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大龍如此不要臉的話。
    李鐵英握著院門上鐵環的手下意識地加重了力道，生鏽的鐵環瞬間變了形，她的手也沾滿了鐵鏽，掌心跟手指被硌得生疼。
    她努力地平複了一下內心，才將鐵環鬆開，拍了拍手上的鐵屑，力氣十分大，好像拍的不是鐵屑，而是張大龍這個人渣。
    張大龍就在一旁站著，目光緊緊地盯著李鐵英的一舉一動，企圖從她微小的情緒裏，探清楚她內心的真實所想，好方便他下一步舉動。
    他也知道自己提的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對李鐵英來說並不公平。
    但如今的他，除了這樣做還能怎麽辦？
    總不能眼睜睜張霞去蹲監獄吧。
    不行，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張大龍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鐵英，我的提議你同意嗎？或者有什麽顧慮，都可以說出來，咱們商量著來。”
    “我不同意。”
    “……”
    張大龍沒料到她會拒絕地那麽果斷，一分鍾都不帶猶豫的，他頓時有些惱，但想到自己現在還求著她辦事兒，又把竄出來的火壓了下去。
    “為什麽啊，你跟我說說原因。”
    他那麽理所應當的樣子，李鐵英的情緒一下子就爆了。
    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邊哭邊說道，“張大龍，你跟張霞不清不楚這麽多年，我看在孩子看在老人的麵子上，不跟你計較。
    你為了張霞對我動手，我也不追究你。
    為了把你從警局撈出來，我把家裏所有的錢還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
    好不容易把你撈出來，就是想跟你在一塊兒好好過日子。
    你可倒好，竟然讓我把小吃店賣掉，換成錢讓你拿著去救張霞。
    你還要不要臉！
    別忘了張霞她有男人，她男人都不去撈人，你為了她，居然做到了這個地步，不覺得管太多了麽。
    把家裏跟店裏賣掉，咱們這大一家子吃什麽喝什麽，怎麽過日子。
    都去喝西北風嗎？”
    “你這是在把一大家子往死裏逼。
    這麽多年，我一腔真心付出換不來你半點兒情義也就算了，我命不好我認。
    可孩子做錯了什麽，我爸媽又做錯了什麽？
    曉雲是你的親生骨肉吧，你卻從來沒管過她，你對張霞的兩個孩子處處照顧百般嗬護，生怕怠慢了，對曉雲呢從來沒個好臉色。
    孩子有父親跟沒父親有什麽區別？”
    “還有我爸媽，這麽多年，他們可是把你當成了親兒子看待，比我這個閨女可親多了。
    店裏掙了錢先緊著你用。
    家裏有什麽好菜好飯也都留給你吃。
    事事依著你的意思辦。
    我跟你發生口角起矛盾，他們全向著你。
    即便你跟張霞不清不楚這麽多年，老倆口心裏門清，卻為了家醜不可外揚，為了顧全你的臉麵，從來不曾跟你提這事兒。
    外人問起來，他們也會維護你。
    哪怕別人都快把戳脊梁骨戳斷了，他們也忍著心痛裝作不知。”
    “一大家子人為了你，做到了這種地步，你不感恩就算了，怎麽能為了張霞把家賣了呢。
    你想幹什麽，想把我們都逼死是不是？
    我真沒想到，你會混成這樣。”
    李鐵英一邊大聲嚷，一邊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她情緒崩潰的太突然，張大龍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想去勸得時候。
    赫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周圍聚了一堆鄰居。
    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透露著鄙夷不屑，這讓張大龍心裏十分不舒服，好像紮了一堆刺。
    他們憑什麽用那種眼光看他？
    他又沒有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
    還有李鐵英也真是的，這種事情回家關起門來再說多好，在門外瞎嚷嚷什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不懂？
    再說，他隻是想幫一下張霞，堂堂正正，算好人好事兒，根本算不上什麽家醜。
    張大龍越想越有氣，上前想把李鐵英扶起來再說。
    結果李鐵英一躲，目光警惕地看著他，“你幹嘛，我說的話戳到你痛處了？你又想像上次一樣打我？”
    張大龍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反應過來臉上一片火辣辣的，“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大龍，你也太過分了些，鐵英這麽多年對你掏心掏肺的付出，我們這些鄰居街坊都看在眼裏。
    說實話，連我們這些外人都感動了，你這個當事兒卻一點兒不知道感恩。
    真不明白那個張霞有什麽好，值得你拋家舍業。
    你要是真把店賣了，你們一大家子這日子以後還過不過？”
    “就是，這事兒也就是鐵英好脾氣，才一忍再忍，但凡換個性子跋扈些的，你跟張霞那麽不清不楚，肯定早就被收拾了不知多少回了。
    能有今天你得感謝人鐵英善良。”
    “做人得講良心，當年你來市裏的時候，可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鐵英不嫌棄你，給你吃給你喝還給你工作，甚至還嫁給了你，又給你生了孩子，事事以你為中心。
    你得一輩子對她對孩子好才能對得起這份情誼。
    結果你看看你都幹了點兒什麽。”
    張大龍被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著，都快數落成孫子了。
    他有些納悶，平時這些鄰居街坊跟他關係都挺好，就算有什麽事情也會向著他說話。
    如今這一個個的怎麽這麽奇怪，好像他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張大龍也沒吭聲，他並不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是所有人都在指責他，他沒法兒吭聲。
    回一句有八百句等著他呢。
    李鐵英看著被眾人數落得頭也抬不起來的張大龍，心裏一陣痛快。
    真是報應不爽，他也有今天。
    活該。
    李鐵英才沒興趣陪他在外邊被人數落呢，她轉身回了自己家。
    一進門就看到火氣騰騰的李父站在大院裏。
    李父擰眉，開口就是批評，“有什麽事兒不能回家再說麽，在外麵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張大龍要把家賣了拿錢去救張霞，這事兒我不同意我也淡定不了。”李鐵英嘲諷地看著李父，“你倒是淡定，繼續淡定唄，等家被賣了喝西北風的時候，希望你也能這麽淡定。
    哎，不過你對張大龍那麽心尚，他送你幾個一塊錢一個的破鐵球，你也能當成摯寶一樣捧在手心裏。
    想必也不在乎陪著他一塊兒喝西北風。
    那就祝你們喝西北風喝得愉快。”
    李鐵英說完，也不等李父反應，轉身就回屋去了。
    李父的臉一片通紅，除了被李鐵英氣的，更多的是對張大龍的失望。
    他的確器重張大龍，甚至把張大龍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無條件縱容張大龍。
    想把家賣掉？
    他不同意，這事兒門都沒有。
    張大龍在外麵裝了好一陣孫子，被鄰裏街坊罵的頭也抬不起來，好不容易結束之後，他逃難似的回到了家裏。
    看到李父，仿佛看到救星，“爸，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以前用咱們的時候，一個個的都跟孫子似的。
    恨不得給咱們舔鞋。
    可現在咱們家碰上點兒事情，可把這些人給牛氣壞了，跑咱們家門口說三道四來了。
    我這就是不想給家裏惹事兒，不然我高低得罵他們一頓。”
    李父抬了下眼皮，本來還想著配合著張大龍說幾句，卻發現那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放棄了。
    他開門見山地說道，“大龍，這麽多年，我自問對你不錯，對你是真心實意，把你當親兒子看。
    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你別再跟張霞來往了，以後跟鐵英好好在一塊兒過日子。
    我不同意也不允許你把家賣掉去幫張霞。
    如果你執意幫她，那你就跟鐵英離婚。
    我們李家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女婿。”
    張大龍再次懵逼了。
    “爸，外麵的人起哄瞎說，您怎麽也這樣，我都解釋過無數次了。
    張霞是我同鄉，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我們情同姐弟，她有事情我真的做不到坐視不管，見死不救。
    我以為在這個家裏，您會理解且支持我的。
    但您現在怎麽變得跟那些無理取鬧的人一個樣。
    反正我做不出無情無義的事情來。”
    “你做不出無情無義的事情來？”李父本來想忍，但實在是忍無可忍，隨手從兜裏掏出幾個鐵球來，扔到了地上，“這破玩意兒人賣廢品的說了，一塊錢一個，你跟我說這四個球多少錢來著？一百多是吧。
    你拿這幾個破玩意兒，懵了我多少年？
    你有情有義個屁。”
    張大龍也來了脾氣，他卻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狡辯道，“我怎麽敢拿這個懵您，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這幾個鐵球確實是花了我一百多。
    我沒想到是不值錢的。
    想來我也是被人忽悠了。
    您也別生氣，我不賣店裏還不行嗎？”
    李父的臉色這才好轉一點兒。
    張大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琢磨著該如何把張霞給救出來。
    沒錢什麽也幹不成。
    如今李家人還有街裏街坊的對他意見那麽大，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想把店賣掉太難了。
    李鐵英從窗戶處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看到李父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張大龍，忍不住搖了搖頭，這老頭腦袋裏生鏽了，根本分不清好賴人。
    不過，張大龍也別得意，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她穩住了張大龍，接下來隻要安心等待小林妹子的行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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