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河把人送到薛長民家門口，開著三輪車回了家。
    李桂蘭正在喂豬，那頭母豬又懷崽了，上一窩豬崽毛錢賣了兩千多塊，仔細算算利潤還是挺高的。
    “咋現在回來了？過晌不用車？”
    薛長河嘟囔道：“愛誰送誰送，我是高低不伺候了。”
    李桂蘭問：“誰惹你了？”
    “長民的大舅子，連大人帶孩子都惹我了。”
    顧慢早就聽見長河在外麵發牢騷，見他進屋才問道：“讓你接個人還接一肚子氣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長河俯下身看著兩個孩子：“你說他倆長大也討人厭嗎？”
    顧慢瞪了他一眼：“沒頭沒腦的胡說什麽！”
    長河這才把長民大舅哥特別是熊孩子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你說氣人不？”
    “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孩子會跟著大人學的。孩子如同小樹，長著長著會長杈，隻有大人幫著修理，才能成材。大人要是不管，就長成歪脖子樹了。”
    顧慢別有深意的看了薛長河一眼，說道：“你以前就混帳到不行，千萬別讓兩個孩子學了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都說那是以前了，我現在不都改了嗎？為了孩子，我也得改啊。”
    “有這個覺悟就行，孩子小，慣會有樣學樣。”
    兩口子正說著話，李桂蘭進來了，問顧慢中午吃什麽？
    月子裏為了奶水充足，除了雞就是魚，顧慢都吃膩了，現在特別想吃軟和和的烙餅。
    “行，那媽就去和麵烙餅。”李桂蘭走了一頭又回來問薛長河：“你在家吃不？”
    “當然吃了，不在家吃我去哪吃？”
    “我還以為你去那邊吃。”
    “不去，太惡心了，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看著薛長河一副便秘的表情，顧慢就忍不住調侃：“別惡心了，當時真成了你大舅哥，你怎麽辦？”
    薛長河打了一個激靈，趕緊溜到灶間去幫他媽的忙。顧慢一提起他和於紅雪，差點成為一家就會腦補，且五花八門。
    這邊還沒做熟，薛長民就來喊他哥了，今天兩邊的客人加在一起也不多，坐的下。
    “我都聽我丈母娘說了，哥別和他們置氣，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我大舅哥那個德性，能教育出個好孩子才怪。”
    “我真不去了，我脾氣也不咋好，真要吵吵起來你夾在中間更難做。再說你大媽把飯都做好了。”
    李桂蘭也勸長民趕緊回去招待客人，別讓人家挑出錯來，說慢待了人家。
    “那我就回去了，哥，過響還得用車。”
    早上去接過來的，肯定還要送回去的。
    “你用車送誰都行，送你大舅哥我不借，這要是再在車上又蹦又跳，我車不要了？”
    就那副德性，甩著大鼻涕包詛咒發誓說改，薛長河都不相信，所以這個車他不借。
    薛長民一臉為難地走了。
    李桂蘭戳戳兒子的額頭：“你呀，就不怕得罪人？”
    “反正人已經得罪了，我再借車讓他大舅哥踩，我賤不賤啊我？”
    長河有多寶貝自己的車，李桂蘭知道，那家人太過分了。
    吃了飯，長河要到魚塘去看看，人還沒走，就看見支書一臉喜色的進了他家大門。
    “叔，您是路上撿錢了？”
    “去去去，這件事比撿錢還高興，是你小子爭氣。”
    “聽這話還和我有關係？”
    李桂蘭給薛樹槐遞了個板凳，屋裏熱，就坐在了外麵樹蔭下。
    薛樹槐說道：“我今天去鎮上開會，羅鎮長說了，你們小兩口救人的事縣上要開會表彰，聽說還要當重點典型號召人們學習呢。”
    顧慢在房間裏聽了個仔細，也難怪，83年嚴打剛結束，正需要這種正能量弘揚社會風氣。
    “那意思是上台領獎？”
    “當然了，至少發一張大獎狀，還會有大糖瓷缸子，羅鎮長說有可能還會有現金獎勵。”
    舍己救人，這不是在地上撿了東西，或者扶老人過馬路那麽簡單，現金獎勵是有可能的。
    “叔，你這麽一說，我腿肚子發軟，我緊張，還是不去了吧。”
    薛長河這二十多年，當孩子時調皮搗蛋，當學生時是學渣，連獎狀的毛都沒見過，畢業了又做了混混，還從沒當過如此正麵勵誌的形象。
    薛樹槐拍拍他的肩膀：“別這麽沒出息，這是好事，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信我送到了，明天早上八點，我和你一起去。你現在就好好琢磨琢磨明天上台怎麽說。”
    薛樹槐走後，薛長河也沒有心思去魚塘了，灰頭土臉回了房間。
    顧慢笑著說：“你去照照你的眉頭能夾死蒼蠅了，不就是上台講個話，能比女人生孩子還難？”
    “讓我說還不如女人生孩子，至少你們肚子裏有，我是肚子裏沒有。”
    顧慢決定幫幫他，上台領獎再說一下感言是必不可少的環節。走下台再接受采訪也有可能安排上，夫妻是一體的，薛長河發揮地好了，從容得體，她與有榮焉。
    顧慢拍拍炕沿：“過來，我教教你。”
    薛長河馬上愁雲散開，乖乖地坐好，像個虔誠的小學生。
    “首先是上台領獎，別緊張，從容一點去領就行了。領完主持人肯定會讓你說幾句話，你就這樣說：‘我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上級領導卻給了我這麽高的榮譽，我沒有什麽可報答領導和國家的，隻能努力工作，多做貢獻。’
    別忘了給台上領導鞠躬，給台下的觀眾也要鞠躬。下了台，有可能有人采訪，采訪一般都問這幾個問題。
    第一個，麵對危險時你想到了什麽？你這麽回答：‘當時眼裏隻有孩子，哪會想到危險？不過後來想想，確實有點後怕，太危險了。
    第二個，聽說孩子父母訛詐你們，你後悔救他了嗎？你這麽回答：‘不後悔，什麽也沒有生命重要。委屈和生命相比，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