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秀娥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他們看不到地方，等宋老爺子跟王全急匆匆地出門，宋興國也離開之後，她才從角落裏走出來，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之前王全給宋興國打電話，說老爺子請他回來有重要的事兒。
    她有些好奇，宋老爺子已經退休了，能有什麽重要的事兒，還是她不能聽的。
    盧秀娥看的出來，方才他們都巴不得她趕緊走，不想讓她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這讓盧秀娥心裏很不是滋味兒，這麽多年宋家一直不肯接受她，更不肯承認她的身份，連宋放也隻占了一個姓，能花上宋興國一些錢，除此之外她們什麽都沒有。
    她之前能拿著兩人發生關係並非自願說事兒拿捏宋興國以及宋家眾人，可隨著宋家二房跟三房的人慢慢起來了，宋家人變得滑不溜丟，不再像以前一樣好拿捏。
    宋家的小輩們隨便拿出來一個，都能把宋放比下去。
    盧秀娥心裏有一種緊迫感，她總覺得自己若是再不做點兒什麽，以後會越來越被動。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盧秀娥便轉身回到了老宅，宋老爺子雖然退休了，但有專人照顧著，不僅有警衛員還有兩個阿姨，一個做飯一個收拾衛生。
    她聽到二樓有說話聲，便悄不做聲地上了二樓。
    樓上兩個阿姨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說著悄悄話。
    “以前老爺子隔三差五地就來這屋坐坐，一坐便是大半天，要麽對著窗外發呆，要麽擺弄嶼川小時候的玩具。
    有好幾次我進來送茶的時候，都有看到他眼眶紅紅的。”
    “嗐，你沒聽說過那麽一句話麽，老兒子大孫子老人的心尖子，老爺子可不就是最疼他老兒子跟他大孫子麽。
    聽說嶼川從滿月之後到三歲這段時間都是老爺子帶的，這爺孫倆的感情更不一般。
    再說，外頭的日子多不好過啊，當年夫人帶嶼川離開的時候，身上又沒帶什麽錢，他們娘倆肯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老爺子心裏肯定不落忍，想起來這心裏不是滋味兒唄。
    不過這回好了，先生在易水縣找到了他們，等嶼川回來往屋裏一住，老爺子能親眼看到大孫，也就不用那般難過。”
    “我瞧著老爺子還挺高興，跟王全一塊兒出去置辦東西了。
    說是這屋裏的東西都要重新置辦一番，怕嶼川他們不喜歡。”
    “能不高興嗎？嶼川跟他媽走了多少年，老爺子便盼了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盼頭了，心裏定是比喝了蜂蜜水還甜。”
    “說起來，嶼川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那孩子生的粉雕玉琢，又可愛又乖巧，特別愛笑，把先生夫人的優點都長一塊兒去了。
    若是能一直養在老爺子膝下，宋家一定會把他培養的很好，易水縣那樣的小地方哪兒能比得上京市，嶼川他肯定吃了不少苦。
    如今也不知道他長成了什麽模樣，又是怎樣的脾氣秉性。
    不過看先生那般高興，估摸著也錯不了，別說老爺子連我都有些期待……”
    後麵的話，盧秀娥沒再繼續聽下去，她隻覺得渾身犯冷，腦袋裏一陣一陣的轟鳴聲，又驚又怒。
    她就說宋興國跟老爺子有事兒瞞著她。
    萬萬沒想到居然真讓宋興國找到了陸水靈母子，還想把他們接到家裏來住，她這會兒也才知道為什麽宋老爺子突然間會變得那麽高興，出門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他心心念念的大孫要回來了，能不高興嗎？
    盧秀娥心裏更不是滋味兒了，心口好像塞滿了沾水的棉花，又悶又疼又窒息，呼吸變得十分艱難。
    老爺子跟宋興國這麽對她就算了，可他們憑什麽對宋嶼川那麽好，卻對宋放不聞不問？
    宋嶼川跟他媽都走了二十來年，宋老爺子還給他們留著房間，不僅讓阿姨們隔三差五地打掃一遍，還經常往裏麵置辦東西。
    那個房間采光最好，麵積最大，也很安靜，可見老爺子多偏愛宋嶼川。
    宋嶼川即便走了二十來年，卻依然是老爺子的心尖子，給他留得全是最好的。
    還有宋興國他這些年買賣做的很大，手裏有不少錢，光是房子就有好幾套，那些房子不僅地段好周邊的環境也好。
    有幾個小姐妹經常同她打聽，宋興國手裏的房子賣不賣。
    他手裏那麽多房子，卻隻給了他們一個小院子，不僅小位置還特別偏僻，說個不好聽的也就比郊區強那麽一點點，她都不好意思在那些小姐妹跟前提她住哪裏。
    二房和三房都置辦了大院子，若是沒有宋興國幫忙，就他們那些靠死工資的人能買的起？
    宋興國幫這個幫那個，給這個給那個，對外人都大方的很，想必給宋嶼川留了不少好東西。
    宋嶼川不費吹灰之力便擁有了一切。
    她兒子宋放呢。
    什麽都沒有！
    高考恢複之後，盧秀娥讓宋興國找找人托托關係，給宋放弄個高考名額，不說能考上好大學，上個普通的也行，而且宋家在這方麵的關係不淺，左右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宋興國說什麽都不肯。
    不肯便不肯吧，那起碼安排一個機關單位裏的工作總行吧？
    宋家的小輩們要麽是大學生，要麽進了機關單位，沒有一個不好的。
    盧秀娥覺得她的要求一點兒都不過分，可宋興國還是拒絕了她，隨便找了一個工作便將她們給打發了。
    肉聯廠裏的庫房管理員，工作倒是清閑但工資不高也沒什麽前途，幹一輩子也往上升不了，最重要的是說出去沒麵子。
    還有，就算當初她做的不對，但她都跟宋放都陪了他們二十來年了，就算沒有感情也不必這麽絕情吧？
    宋放在老宅不僅連個房間都沒有，老爺子還不允許他們來這邊。
    宋家人多，每逢節假日都會過來聚聚餐，他們一次也沒有參加過，她跟宋放倒是想來，不過老爺子卻不依。
    像今天這樣，她來一次，老爺子便往明裏暗裏地往外趕她一次。
    還讓宋興國警告她，不許再來老宅這邊，有什麽事兒打電話說。
    宋家人的心就跟石頭一樣冷硬，根本捂不熱也捂不化。
    可憑什麽呢？
    宋嶼川是老爺子心心念念的好大孫，是宋興國的好大兒，是宋家珍貴的寶貝，她兒子就是垃圾，是一文不值的野草嗎？
    盧秀娥心裏越想越氣，宋嶼川跟他那個媽已經走了二十來年，這二十來年她一直隱忍，想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嫁進宋家當女主人，原本已經有了些盼頭，可這些盼頭轉瞬即逝，像是一場夢一般。
    這讓她怎麽能甘心？
    那對討人厭的母子還真是命大，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活著。
    那就在那個什麽易水縣好好生活唄，二十年來都不跟家裏聯係，現在又突然出現，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盧秀娥氣鼓鼓地回到她跟宋放住的家裏，她得跟宋放好好商量一下，這事兒該怎麽辦。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宋嶼川回來，把屬於他們的一切都搶走吧。
    盧秀娥快要被氣瘋了，宋放卻很開心，他此刻正忙著帶女朋友在家裏參觀。
    趙欣兒是他追了好久的對象，長相漂亮，身材也好，最關鍵的是她是京師範的大學生，身上有一種很清純的氣質。
    宋放隻上到了初中，他實在不愛學習，坐在教室裏也學不進去，老師們講的那些東西就跟天書似的，他聽了又頭疼又惡心，簡直就是酷刑，所以讀完初中說什麽他也不上學了。
    跟朋友混在一起玩兒多快樂，他才不苦兮兮地逼著自己學習呢。
    反正他爸是宋興國，不僅買賣做的大，手裏的錢更是多的數不過來，還有宋家背景也深，毫不誇張地說在京市這地界上，沒有幾個敢惹他的。
    宋放原本過的特別舒坦，可盧秀娥每天都絮絮叨叨地，要麽罵他不爭氣，要麽罵他爛泥扶不上牆。
    說宋家其他小輩兒當官的當官，上大學的上大學，就沒有一個像他這樣沒文化還沒出息的。
    還說他們在宋家本來就沒什麽地位，如果他再繼續這樣下去，宋家人隻會越來越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兒。
    這話總念叨，時間一長，宋放心裏便開始不是滋味兒，好像宋家不把他們母子兩個當一回事兒全是他造成的一樣。
    宋放不想再背這黑鍋，但想讓他拿起書本考大學，這事兒他這輩子算是沒辦法做到了。
    所以宋放想著，他得娶個漂亮大學生當媳婦兒，這樣一來，他媽既有了麵子，他也不用天天聽那些煩了吧唧的嘮叨。
    隻可惜女大學生並不好找，那些女人一個個地心氣都高著呢，尤其是京市本地的，好多都看不上他，在一塊兒玩兒行，但談對象絕對不行。
    直到有一天，宋放參加朋友聚會，在朋友家看到了趙欣兒，他隻掃了一眼便認定了她。
    讓朋友介紹了一下便開始追求她，甚至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娶進家裏當媳婦兒。
    隻可惜趙欣兒不怎麽好追，對他的態度也不冷不熱，但他就喜歡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充滿了挑戰。
    宋放在肉聯廠上班，工作清閑有時間，再加上宋興國的關係，他想什麽時候上班就什麽時候上班，不想上班了可以隨時離開，反正也沒人敢管他。
    不上班的時候他便會梳妝打扮一番，跑去京師範大學找趙欣兒。
    好吃的沒少買，電影也沒少看，當然了零花錢也沒少給，宋放也承諾以後會對她好，隻對她一個人好，一番軟磨硬泡下來，趙欣兒便答應了。
    隻不過她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欣兒，那個是我媽的屋子，這個是我的房間，中間是客廳，廚房跟洗澡的地方都在院子裏，廁所遠點在胡同裏……”
    趙欣兒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院子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