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隊的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站在院子裏等林知瑜。
    林知瑜把合同裝到包裏，掏了兩百塊錢給梁天。
    “給我錢幹什麽？”梁天腦袋搖的像撥浪鼓，“無功不受祿，不說清楚了我可不要啊。”
    林知瑜啞然失笑，她還能對他有啥目的不成。
    這梁天有時候可幼稚了，不過不討厭，還挺逗樂。
    林知瑜把錢放到桌子上，“之前說好了，裝修方麵由我來搞定，你管他們吃飯，飯錢自然得由我掏，先用著，過段時間我還會過來，到時候不夠再拿。”
    她記得梁天說過，他目前手裏所有的錢隻能勉強支撐到年底。
    以前生意雖然不怎麽好，但總能碰上幾個不了解情況，喜歡嚐鮮的客人，他們來店裏消費一番，稍微有點兒收入。
    未來一個月的時間裏，因為要搞裝修，所以整個飯館都不用再繼續使用，也就意味著梁天一點兒錢都掙不到。
    他的錢隻夠他自己生活，再讓他管裝修師傅們，就會捉襟見肘。
    這也是林知瑜為啥這麽快就把事情敲定的原因，茶館兒要趕在元旦開張，能讓梁天見到錢。
    日子總要過下去，沒錢的日子可不好過。
    梁天了然，她做事兒倒是挺講究。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給裝修師傅管飯，那得有米有菜有肉，還要用到油啊鹽跟調料。
    要是粗剌剌的管，燉點兒白菜粉條啊，搞個燉豆腐啥的，這種菜式他手裏的錢能勉強支撐下來一個月。
    可要是正兒八經的管，確實不怎麽夠。
    所以，梁天之前說他管飯的話隻管飽了不管好吃不好吃。
    卻沒想到林知瑜還挺細心，連這種細節都能注意到。
    梁天對林知瑜的印象當下又好了幾分，當下便也沒再拒絕，痛快地把錢接了。
    “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他們的，這錢我會看著合理安排。”
    林知瑜隨口問了一句，“你親自做飯嗎？”
    梁天喜歡把簡單的菜式搞出花樣來，什麽蘿卜刻花，什麽山藥切條擺成石階，還有啥麵糊炸荷花……
    咋說呢，那些菜好看是好看，也夠清淡，對她來說還挺好的，但裝修師傅們飯量大，幹活兒出汗多，所以吃的菜量大且需要保證足夠的鹽。
    林知瑜一想到一幫大男人圍著一桌子這個花那個花的菜，無從下筷子的模樣，她就想樂。
    梁天搖了搖頭，知道她在擔心啥。
    “我不做，我店裏還有個副廚，他以前是在單位裏做大鍋飯的，什麽白菜燉粉條豆腐，什麽辣椒燒豬肉片土豆，反正幹啥都是一鍋出。
    他掌勺就行，而且他挺會買菜的。
    你放心，我保證讓師傅們吃飽吃好了。
    至於我，開飯店這麽長時間了也沒休息過，趁著這次機會休息兩天，聯係聯係茶葉，順便盯著點兒裝修。”
    行，眼裏有活兒就是好樣的。
    林知瑜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把事情都安排好，便告辭要走。
    梁天送她出來，才看見院子裏的裝修師傅們，他好奇地看向林知瑜，“他們跟你一塊兒出去？”
    “嗯，‘聚財裁縫店’知道嗎？我答應了老板娘把店收拾一下，重新粉刷一遍，估計三四個小時就搞定了，師傅們大概在六點鍾的時候就能回來。
    而且今晚都在外麵吃，晚飯你這邊就不用準備了。
    明天一早，你這邊再開工。”
    梁天聽得目瞪口呆，她可真行，一點兒零散時間都不放過，就這麽半天的功夫還能接個小活兒。
    他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我能跟著去看嗎？”梁天店裏也沒啥事兒，自己閑得無聊，便想跟著去看看熱鬧。
    “當然可以。”
    於是送客改成了跟她一起出門。
    一行人到了‘聚財裁縫店’。
    對於林知瑜的做事兒風格，孫旺祖十分了解，因此他看到林知瑜領過來一個裝修隊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不過看到隊伍裏的林建軍，孫旺祖稍微驚訝了一把，他咋在裝修隊裏？
    看林知瑜跟林建軍不熟的樣子，孫旺祖忍住了好奇沒聲張。
    店裏的布料跟縫紉機，還有輔料啥的都裝到車上，如今整個店鋪空蕩蕩的，何茉莉帶著幾個縫紉師傅把店裏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除了牆跟屋頂有些裂皮影響美觀，其他地方幹淨整潔。
    正好，裝飾材料店的人把林知瑜之前訂的塗料送到了門口。
    裝修師傅們便開始正式開工。
    林知瑜聽說他們的裝修手藝不錯，但沒親自看到過，也不知道具體到底咋樣，這心裏沒底，所以便打算留下來，等他們把牆麵跟屋頂粉刷完了看到整體效果再走。
    裝修師傅們幹活兒，他們也不好打擾，所有人便去了店外麵等著。
    卡車的車廂門沒關，梁天被車上的東西震驚了，這是把店裏的東西都打包帶走了嗎？
    他探著頭，好奇地打量著。
    林知瑜看了一眼孫旺祖跟何茉莉。
    何茉莉站到了最邊上，一臉嫻靜地聽著縫紉師傅們聊天。
    孫旺祖則是站在了另一邊，一手握著手腕，眼神飄忽，不知道再想什麽。
    兩人隔得老遠，之前建起來的那點兒親近感，再次變得稀薄。
    林知瑜無奈地搖了搖頭，孫旺祖談個對象咋就那麽難呢？
    機會遞到他手裏了他都不知道把握，這麽下去，孟季凡都結婚生子了，他這八字沒一撇呢。
    林知瑜決定再幫他一把。
    她讓大夥兒去市場上隨意轉轉，看個電影也好，買點兒好吃的也行，總之五點之前在裁縫店聚齊就行。
    幾個縫紉師傅都挺高興，平時忙著幹活兒，也沒時間也沒心情出去轉轉，這會兒要換有前途的新工作了，心裏放鬆舒服，也就有心思逛街了。
    有的要給家裏打電話，有的要給自己買幾個好看的頭花，還有的要給自己買點兒洗頭膏抹臉油啥的日用品。
    總之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兒。
    一時間，人群散開，就隻剩下何茉莉跟孫旺祖。
    何茉莉啥都不缺，沒啥要買的，孫旺祖則是早就把縣城轉遍了，覺得沒啥意思。
    倆人都閑下來，機會這不就創造好了麽。
    見孫旺祖愣在原地杵著沒動，林知瑜都想伸手推他一把。
    孫旺祖盯著屋裏看了好一會兒，收回目光，才驚覺不知道啥時候身邊的人都散了。
    他走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妹子，你家我林叔咋也在裝修隊裏？”
    而且他們還裝作不熟的模樣。
    林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當初林建軍夾在老太太跟林母中間，為了老太太寒了林母的心，最後兩口子便把婚離了。
    林建軍也離開了易水村，再也沒見過他，更沒聽到過他的消息。
    哪兒能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這不是巧了嘛，還是說這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
    孫旺祖還挺好奇的。
    林知瑜十分無語，搞了半天他的關注點都在這上麵。
    “這事兒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就是我跟他現在就是陌生人，你也把他當陌生人就好。”
    認不認林建軍，對林知瑜來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
    林建軍做他該做的事兒，她過自己的生活。
    就當陌生人相處著就很好。
    “啊？是這樣啊。”孫旺祖了然地點了點頭，意思就是說他們之間並沒有和解呢，怪不得林知瑜裝作不熟的樣子。
    林知瑜把話題岔開，“你跟茉莉姐也去轉轉吧，看個電影要不就買些好吃的，這麽好的機會別浪費了。”
    她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該明白她的用意了吧，孫旺祖要是再不開竅，她就沒法兒了。
    孫旺祖明白過來，原來這是給他倆創造機會呢，他衝林知瑜豎起大拇指，“妹子，還是你用心良苦，那我去了，你有啥要帶的東西嗎？”
    “沒有。”林知瑜搖了搖頭，有也不能跟他說啊。
    孫旺祖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他還知道主動邀請何茉莉，“這會兒店裏也不用咱們幫忙，要不要出去走走？”
    何茉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跟著一塊兒出去了。
    林知瑜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梁天轉悠了過來，他探頭往縫紉店裏看，說是來看熱鬧的，其實他更想看看裝修師傅們的手藝。
    牆麵跟屋頂刮白之前，需要先把之前的牆皮用鏟刀鏟幹淨，再用砂紙擦一遍，這樣再次刮白的時候，表麵才能平整，以後也不會有突出來的地方。
    梁天對裝修方麵懂得不多，但他會看裝修師傅們幹活兒的狀態，幾個人各有分工，有的用鏟刀鏟牆麵，有人跟在後麵用砂紙擦，還有的再調塗料。
    總之態度認真，幹活兒都還挺積極。
    無論在什麽地方，勤快且態度良好的人都受人歡迎。
    梁天對這些裝修師傅們的表現基本滿意，也認同林知瑜的眼光，她選的裝修團隊，完全可以。
    他正跟林知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不遠處有幾個女人你推我我推你，朝著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梁天挑了挑眉，他不認識這幾個，來找林知瑜的？
    林知瑜也注意到了，那幾個女人身上穿著統一的衣服，衣服上還印著兩個大字，‘聚財’。
    應該是‘聚財裁縫店’以前的縫紉工。
    思考的片刻，那幾人已經走到了林知瑜跟前。
    幾人吞吞吐吐，誰也沒先開口。
    她們不主動說，林知瑜自然也不會先開口，心裏大概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聚財裁縫店’關了門，她們這些縫紉工一時間都沒了工作，肯定得找個新工作啊，上午她就在這，還讓何茉莉跟她們表示了要招工的意思，連待遇跟條件都說了。
    但這些人那時候並沒有過來找她，而是經過半天之後才過來。
    她們去別的裁縫店找工作了？
    應該是找的工作都不合她們的心意，才又回頭找她的吧。
    林知瑜表示理解，買東西也要貨比三家，想看看有沒有比她開價更高待遇更好的店也正常。
    有人鼓起勇氣開口，“那個林老板，我們想問問你這還招不招縫紉工？”
    林知瑜點頭，“當然招啊。”
    “那你看我們幾個成不？我們的縫紉手藝跟何茉莉差不多的。”
    “那自然好。”林知瑜也沒一口就應下來，“不過具體能不能用，還是要等何茉莉回來再決定。”
    她不清楚這些人的手藝，貿然把人招過去，手藝不行，到時候還得讓人走，太麻煩。
    還不如從一開始就要選手藝好一些的，省的以後沒完沒了地扯皮。
    林知瑜看了一眼紮堆的人，“對了，何茉莉她有事兒剛走，大概五點鍾左右才會回來，你們要不就先找個地方坐坐，等五點鍾那會兒再過來。”
    這麽等著也累的慌啊。
    那幾個縫紉工點了點頭，往一旁的店裏去了。
    林知瑜看向梁天，“我也去轉轉，你在這看師傅們幹活兒？”
    梁天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裝修得三個小時呢，裝修這東西看一會兒還行，總盯著看也不好，搞得跟監工似的，會讓裝修師傅們很不自在。
    這道理他懂。
    再說，在這裏站三個小時，他的腿會廢的。
    還不如跟著林知瑜出去玩兒呢。
    他熱心地問道，“你去哪兒轉啊？縣城我熟。”
    林知瑜想了想，“有賣表的地方嗎？我想買塊兒手表。”
    她做了這麽多買賣，也掙了不少錢，給宋嶼川買過手表了，自己至今也沒置辦過一個，在外麵看時間完全憑著自己大估摸，真的很不方便。
    梁天點頭，“這你還真問對人了，我有個叔叔就是賣表的，我帶你去。”
    兩人一前一後保持著些距離往賣表的店鋪裏走去。
    一路上，梁天還不忘跟林知瑜熱情介紹，“瑜姐，我跟你說，那些表你就挑貴的選，我讓我叔給你內部員工價，手表這玩意兒價格虛高著呢。”
    林知瑜抿唇笑了笑，“那老板是你親叔叔啊？”
    哪兒有這麽坑人家的。
    梁天承認地理直氣壯，“對，要不是親的我也不敢說這話啊。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內部員工價他就是掙得少一些，但他也是掙錢的。”
    林知瑜:……很好，她很服氣。
    兩個人到了店裏，一個打扮洋氣的中年女人見有客人來了，從收銀台上抬頭隨意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大概有三秒鍾吧，那目光刷地一下又轉了過去，看看梁天又看看林知瑜，眼睛就跟電燈泡似的，變得賊亮。
    目光熱烈且真摯，林知瑜想忽視都難。
    中年女人蹭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聲音粗礦，“小天，你咋有空過來了？你那小破飯館倒閉啦？”
    林知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主要是這位女士反差太大，打扮的十分洋氣且很有女人味兒，可這聲音……比男人還要粗剌剌。
    梁天早就習慣了，“二嬸兒，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麽。
    不過，還真讓你說準了，我那飯館關門大吉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啦，你那做飯的手藝不行，連我這麽不挑食的都不願意吃，更何況其他人呢，來嬸兒店裏上班吧，以後這店都是你的。”中年女人十分高興梁天的飯館能破產。
    總有一種盼星星盼月亮的感覺。
    關鍵，被這麽說一頓，梁天一點兒也不生氣。
    還好脾氣道，“不來，我也不要，隻有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來的財富才是自己的。”
    林知瑜:……啊，話雖然這麽說沒錯，但如果有資源能用，利用一下明顯能走的更快更高啊。
    自己走不動不知道往哪裏走的時候，別人幫一把以後的路會十分平穩。
    梁天他到底再固執堅持啥？
    林知瑜搞不懂，也沒有深究，因為中年女人的視線落到了她身上，臉上的笑容跟朵花兒似的。
    “哎呦，梁天，這姑娘是你朋友啊？”
    梁天點頭，“對，她想買一塊兒手表，二嬸，你給幫忙推薦一下，適合女孩子帶的手表哪一些比較適合，你……”
    “好好好，我這別的不多，就是手表多，很多都適合女孩子帶。”中年女人不等梁天把話說完，便出聲打斷了。
    她麻利地從玻璃櫃裏，選了好幾款，放到了櫃麵上，讓林知瑜自己看。
    梁二嬸又打量了林知瑜幾眼，眼裏的光更明顯了，她伸手拍了拍腦門，“哎呦，瞧我這記性，忘了問了，姑娘你咋稱呼啊？”
    “嬸子，我叫林知瑜。”林知瑜對於這過分的熱情稍微有點兒不適應，她總覺得梁二嬸看她的目光有那麽一點兒不對勁兒。
    可具體哪裏不對勁兒，她也說不上來。
    梁二嬸笑容堆滿臉，“這名字好聽，小林啊你先看著，我庫房裏還有幾款更好的，我去給你拿來，你好好挑一挑。”
    說完不等林知瑜回話，便轉身走了。
    林知瑜看了看櫃麵上的手表，又看了看梁天，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頭一次這麽詞窮。
    梁天也覺得他二嬸今天過分熱情了些，不過他也沒多想，“瑜姐，記著我跟你說的，挑貴的買，價格合下來跟普通款的售價差不多。”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二嬸兒有點兒話癆，不過人很熱情很善良，都是心裏有啥說啥，從來不藏著掖著。
    她今天可能心情特別好，所以這話茬子密集了些。”
    林知瑜點了點頭，認真地看著櫃麵上的手表，也不會真選貴的挑，主要還是帶著合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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