但是如果不這麽做，那就繼續陷入王朝的輪回。
    簡單說，有權力的人要知道妥協，要讓窮苦農民有口飯吃、有衣穿，而不是每次涸澤而漁，最終導致自己被農民起義軍殺死燒死，搶光所有財產。”
    “周先生的話有道理，可這樣做很難啊！”
    “正是因為難，才需要人去做！
    這正如李先生一樣，本是官紳之家，日子也很好過，但因為同情農民，才加入了他們！這種改變多麽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慚愧！慚愧啊！李某能夠做的事情很少，連約束起義軍將領都很難做到！正因為如此，本人很懷疑你的想法。”
    “單純靠我一個人很難！但天下有那麽多的仁人誌士，隻要大家放下成見，自然可以攜手未來。”
    李岩歎了一口氣，再次默默無語！
    今日震撼太大，這很多的話語拿到外麵去都是要被官府砍頭的。
    周鉉又問道：“李先生知道朝廷曾經招安過張獻忠、李自成等起義軍嗎？”
    “知道！”
    “那李先生知道他們為什麽招安後又反叛嗎？”
    “還不是受不了周圍的一些狗官對他們的約束、管製、瞧不起和壓榨。”
    “既然如此，李自成今日不想受到其他朝廷官員的約束和管製，那麽如果他真的有那一天當了皇帝，他怎麽會約束自己當皇帝的權力呢？”
    “我不知道！”
    “要知道，即使是你們認為昏君的當今皇上，也要受約束，比方說不能隨意抄大臣和官紳的家、不能隨意征稅。”
    李岩啞口無言，周鉉的話與他的很多想法不一樣，但是又很有道理很真實。
    周鉉繼續問道：“李先生，你知道我大明有很多人口和地方，朝廷為什麽不派出更多的官軍來圍剿農民軍嗎？”
    李岩回答道：“難道是北邊的韃子嗎？”
    周鉉回答道：“是的！李自成、張獻忠都不知道，朝廷大概用了至少八成的稅收和力量對付滿洲建虜和蒙古韃子。
    朝廷的精銳主力都在薊遼防線；
    對付農民起義軍的大多數軍隊都算一般。”
    李岩聽後，腦袋像是被人擊中了一樣。
    他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輔助的李自成，在朝廷麵前竟然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周鉉說道：“李先生，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話！
    你可以給李自成帶個口信，下次讓他派一個他信得過的人，與你一起，去薊遼防線看一看滿洲建虜。
    一個滿洲建虜幾乎可以對付3個漢人！
    如果農民起義軍在中原搗亂，最後讓滿洲建虜奪了天下，那大家都是亡國奴啊！”
    李岩心裏很是不好受！他發現自己努力半天，結果可能是完全錯誤的！
    看著李岩的迷惘和痛苦的表情，周鉉繼續說道：“滿洲韃子與蒙古人有莫大關係，他們留長辮子、穿落後衣服、流行奴才和跪拜文化，還視所有漢人為奴才，你認為朝廷是不是該首先剿滅他們？”
    李岩回答道：“當然，這些落後蠻族總是欺負漢人！”
    周鉉說道：“但是，朝廷沒有能力消滅他們。他們軍事能力很強大！”
    李岩越來越發現自己理解不了現在的大明，也理解不了造反，更理解不了眼前的這個年青人。
    周鉉又說道：“李先生，知道我為什麽找你來聊一聊嗎？你想一想再回答！”
    李岩喝了一口茶，想了半天，然後說道：“難道你是來招募我的嗎？”
    周鉉慢慢說道：“是，也不是！
    本人歡迎你和我一起為天下人做點事情！
    但更重要的是你值得我和你聊聊天，即使你仍舊留在起義軍隊伍裏，有沒有關係。
    這天下能夠真正舍棄自己的一切，為天下人著想的人並不多，但你算一個！”
    李岩說道：“謝謝你的賞識和誇獎！但這件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周鉉說道：“沒有關係！你想多久都可以。但你要知道，我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在紅娘子和你弟弟李年麵前都不要提。
    我希望能夠為天下人著想的人，要能夠忠心、保守秘密、聽從指令、嚴格訓練。
    一旦你回到李自成的部隊，把這些話全部說了，你就會被砍了腦袋，你知道嗎？”
    李岩好奇地問道：“周先生，你怎麽會認為在下的妾紅娘子、弟弟李年都不可信呢？”
    周鉉回答道：“這些需要改變信念和人心，但這個很難！
    如果有的人隻是認為官紳地主最壞，要殺光他們；
    卻不知道改朝換代後，新的官紳地主又會出現的道理，你無論怎麽勸說他不要殺都沒有用。
    紅娘子和李年可以講一點，不能講通透。
    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我們就隻能做一般的朋友，不能做戰友哦！”
    李岩點了點頭，再次問道：“周先生，你現在的部屬也是忠心、保密、聽指令的人嗎？”
    周鉉說道：“當然，這次闖王、劉宗敏伏擊失敗，就是因為我的部屬起了關鍵作用。”
    兩人像多年未見的朋友，又談了許多！
    最後，周鉉說道：“李先生，你回去可以跟闖王說一說，本人邀請你和他的一名親信去京城看一看，甚至有可能覲見皇上；
    當然，還可以去薊遼防線看看大明的精銳主力和建虜。
    闖王如果真有誠意，可以提提合適合理的要求。
    以後不要再在中原大動幹戈了。
    為了天下蒼生，給老百姓一些休生養息的機會吧。
    不要打來打去，最後遭殃的是老百姓，死得最多也都是百姓！
    如果想打，那麽讓闖王和他的部署一起去打建虜！”
    李岩感受到了周鉉誠意。
    以他自己的人生閱曆，周鉉的話應該至少九成可以相信。
    於是，他點了點頭！心裏也感覺迷惘少了許多！
    周鉉又說道：“隨時歡迎李先生過來幫我。本人可能很快就會回京城了。
    你可以通過河南巡撫高名衡轉給我，但是要用上暗語“天下蒼生”，信中不能多說。
    注意，真正想好了再行動！不遺憾、不後悔！”
    李岩狠狠地點了點頭。
    隨後，兩人嵇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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