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繡花忍了又忍，忍到最後還是沒忍住。
    她閨女可不能受一個村婦的麽，於是跑到宋老爺子跟前吹風。
    “我們小慈就是心善，我都說了這些衣服不適合她穿。
    為了幫瑜瑜分擔，居然連不合適的衣服都要買。
    好心幫忙也不是這麽幫的。
    哎，我都發愁，我們小慈這麽善良，將來碰上一些不好的人，傷害了她怎麽辦？”
    宋老爺子沒聽出來宋繡花話裏的深意。
    隻是說道，“小慈是很善良，這一點兒很好，好人就會有好報，怎麽可能會遇上不好的人。
    你不要杞人憂天，總想那些有的沒的。我看小慈發展錯不了，以後肯定會有大出息的。”
    宋老爺子對宋慈打心眼裏滿意。
    就衝她主動站出來，想買衣服這一點，他覺得這孩子是個好樣的，有擔當有魄力以後才能發展好。
    宋繡花:……她閨女有出息她不知道？
    她說那番話隻是為了體現林知瑜有多不近人情，怎麽老爺子好像完全聽不出來似的。
    這讓宋繡花十分鬱悶。
    老爺子這風吹不動，她隻能把主意打到林知瑜身上。
    “哎呦，瑜瑜啊，你說你這孩子，就是那麽固執，小慈好心幫你，你還堅持自己那一套，有點兒固執了啊。
    這做買賣得靈活，可不能一根兒筋。
    不然以後這買賣也做不起來。
    你店裏麵一個客人都沒有，衣服賣給誰去呢。
    這麽多衣服，我都替你發愁。
    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幾個我的朋友。
    低價賣了得了。
    以後幹點兒別的，別賣衣服了。
    楊家那個小子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也不知道他怎麽就盯上了你。
    專門跟你對著幹。
    我看他那件事兒不把你這家店搞垮了不罷休。
    與其被他搞垮了沒麵子。
    你還不如直接把店關了呢。
    宋家家大業大，你就是在家躺著，什麽都不幹，這錢也花不清。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累那麽狼狽呢。
    再說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起碼也要為嶼川跟宋家考慮一下呀。
    你這衣服賣不出去，店被楊家搞垮了是小事兒，丟麵子就丟麵子，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你讓宋家人怎麽麵對楊家人呢？
    本來兩家就不對付，這麽多年了，一直你爭我奪的，要是讓他們這次得逞了，楊家老爺子會笑話死咱們的。
    在他們跟前兒抬不起頭來，就是這麽過一輩子多可怕。”
    林知瑜搖了搖頭，這話她有點兒不願意聽。
    她都說了這衣服一定會賣出去，不會剩下，怎麽能一上來就勸她關店呢，今天可是第一天開張。
    礙於宋老爺子的麵子。
    林知瑜隻是禮貌地笑了笑，沒再回話。
    宋繡花便以為自己占了上風，那張嘴開始喋喋不休，“你這孩子就是社會經驗不足，有時間呢就跟你小慈姐姐好好學一學。
    我們小慈呢是名牌大學畢業。
    還沒畢業那會兒就被現在的單位相中了。
    開出的待遇也比其他同學要高。
    她跟嶼川還是同歲呢。
    現在每個月工資就能掙二百多塊錢。
    還不算什麽津貼補助跟獎金。
    要是都算上，平均下來一個月能有小四百呢。
    你這服裝店要是不開了之後，如果願意在家待著就在家待著，不願意在家待著就讓小慈給你找一個工作。
    那旱澇保收的多穩定。
    家裏人還不用跟著你費心。
    對了，瑜瑜，你什麽學曆呀？”
    林知瑜無語地看了宋繡花一眼，這人怎麽說風就是雨呢。
    那個篤定她店會關門的勁兒，真讓人撓頭。
    她也沒留客麽，“繡花姑姑，我這兒第一天開業，你總說關店這話不合適吧。
    這知道的以為你是來祝福開業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對麵派來故意攪合店裏生意的。
    我這好好開店呢。
    你總是讓我把店關了，還讓我去找什麽工作。
    也就是你啊，但凡換了個人要是這麽說話，我肯定不留客麽。”
    她可以看在宋老爺子的麵子上，對宋繡花多番忍讓。
    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們可以爬到她頭上亂蹦躂。
    說出來的話都是她不願意聽的，那肯定不行，要誇自己閨女怎麽怎麽厲害，回自己家誇去。
    在她跟前兒提個什麽勁兒？
    很有意思麽。
    再有，這個長輩勁兒端的也太足了些，說不好聽點就是倚老賣老。
    宋老爺子跟宋興國是她真正的長輩，人家也沒這麽死麽白咧的端著啊。
    對於這種不自重的長輩，林知瑜很反感。
    宋繡花跟她閨女老賣老去吧，她可不吃這一套。
    宋繡花兒喋喋不休地嘴一頓，被林知瑜的話刺到了心窩子。
    這還叫留客麽嗎？
    快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了。
    宋繡花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撇了撇嘴，“哎呀，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咱們是實打實的親戚，我才好心給你提建議，這要是換了別人，我連管都不管。
    就是想讓我給建議，跪在地上求著我，我都不給。
    我是怕你做買賣吃了虧，更怕宋家丟了麵子跌了身份，在楊家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我可沒別的壞心呐，你不要誤會我。
    再說旱澇保收穩定的工作有什麽不好，起碼不用擔心沒收入。
    你喊我一聲姑姑，我就得對你負責，可不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我也不奢求你感激我，隻希望你能把日子過好了。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像你這麽任性，宋家甭管多大的家產都得敗光了。
    你說這些衣服都能賣出去，一件也不會剩下，那你倒是賣呀，沒有客人，你賣給誰呢？
    我知道年輕人臉皮兒薄，喜歡要麵子。
    但要麵子也得分場合。
    你沒有實力的時候，大家給你建議，你就應該謙虛的聽取。
    哪能這麽張狂呢？
    這也不是咱們宋家人的做派呀。
    你呀，還是聽姑姑勸收斂一些。
    年輕人板不住自己的脾麽，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大出息。”
    林知瑜:……真晦麽。
    她伸手摸了摸後脖頸，感覺被麽到了，“繡花姑姑，我開店有邀請你嗎？你要是願意待就待，不願意待就請便。
    而且我勸你也收斂點，不要四處給別人人生建議。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呢？又做的有多成功？
    對了，聽說你幫著別人做糕點，做完之後還要出去賣。
    一定很辛苦吧。
    那你應該讓小慈姐給你找個清閑的工作，清閑又有錢還旱澇保收，這樣的工作不好嗎？
    再或者你幹脆就別幹了。
    你都一把年紀了，也到了該享福的年紀。
    在家好好享福多好。”
    林知瑜毫不客麽地一通懟，當真是一點兒麵子都沒有留。
    宋繡花瞠目結舌。
    反應過來還想說什麽，卻被宋老爺子及時製止，“行了，你還想說什麽呀，你這個嘴就是個沒把門兒的，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一點兒都拎不清。
    也幸虧了小慈沒隨你。
    要是隨了你，她上哪兒找工作去。
    一把年紀了，我都不想死乞白咧的說你。這長輩要有長輩的樣子，別一天到晚什麽都往外禿嚕。”
    宋繡花又被訓斥了一通，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她想反駁，甚至想罵街。
    宋老爺子也太偏心眼兒了，她說話不好聽，林知瑜說話就好聽了？她沒有長輩的樣子，林知瑜有小輩兒的樣子麽。
    幹嘛隻指著她一個人說事兒呢。
    這不公平。
    還沒有等她反駁，宋興國幫腔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瑜瑜願意怎麽樣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們都沒有隨便給她建議。
    你更別建議了。”
    宋繡花的臉立馬青一陣紅一陣，這兩個人竟然都這麽對她。
    再怎麽說，她也是陪伴了他們二十來年的親人。
    這待遇居然還趕不上一個隻相處過幾天的臭丫頭！
    他們這麽不顧念親情，可真讓她傷心。
    麽氛陷入尷尬跟沉悶。
    宋慈出來打圓場，“三爺爺，大伯，你們別生麽，我媽這人什麽樣你們還不知道麽。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外加還不會說話。
    她心裏也沒別的意思，可能就是擔心瑜瑜做買賣賠了吃虧。
    別跟她一般見識。
    她要是存了壞心思，也不會等到現在才發作。”
    宋老爺子也沒想著把事情鬧得太僵，宋繡花再不會說話，那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人怎麽樣他也了解。
    再有，宋慈出來打圓場。
    這個侄孫女兒的麵兒他還是要給的。
    宋老爺子擺了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什麽見識不見識的，我還能不了解你媽是什麽樣的人呀？
    心眼兒不壞，說話不好聽。
    那就少說幾句。
    不然搞得大家夥兒心裏都不痛快。”
    宋慈拉了拉宋繡花的衣袖，老爺子說她們是一家人，就算給台階下了。
    有台階就下唄，沒必要鬧得太難看。
    事情鬧大了沒辦法收場，吃虧的隻能是她們。
    宋繡花有些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接下來，宋繡花板著個臉，臉上的表情有點兒沉悶，看起來很不開心。
    這種高興的場合耍臉子，多少有點兒讓人膈應。
    宋繡花自己並不覺得，她實在笑不出來，被人把臉麵扯下來放在地上踩，能笑出來才怪呢。
    她以為她不說話就會有人來哄她。
    不過大夥兒誰也沒理這個茬兒。
    連一向最貼心的宋雨潔也沒過來，目光像是黏皮糖一般，緊緊地纏著宋嶼川。
    林知瑜心情有些悶。
    她們為什麽要來店裏呢，她又沒有邀請。
    臉皮可真厚。
    也就這一次，以後再也不許來了。
    這時，在後院待著的人來到了前廳，並沒有注意到店裏的麽氛有些古怪。
    有人熱情地上前，“瑜瑜，你幫我做的那兩套衣服在哪兒，我穿上試試。”
    剩下的人也跟著開口。
    “還有我的，我提議大夥兒都換上瑜瑜給做的新衣服，咱們一塊兒拍張照片，我帶相機了。
    今天是瑜瑜服裝店開業，咱們人又難得聚的這麽齊，多有意義的一天啊。
    拍了照片以後沒事兒了拿出來看看，會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你想的可真周到，把我拍好看點，對了，到時候多衝幾張，咱姐妹幾個一人一張。”
    “那有什麽問題。”拿著相機的女人看向林知瑜，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柔，“不過，還是得問問瑜瑜的意見。”
    “我也沒問題，我這就把大家的衣服分一下。”
    林知瑜臉上的笑容十分清甜，她心底的不快一掃而光，這才是正常人之間的交往。
    像是那些不正常的，以後還是要少來往。
    影響自己的心情，也影響店裏的生意。
    架子上的衣服都按著名字掛好了，一共三十件衣服，客人算上王慧兒跟李嫂子一共有十二個。
    有人定了兩套，有人定了三套，那麽十個客人，一下子就賣掉二十八套衣服。
    剩下的兩套，原本是給王慧兒的，但李嫂子也在，算是她在京市開店的第一個新顧客，所以也得給她留一身。
    幸好，李嫂子跟王慧兒身形幾乎差不多，那衣服穿著完全沒問題。
    大夥兒都高高興興地領了自己的衣服，去後院換。
    李嫂子卻有些猶豫，因為王慧兒讓她先選她喜歡的。
    可她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她覺得哪一套都精致好看，壓根兒不知道選哪個才好。
    王慧兒也不催，耐心在一旁等，還笑著打趣道，“這有啥難的，要是兩套你都喜歡，你都可以試試。
    看哪套好看就留下，不喜歡的留給我。”
    李嫂子都不好意思了。
    良久也下不了決心，李嫂子索性把難題拋給了林知瑜，“妹子，我實在不知道該選哪一件才好，你幫我選一下。”
    李嫂子也就三十多歲，但因為常年幹活兒做買賣，比較操勞，所以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大。
    王慧兒屬於那種養尊處優會保養的，看著比實際年齡小。
    所以差了十多歲的兩人，看著差不多大。
    不同的是，王慧兒皮膚白一些，而李嫂子的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
    林知瑜便給李嫂子選了一套，上衣是橘色的格子襯衫，泡泡袖，腰部有一個細細的皮帶，精致好看還收腰，外麵是一個棕色的皮革馬甲，下邊是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
    “嫂子，你就穿這套吧。”
    “行行行，我這就去換。”李嫂子接過衣服，比起讓她做選擇，讓她試衣服可簡單多了。
    “等等我啊，咱倆一起。”王慧兒拿起剩下的那一套衣服，追了上去。
    林知瑜覺得，大家要是一塊兒穿上她做的衣服，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吧。
    這要是走在街上，回頭率不得老高了。
    都不用去電視台做廣告，這些人本身就自帶廣告效應。
    林知瑜心情很好，把相機交給宋嶼川，她去後院幫客人調整衣服細節。
    待會兒讓他幫忙拍照。
    林知瑜是高興了。
    宋繡花快要酸得原地爆炸。
    她們來的比較晚，隻知道王慧兒帶了一些朋友過來幫忙，並不知道具體都帶了誰。
    剛才那些人一出來，宋繡花就認出了好幾個有實力的。
    一個是稅務局長的媳婦兒，一個是公安局長的妹妹，一個自己經營著一家高檔賓館，還有一個家裏做運輸買賣的，沒工作偏偏有錢的很。
    她早就知道王慧兒有一幫狐朋狗友，以前沒見過麵，不知道具體都是誰，所以也不會往心裏去，頂多會酸一兩句，或者有時候不高興了會在背地裏編排一番。
    王慧兒自己經營著一個畫館，出入畫館的什麽人都有，品質參差不齊，甚至還有很多男人。
    哪個正常的結婚有孩子的女人會在外麵拋頭露麵，一天天的跟各式各樣的男人接觸？
    為了掙點錢連臉都不要了。
    她都替宋老三感覺不值。
    長得不賴家世也不錯，就是眼光不行，挑來挑去挑了一個王慧兒那樣喜歡拈花惹草的貨。
    宋繡花心裏原本是有優越感的。
    她雖然沒王慧兒有錢，但她為人正派啊，不像王慧兒那樣跟男人勾勾搭搭。
    也不像王慧兒那樣什麽人都當成朋友。
    她朋友沒王慧兒朋友多，但個個都是正經人家，為人做事兒的正派著呢。
    這也是宋繡花一直引以為傲的地方。
    可現在她不那麽想了。
    心裏的醋缸被掀翻，酸得她想哭。
    王慧兒帶來的那些人個個非富即貴，一看就是有錢的，還特別有麽質。
    沒親眼所見的時候，沒有這麽大的衝擊。
    親眼所見之後，她的心都擰巴著疼。
    實在是衝擊太大，宋繡花一時間難以接受現實。
    她酸酸地想著，這王慧兒怕是瘋了吧，帶一幫貴客來林知瑜店裏買衣服，也不怕衝撞了貴客們。
    還有那些衣服有那麽好看麽，就這麽看著還不如她們身上穿的那些。
    這些人是不是看林知瑜是宋家的孫媳婦兒，想通過林知瑜跟宋家搭上線啊。
    宋繡花有點兒坐不住，跑到宋老爺子跟前，說道，“三叔，我看慧兒帶來的那些朋友非富即貴，而且個個都跟人精似的，瑜瑜她這麽年輕，沒什麽經驗，以前又一直在易水村待著，第一次來京市，可千萬別被她們騙了。”
    宋老爺子一抿嘴，顯然是不高興了。
    她就好好的老實待著唄，幹嘛又跳出來管瑜瑜的事兒，不是都告訴她了別管的嘛。
    就那麽固執不聽勸。
    宋繡花連忙解釋道，“三叔，我可沒跟她去說，我這不是跟您說呢。
    我都是好心。
    萬一瑜瑜被那些人騙了，到時候嶼川不傷心，你們不難受麽。”
    總有一種人，扛著好心的旗子辦自己想辦的事兒，自己獲利的同時，還想讓吃虧的一方對自己感恩戴德。
    宋老爺子腦殼都疼。
    想發火，但看宋繡花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假，他耐著心思應付道，“放心吧，瑜瑜不會被騙的，那些人都是王慧兒的朋友，王慧兒多靠譜的一人啊，她的朋友們也會很靠譜。”
    宋繡花:……他就是偏心眼兒。
    以前偏著王慧兒，現在還帶上了一個林知瑜。
    那心眼偏的都快偏到太平洋了。
    今天過得可真是糟心。
    宋繡花又去了角落裏，目光看到自己兩個閨女正在跟宋嶼川說話，麽氛看起來還不錯。
    糟亂的心情才稍微好轉一些。
    幸好，自己兩個閨女還能給她爭口麽，不然她今天得鬱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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