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外麵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營業時間，上午八點半到十一點半，下午兩點到五點。
    林知瑜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經下午兩點半了。
    她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裏麵一共有六個桌子，每個桌子上都放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具體業務。
    林知瑜來這是為了辦理營業執照。
    她找到辦理業務的那桌，前麵排著兩個人。
    工作人員效率挺高，基本上把相關手續審核好了，就會給辦營業執照。
    所以前麵兩個人辦營業執照，一共用了半個小時。
    輪到林知瑜，她把準備好的資料交了上去。
    小張看了一眼資料上的名字，眼底閃了閃，這就是楊家管事兒的打電話來，讓他故意將手續卡著不辦的那個林知瑜？
    小張抬起頭打量了一眼林知瑜，看清楚她的模樣之後，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看著挺漂亮挺機靈的一姑娘，到底怎麽惹著楊仕傑了，非在這事兒上為難她。
    小張為林知瑜感到惋惜。
    因為惹上楊仕傑的人從來不會有好下場。
    說實話，他都不忍心去為難人家一個小女孩兒，但楊仕傑特意讓管事兒的給他打了電話，就相當於楊仕傑親自發話，他不能不聽。
    因為他跟楊仕傑是朋友，平時關係還不錯，朋友開口了，他當然要幫忙，還要竭盡全力。
    不就是卡著不給辦手續嗎？
    這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他手裏的權利雖然不大，但好巧不巧，他就管這一塊兒。
    林知瑜想辦手續，都得通過他。
    小張將資料審了一遍，又把資料遞還給林知瑜，還挺客氣，“小林同誌，你是外地人吧？外地人在京市開店辦理營業執照，必須得提供在京市的常住證明。”
    楊家管事兒的說了，要卡著林知瑜的手續不給她辦理，當然態度要足夠好。
    小張多少有點兒不理解。
    為難別人為什麽還要注意態度？
    難不成還得考慮一下對方的心情嗎？
    可需要考慮對方心情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為難別人吧。
    想不通但他卻也能理解。
    楊仕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到底想幹什麽除了他自己，其他沒人能知道。
    小張隻能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林知瑜要回去開常住證明的話，今天這趟算是白來了，明後天周未，開證明的人休息也開不了，最早隻能等到周一辦理。
    可開常住證明的話，還需要原戶籍的介紹信。
    從易水村到京市，這介紹信到林知瑜手裏至少要四五天的時間。
    介紹信到手了又趕上了周未，這麽一拖，便能拖下去九天。
    等九天一到，到時候再看楊仕傑的意思，如果楊仕傑還要求卡著，那他再找一個別的理由。
    當然，楊仕傑要是鬆了口，那就更好辦，他直接把那章一扣就完事兒了。
    林知瑜聞言，一臉探究地看著小張。
    之前楊仕傑警告過她，如果她不答應那個奇葩要求，他就會讓人一直卡著不給她辦手續。
    林知瑜也算有心裏準備。
    但親眼目睹工商局的辦事兒人員找蹩腳理由卡她，她心裏多少有點兒不舒服。
    “我有房屋產權證還有國有土地使用證，這兩個就能證明我是店鋪的主人，房子是我的，我要在那開店，為什麽還要提供常住證明？”
    小張對上林知瑜探究且堅定的眼神，頓時有些心虛。
    其實有房屋產權證跟國有土地使用權的情況下，常住證明確實沒必要開。
    這不過是他卡手續隨便找的理由罷了。
    他以為林知瑜什麽都不懂，沒料到她還真知道這個。
    小張錯開了視線，謊言已開，就得用另外一個謊言去圓。
    他攤了攤手，一副無奈地表情，“沒辦法，我們局裏的規定就是這樣的，我也隻是按著規矩辦事兒。”
    “那你們這規定不對，得改。”林知瑜看向小張的目光變得有些嚴肅，“這事兒你能做主不？”
    “……”小張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更虛了，“我做不了主，局裏的規定也不是說改就改的。
    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好好準備一下需要用的資料，準備齊全了再來辦就好。
    沒必要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了，你說呢？”
    林知瑜不為所動，反問道，“那我能找你們領導談談嗎？”
    小張:……
    合著他說了那麽多話，這女人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唄。
    這事兒能找領導談嗎？
    找領導談完，最後倒黴吃虧隻有他吧。
    這女人有兩下子啊。
    小張當下警惕起來，不敢再掉以輕心。
    他笑著說道，“真不巧，我們領導去外地考察了，沒在局裏。”
    林知瑜笑了，“你們局裏就一個領導？”
    小張瞬間啞口無言。
    這話茬兒讓他怎麽接？
    順著林知瑜的話接，那局裏的其他領導都被他得罪光了。
    不順著林知瑜的話說，這女人肯定會順著杆子往上爬，找其他領導說這事兒。
    偏偏，他卡手續找得理由經不起推敲，別說大領導，就是副局之類的領導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
    小張此刻有些後悔，明明有那麽理由，為什麽他選了一個最容易出錯的。
    現在把話收回去也來不及了。
    這時，工商局門口進來一個女人，踩著高跟鞋，手裏拎著包，噠噠噠地走到一張空桌子前，拎起掛在衣架上的工作製服穿上。
    一邊係扣子，還一邊東張西望。
    小張如同看到了救星，他指了指女人，說道，“這位是我們局裏的趙副主任，你有什麽問題可以跟她反應。”
    林知瑜視線看過去，認出了那個人。
    在公交車站前，這個趙副主任拉開了楊仕傑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還跟楊仕傑親親我我的。
    林知瑜當時已經坐上了公交車，對他們兩個也隻是掃了一眼，看了個大概情況，並不知道後來的事兒。
    楊仕傑第二次截住她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了這個趙副主任，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現在想來，是坐了公交車來局裏上班了。
    這楊仕傑也真是的，趙副主任跟他的關係一看就不一般，不是對象就是未婚妻之類的，不然咋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摟摟抱抱還親親我我的。
    那倒是直接把人家送到單位裏來啊。
    明明有車有時間，居然還能讓對象坐公交車來上班。
    甚至還有閑心去公交車站牌下堵她。
    林知瑜此刻嚴重懷疑，楊仕傑腦袋不靈光。
    “找我反應什麽問題？”趙副主任係好衣服扣子，伸手撩了撩自己的羊毛卷短發，聽到小張說話，下意識地看向林知瑜。
    目光一下子僵住了。
    很顯然，她也認出了林知瑜。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這女人在公交車站牌前，跟楊仕傑說的好些話。
    後來，楊仕傑還丟下她，跑去這女人換公交車的地方，又跟這女人說了好一通。
    她們差一趟車，但她把這女人跟楊仕傑之間的互動看的清清楚楚。
    想到楊仕傑對自己近乎冷漠的態度，再看看眼前的女人漂亮的臉蛋，趙副主任心裏很不舒服。
    因此看向林知瑜的目光自然而然帶了幾分輕視。
    聽這女人說話，應該是外地人，來工商局裏辦事兒，那就不是機關單位的，多半兒有可能是個體戶。
    趙副主任腦海裏轉了轉，就把林知瑜的來曆職業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一度懷疑楊仕傑眼睛瞎了。
    不然為什麽對她這種優等女生獻殷勤，全都看不見，卻追著一個外地人跑。
    還有，林知瑜對楊仕傑從頭到尾都沒個好臉，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別人欠她八百塊錢。
    她就搞不懂了，一個外地人到底在拽什麽？
    小張把事情跟趙副主任說了一遍。
    趙副主任頓時心領神會，看來小張是在卡著手續不給這女人辦。
    為什麽呢？
    首先小張肯定不會故意為難別人，除非是有人指使他。
    可小張又和楊仕傑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除了楊仕傑應該沒有敢指使小張做這種事兒。
    所以，是楊仕傑指使的？
    為什麽啊。
    之前，她看楊仕傑還追著這女人跑來著。
    一轉眼兒，就卡人家辦手續。
    是對她不滿？還是厭棄了？
    甭管是哪種情況，都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趙副主任想明白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小張說的沒錯，開常住證明是我們局裏的規定。
    既然是規定，那就是鐵板釘釘的，不能隨意改。
    你覺得不對，我們就要整改。
    整改好了之後，別人看了之後也覺得不對，也像你一樣要求我們改。
    規定改來改去，那還是規定嗎？
    除了會產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還會讓大夥兒沒了工作標準。
    以後這工作還怎麽開展。
    你的建議不合理，所以我們不予采納。
    我看你，還是聽小張的話，回去把常住證明開好之後，再來單位辦理相關手續吧。
    我這樣說，你能聽懂嗎？
    聽不懂也沒關係，你就記著一句話，要是想順利辦完工商手續，就必須主動配合小張的工作。
    如果不配合，這手續就不能辦。
    你先拿著你的資料讓開吧，後麵還有很多人要辦業務。
    大家的時間都特別寶貴，來一趟也不容易，你耽誤不起。”
    趙副主任說完，朝著林知瑜揮了揮手，然後招呼後麵的人進來辦業務。
    林知瑜一看她們這明顯欺負人的架勢，也不惱。
    而是轉身坐到了休息區的凳子上。
    工商局五點下班。
    她不信整個工商局隻有趙副主任一個領導。
    反正她時間充裕，耗著唄。
    能等來局裏的大領導就等，等不到也沒關係，最大的領導不是去外地考察了麽，那工商局就沒上級了？
    京市的情況遠比她想象中的複雜。
    但林知瑜再怎麽說，經曆過兩世的人，就小張跟趙副主任這種人，她也不是沒見過。
    越是這種關鍵時刻，越要沉得住氣。
    楊家權勢很大，但也不能隻手遮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總有比他們厲害的。
    小張見林知瑜安安靜靜地坐在休息區，心裏直打鼓，這女人聽到不能辦營業執照，應該回去準備常住證明才是啊。
    在那兒坐著不走是幾個意思？
    他有些不安，小聲問趙副主任，“老趙，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在等咱們領導？
    這要是真讓她等著了，到時候咱們可不好交代。”
    趙副主任翻了個白眼，“瞧你那點兒出息，還把你的膽給嚇破了呢。
    我問你，這事兒是不是楊仕傑指使你那麽幹的。”
    小張一驚，隨即衝趙副主任豎起了大拇指，“行啊，老趙，我都沒給你提這事兒，你居然能猜到，有點兒眼力。”
    趙副主任被他逗笑了，心情很好地撩了撩頭發，“既然是楊仕傑指使你這麽做的，那你就別擔心了。
    饒是咱們領導，見了楊仕傑肯定也會給幾分麵子。
    看著吧，這事兒他知道以後，也一定會向著咱們說。
    你就踏實地把心放肚子裏。”
    是這樣嗎？
    小張下心裏這才放鬆了些，轉身開始給後麵排隊的人辦理業務。
    至於林知瑜，他就當看不見，願意等就等唄。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局裏隻剩下工作人員了，當然，還有坐在休息區的林知瑜。
    趙副主任手裏端著保溫杯，踩著高跟鞋走到了林知瑜跟前，借著身高的優勢，開口趕人，“我們馬上就要下班，到時候門都得鎖上，你不要在這等了。
    我是因為同為女孩子，才好心來提醒你的。
    如果鬧得太難看，到時候吃虧受罪的隻能是你。
    被保安架出去跟自己走出去，可是不一樣的性質，你也不想丟臉吧？”
    局裏其他人要麽沉默不語，要麽明目張膽地看笑話。
    這時，一個緊閉著的房門從裏麵打開，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
    雖然頭發是花白的，但男人的臉還顯得蠻年輕。
    估摸著也就四十來歲。
    至於那頭花白發應該是少白頭。
    原本還靜默不語或者是看熱鬧的工作人員，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個個的臉上都十分恭敬，“魏局。”
    林知瑜看過去，這就是工商局的局長麽？
    她站起身想走過去。
    趙副主任卻借著身高的優勢故意擋著她。
    林知瑜抿了抿唇，朗聲道，“魏局長，我有事情要反應。”
    魏局長聞聲看了過來，看到趙副主任攔在身後的人，臉上還算慈祥，“小同誌要反應什麽事兒，你過來說。”
    魏局長發話了。
    趙副主任也不敢在明目張膽地攔著。
    林知瑜看了她一眼，便饒了過去。
    趙副主任:……
    眼神是能傳遞情緒的。
    林知瑜那一眼，妥妥地挑釁跟蔑視。
    她看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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