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英擺了擺手，“我吃過了，你趕緊吃吧。”
    李曉雲卻擰緊了眉頭，“媽，你臉上跟額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兒？”
    李鐵英額頭上的傷抹了藥，擔心閨女看出來，特意用剪刀剪了一個齊整的劉海兒遮住，至於臉上的紅腫她擦了點兒水粉，如果不湊近仔細觀察的話應該是看不出來。
    沒想到還是沒瞞過李曉雲的眼睛。
    李曉雲咬牙切齒地問道，“媽，這傷都是他打的？”
    “不是。”李鐵英安撫地拍了拍李曉雲的手，“額頭上的傷是他打的，臉上是張大龍打的。
    張霞偷了我新買的衣服，穿壞了之後拿著去人服裝店裏訛人家錢，我說了兩句公道話，張大龍聽不下去了就對我動了手，人家報了案，把他弄進了局子。
    至於你姥爺，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過你別管了，這事兒我都能處理好了。
    媽媽隻問你一句，倘若我跟張大龍離婚，你願不願意跟著媽媽？”
    李曉雲愣了一下，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的不知所措。
    李鐵英眼神暗淡了下來，她已經做好離婚的準備，甚至打算以後一個人把孩子養大，但李曉雲要是不願意跟她，她又該怎麽辦？
    正煩惱著，李曉雲突然起身，十分激動地抱住了她的脖子，眼淚掉在了她的脖頸上。
    李鐵英的心瞬間揪緊，“你要是不願意的話……”
    “媽，我跟著你。”李曉雲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堅定，“你過得不開心，我也跟著不開心，我早就想讓你跟張大龍離婚了。
    他哪兒是個人，更不配當我父親。
    離婚之後，咱們願意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誰也管不著。
    以前我就想說這種話，但怕你傷心，我一直忍著沒敢說。
    媽媽，你離婚之後，能開心的生活，我也會很開心。
    我支持你。
    還有，我跟著你，也隻跟著你。
    你不能不要我。
    要是讓我跟著張大龍，我寧願去死。”
    張大龍也就占著一個父親的名頭罷了，卻從來沒盡過當父親的責任。
    家長會，需要父親參加了，張大龍倒是去了，但是給張霞的孩子去開的，跟她沒什麽關係。
    她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還得忍受張霞孩子的挑釁。
    從小到大，張大龍看她的眼神裏就帶著嫌棄，從來不跟她像普通父女之間那般親近。
    所以，李曉雲對張大龍沒什麽感情，在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有種厭惡感。
    胡同裏哪個叔叔，不比他慈祥親和。
    現在親媽要跟他離婚，她求之不得，早就該離了，那麽放心不下張霞她們，就黏在一起生活唄。
    省的再惹她媽生氣傷心。
    離婚是好事兒。
    “呸呸呸，說什麽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李鐵英眼眶一紅，“你是媽媽唯一且最重要的寶貝，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
    這下，李鐵英的心裏踏實了。
    她的小棉襖就是她最堅實的後盾，有閨女的支持，她什麽都不怕。
    第二天一早。
    李鐵英給李曉雲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飯，李曉雲吃完早飯之後，背起書包就開開心心地去上學了。
    腳步都是輕快的。
    路過李父的時候，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權當沒看到。
    氣的李父一雙牛眼充滿了紅血絲，“這孩子怎麽這麽沒教養，看到我都不知道跟我打個招呼。
    真是隨了你了。
    哎，我們老李家這點兒良好的基因你們是一點兒也沒遺傳到。
    讓祖宗蒙羞啊。”
    “那隻能證明你基因不行。”李鐵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看都沒看李父一眼，出門去把賣廢鐵的喊家裏來。
    李父氣得在原地使勁兒跺腳，恨不得把地磚踩碎了。
    隻可惜，年紀大了身體沒有那麽結實，剁了幾次之後，地磚沒怎樣，他的腿被反作用力震得又麻又疼。
    難受得他又是新一輪的罵罵咧咧。
    李鐵英已經把收廢品地喊家裏來了。
    家裏並沒有多少廢品，但張大龍喜歡鐵製品，什麽鐵錘，鐵疙瘩雕像，甚至還有秤砣，林林總總地收集了太多，有一間屋子專門用來擺放他這些破玩意兒。
    店裏給張大龍分的那份錢，一大部分拿給張霞花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張大龍全都買他的愛好了。
    這麽多年，倒是置辦下不少。
    而且這屋子一直鎖著，鑰匙隻有一把，在張大龍手裏，除了他誰也不讓進這屋子。
    這有什麽難得。
    李鐵英找了一根燒火棍，架在鎖上一使勁兒就把門給撬開了，鐵鎖掉在了地上，‘咚’地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她將門打開，讓收廢品的師傅拿了麻袋進去裝，出來再稱重。
    李父在一旁目眥欲裂，牛眼都快掉下來了，“你這是幹什麽，那些都是大龍最喜歡的東西，你怎麽能趁他不在家都給賣掉呢！”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李鐵英，真是瘋了，她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李鐵英輕哼，“是你說的，剩下的錢讓我自己想辦法，我這基因不好，腦袋也不行，想不出來好辦法，隻能想出這一個法子來。”
    “再說，這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最重要的是盡快搞到錢。
    隻有投入足夠的錢，才能把張大龍盡快救出來。
    他人要是救出來，這些鐵疙瘩也算發揮價值了，人救不出來，留著這些幹什麽用，給你養老麽。”
    “還有，是你說的，砸鍋賣鐵也要救張大龍，我這不是聽你的話，賣鐵呢。
    你怎麽還不願意了。
    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法子？”
    “你……你就不能出去借嗎？”李父氣的心口悶痛，腦袋瓜子嗡嗡響。
    “借？能借多少啊？誰又肯借啊，出去借一天都不準能借到一百塊錢，那不是浪費時間呢。
    多等一天，張大龍在裏麵就多受一天的罪，你舍得啊？
    你舍得我還舍不得呢。
    張大龍要是知道你對他這樣，怕是會心寒吧。”
    李父猶如被人敲了一記悶棍，疼窒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快氣死他了。
    收廢品的師傅拿著麻袋，站在門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等他們不說話了，才開口問，“我到底裝還是不裝啊？”
    李鐵英斬釘截鐵道，“裝，這家我說了算。”
    “好嘞。”收廢品的師傅愉快地應了一聲，便拎著麻袋進去了，平時收廢品頂多收點兒破鐵壺，廢舊紙殼子，要不就是廢舊衣服。
    上哪兒收這麽多鐵疙瘩啊。
    這倒手一賣，不就發財了嗎？
    李父看著跟強盜進村一樣的收廢品師傅，差點兒氣的腦出血。
    他想攔著，李鐵英在一邊盯著，根本攔不住。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屋子的鐵製品被當成廢品一樣收進麻袋裏。
    偏偏，李鐵英好像看不到他生氣一般，“這點兒東西也賣不了多少錢，你要是有值錢的也趕緊拿出來。”
    李父眉眼一翻，差點兒暈了過去，他罵罵咧咧地回了自己屋，沒一會兒又罵罵咧咧地出來了，手裏還拎著個盒子，裏麵是一盒鐵球。
    張大龍給他買的，說沒事兒放在手裏耍耍對身體好。
    李父當成了寶貝，一直放在屋裏，誰也不讓動。
    誰動跟誰翻臉。
    李鐵英臉上一陣冷嘲，為了張大龍，他還真舍得。
    就是不知道，有一天張大龍跟他反目的時候，他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
    不過，悔青了也活該，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天作孽猶可違，人做孽不可活。
    收廢品的師傅裝了滿滿一大麻袋鐵疙瘩，自己根本搬不動，還是李鐵英跟他一塊兒抬下來的。
    用鐵稱稱了重，算好了錢。
    “一共九十九塊錢，我給你算一百塊錢，
    不過我手裏沒這麽多現錢，這錢呢得等我交了廢品，拿到之後再給你。”
    “什麽？一麻袋鐵疙瘩才一百塊錢，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這一麻袋鐵最少得有三百來斤，一斤五毛錢，那還得一百五十塊錢呢。”
    收廢品的師傅攤了攤手，“老大哥，我收廢品就是這個價，誰五毛錢一斤收，您給誰去。
    毫不誇張地說，我這價格已經給的很高了，別人不可能開得比我高。
    我看您老人家許久不出門了吧，定是不清楚這外麵的事情。
    您盡可以出去打聽打聽，誰也給不了我開得價格。”
    李父:……很好，一個收廢品的也敢擠兌他兩句。
    李鐵英才不管他心情舒不舒服，不舒服才好，她已經做了決定，“行，就這麽著吧，不過，師傅你盡快啊，我等著用錢呢。”
    “好嘞。”
    李鐵英幫師傅把一麻袋廢品抬到外麵的三蹦子上。
    收廢品師傅正要走的時候，李父追了出來，“你等等。”
    收廢品師傅臉上掛著笑容，“老大哥，您還有什麽事兒？”
    李父看那笑容就覺得十分刺眼，恨不得上前把那張臉給扯下來。
    他將手上的盒子打開，露出裏麵的鐵球，“這個你收不收？”
    “收啊，隻要是廢品我都收。”
    李父瞪了他一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不高興道，“我這可不是什麽廢品，這可是好東西。
    我女婿花大價錢托人從滬市給我買來的。
    每個鐵球都拋光打蠟，外麵光滑鋥亮，而且都是實心的，克重也沒有差別，拿在手裏鍛煉對身體有好處，能延緩衰老，預防老年癡呆……”
    “停停停。”收廢品的師傅忍不住打斷了李父的話，嘴角快要抽到天上去了，“老大哥，實不相瞞，這鐵球我見多了，我車上有好幾個呢，全是按著一塊錢一個收來的。
    這就是普通的鐵球，除了比鐵疙瘩好看些，其他什麽價值也沒有。
    是你被人忽悠了，還是你女婿被騙了？”
    李父心一梗，嘴角哆哆嗦嗦地，最後憋出三個字來，“你放屁。”
    收廢品師傅也不生氣，他轉身從三蹦子上拎出來一個尼龍袋子，裏麵裝的都是鐵球。
    他隨手拿了兩個出來遞給李父，“您這麽大年紀了，我也不跟您抬杠。
    您自己看看就知道是我在放屁，還是您被忽悠了。”
    李父看著那兩個被硬放到手上的鐵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無論是大小外觀還是重量手感，都跟他盒子裏的一模一樣。
    這人說一塊錢一個收來的。
    還用尼龍袋隨意地盛著。
    這就說明，原本的價值不會很高。
    當初，張大龍說這幾個鐵球花了二百塊錢呢。
    李父楞在了原地，收廢品的師傅從他手裏把鐵球拿了過來，問，“您這幾個鐵球還賣嗎？
    賣得話，我也給您算一塊錢一個。”
    李父怒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拎著自己的盒子回了院子，進屋的時候把屋門摔得砰砰響。
    收廢品的師傅伸手撓了撓頭，“這老爺子脾氣還挺大。”
    “他就是那樣，甭搭理他，師傅你稍等一下，我還有點兒東西。”李鐵英笑了笑，回屋裏拿出來一個碩大的包裹，放到了收廢品的車上，“這裏麵還有些衣服鞋子，水杯跟碗筷，筆跟紙啥的，不要錢了白送你。”
    收廢品的師傅眼前一亮，“那敢情好，謝謝你了，我這就去廢品站，把廢品交了，將錢給你拿過來。”
    “好。”
    那個包裹裏裝的全是張大龍的衣服鞋子，這麽多年，他不管家裏，自己打扮得溜光水滑，衣服跟鞋子全是從百貨大樓裏買的高檔貨。
    既然要斷就斷幹淨。
    這個家不允許再有他的東西。
    待收費品的師傅將錢交給李鐵英，李鐵英便背起一個包出了門。
    李父從門口看著，隻當她去救張大龍了，並沒有多想。
    李鐵英先去了一趟銀行，又拎著包急匆匆地去了林知瑜的服裝店。
    “鐵英姐，你來啦。”林知瑜正在店裏招待客人，見李鐵英過來，就知道她把事情辦成了。
    王慧兒已經知道了李鐵英的事情，對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店裏人多說話不方便，她低聲說道，“瑜瑜，你們去後院吧。”
    林知瑜便將李鐵英領去了後院。
    李鐵英從包裏拿出來一張存單來，臉上全是喜氣，“妹子，我把我爸媽家底都掏出來了，還把屬於張大龍的物件都賣了，隻可惜錢不是很多，一共八幹一百塊錢，都在這裏了。
    我還要去一趟警局，把張大龍弄出來，我太了解他了，那是個不安分且心眼超多的滑頭。
    他肯定會有所懷疑，還會在家裏亂翻。
    所以我想把這張存單放你這，你幫我保管幾天。
    等我跟張大龍辦完了離婚手續，家裏都換了鎖，我再把單子拿回去。”
    辛辛苦苦搞這麽多錢出來，可不能便宜了張大龍那個人渣。
    林知瑜痛快地應了，“那有什麽問題，鐵英姐，隻要你信得過我，我就給你保管著。
    等你把事情辦清了，隨時跟我說，我隨時給你。”
    李鐵英眼眶一紅，“妹子，你誠心實意待我，我怎麽可能信不過你。
    對了，我昨天晚上也跟我閨女說了離婚的事兒，她是支持我的，而且願意跟著我一塊兒生活。”
    林知瑜點點頭，“那敢情好，閨女嘛，就是當媽的貼心小棉襖，鐵英姐，你以後得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
    警局那邊，我三嬸兒打聽好了，張大龍隻拘留三天，交一百塊錢就保出來，但他並不知道。
    我三嬸兒也打過招呼，隻會讓他知道你交了罰款，不會讓他知道具體交了多少錢。
    你穩住了張大龍，讓張霞在裏麵多關兩天，然後我再出麵。”
    “好。”
    李鐵英也沒多待，她離開服裝店直接去了警局，果真跟林知瑜說的一樣，她交了一百塊錢，張大龍被警察同誌口頭教育了一兩句，就放了出來。
    張大龍從局裏出來，看到李鐵英的第一眼，對之前動手打她的事情隻字不提，他隻關心一個問題，“花了多少錢把我弄出來的？”
    雖然在監獄裏隻待了一晚，但張大龍過慣了好日子，第一次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他一個大男人都難受的要死要活的，張霞一個弱女子可怎麽受得了。
    李鐵英能用錢把他撈出來，肯定也能把張霞撈出來。
    不過是多花點兒錢而已，他們家又不是沒這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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