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那人當時的目光太過灼熱,因偷聽而發虛的安璐璐一時間自是不太敢抬頭看他。
    她隻能硬著頭皮佯裝覺察不到這人視線般的往前走了幾步，可腳下的步子卻有點飄乎了。
    安璐璐表麵淡然得很，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就像多米諾骨牌般的,隻需要對著開頭的骨牌輕輕一推,就足以崩潰整個牌麵。
    而阮頌亭方才所說的那句話就是最致命的那點力。
    安璐璐總覺得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有點過於勁爆了。
    她不可置否自己在聽到這人的間接表白後心跳猛然快了一倍,但安璐璐很快又冷靜下來了。
    可為什麽呢？
    安璐璐想不太明白，也不太理解阮頌亭為什麽會喜歡自己呢？
    特別是,就著路淵的那點佐證,他似乎還……
    喜歡自己有一陣了？
    安璐璐抿了下唇,半開玩笑地心說自己的魅力有這麽大嗎？
    又或者說，對方隻是在拿她跟人開玩笑？
    這個念頭幾乎是一產生,就被安璐璐給否決了。
    一來是她不相信阮頌亭是這樣的人，二來是她並沒在阮頌亭當時的話裏察到點戲謔之意,他似乎是很認真地在同人說起這事。
    拿完筷子往回走的安璐璐,其實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阮頌亭。
    就對方當時看她的眼神，安璐璐估摸著那人可能隻是意外自己的突然出現或是怕自己聽到他方才說的話吧？
    因為心裏存著事，所以安璐璐在回來的那一路上還磨磨蹭蹭了好一會。
    但好在等她過五分鍾回到原位後，意外發現阮頌亭和路淵那兩人已經走了。
    安璐璐這才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麵前的洛南還在自顧自地沉浸在短視頻的世界裏，顯然是沒聽到後來出自阮頌亭口中的那點爆炸性新聞，不然還不知道得怎麽編排她呢。
    礙於現下的心緒實在是太過複雜，安璐璐接下來的那頓飯都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巧的是這會她收到了t兄的消息,那人給他發了句日常飯後毫無營養的口水話——
    嗝。
    好撐。
    欸
    t兄
    安璐璐在瞧見這人的消息後驀然眼前一亮。
    她宛若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的開始向人呼救。
    救命！！！
    那人幾近秒回。
    你怎麽了？
    雖然心是徹底亂了，但安璐璐還是努力組織語言地回複t兄:
    剛知道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以至於我現在整個人都還有點恍惚。
    ？
    什麽事？
    就……
    安璐璐頓了頓，又道。
    我發現我之前誤會我初戀了，他原來沒有女朋友！
    然後我還意外發現他居然也喜歡我什麽的……
    總而言之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好複雜啊！！！
    所以說鬧半天你倆其實是雙箭頭？
    那這不是挺好的嗎？
    不過你還喜歡他嗎？
    問這話的時候,阮頌亭整個人都還有點忐忑的。
    這點不安感，在他瞧見安璐璐那時似是因他的話而驚訝地掉了筷子後達到了頂峰。
    而在此之前，阮頌亭必須得承認一件事：
    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飯那會，他是有看到安璐璐的。
    又或者說，他今天中午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處本就是他有意而為之。
    阮頌亭私心覺得他並不算是個遲鈍的人。
    所以他其實也能隱隱覺察出安璐璐在他上班第一天時對他的，和後幾天是渾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阮頌亭起初隻是單純地以為這姑娘是因為失戀了心情不好，所以連帶著都沒什麽搭理周邊人的心情。
    於是阮頌亭暗地裏才會借著t兄的身份一直在寬慰她，鼓勵她能早日走出失戀的陰影之中。
    而他的悉心安慰確實卓有成效，因為阮頌亭很快發現，安璐璐會在休息時分一臉放鬆地同邊上的同事說笑玩鬧了。
    她又恢複精神了。
    這本該是件是讓阮頌亭感到高興的事情。
    可每當他有意無意地從策劃部走過時，阮頌亭都能敏感地發覺，彌漫在安璐璐臉上的那點笑意總會在覺察到他的靠近後戛然而止。
    阮頌亭起先還在想安璐璐是不是礙於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總監”的身份，把自己當成那種古板的上司看待了，所以在他出現後才會顯得那麽拘泥。
    直到阮頌亭無意間注意到安璐璐其實也會同他們主策打趣。
    在外或者路上撞見路淵時還會自然地笑著同人問好。
    這些都與這姑娘在地鐵上跟他獨處時的那點尬然和生分截然不同。
    阮頌亭這才意識到：
    這姑娘的差別對待似是有點過於明顯了。
    但當阮頌亭昨晚得知安璐璐的初戀原來是自己時，他反倒是有點被氣笑了。
    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誇這姑娘心性堅定，說到做到。
    因為心裏還記掛著昨晚的那點事，阮頌亭今早在地鐵上遇見安璐璐那會其實還挺心虛的，生怕安璐璐會一點都不待見自己。
    哪料人小姑娘還會如常地跟他打招呼。
    雖然不知道這其間是存了幾分真心吧，但對阮頌亭來說，起碼安璐璐還願意搭理自己，這就足夠了。
    但也是發覺那姑娘上周明裏暗裏對自己的避讓後，阮頌亭之後便也沒再纏著人家走，隻是還會在暗地裏默默地關注著這人的動向罷了。
    而據阮頌亭一整周的觀察下來，他發現安璐璐似乎是特別喜歡這一片的位置。
    每次隻要這邊是空著的，安璐璐不出意外都會在這一塊找個地方坐下。
    所以當這天中午路淵問他坐哪時，阮頌亭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指向了這處。
    但他其實也沒想幹什麽，隻是存了點想親近安璐璐的心思，多看這人幾眼罷了。
    而事實證明，阮頌亭成功預判了安璐璐的預判。
    他往後沒過多久就看到安璐璐朝這邊走來了。
    阮頌亭表麵在跟路淵麵色如常地聊著正事，但他背地裏的心思其實早被安璐璐分走了不少。
    阮頌亭也不知道安璐璐是不是能聽見他們說話。
    因為他餘光瞧見安璐璐在他們說話的期間似是往他們這邊瞅了好幾眼。
    而按這姑娘以往的習慣，她似乎總能和洛南有說有笑地在餐桌上談論起各種亂七八糟的閑雜事。
    可今天卻顯得格外的安靜。
    就像是……
    生怕會打斷他們的聊天似的。
    阮頌亭剛開始隻是保持懷疑。
    直到他後來突然聽到路淵問他，現在跟喜歡的女孩子到什麽進展了。
    阮頌亭猛然被嗆了一聲，對這人的口不擇言感到了些許的無從招架。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安璐璐那邊又偷瞧了一眼，卻看到這姑娘這會正有點八卦地朝他們這的方向看來了。
    阮頌亭啞然失笑，但也估摸著安璐璐應該是能聽到他們間的談話聲。
    但路淵挑起的這個話題對阮頌亭而言還挺羞恥的。
    他起先還有點忸怩地不好意思開口，也不太好意思被那姑娘聽到自己的心裏話。
    直到他忽然想起自己同安璐璐間存在的那點誤會。
    阮頌亭一下便想到了個有點小心機的主意。
    他心說既然那姑娘能聽見他和路淵的說話聲，那他為什麽不能借著這一機會，趁機消除他倆間的誤會呢？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如野草般的在阮頌亭腦內瘋長。
    他猶豫二三，終是沒耐住誘惑地本著搏一搏的心態同路淵說開了。
    阮頌亭同路淵談論起這點情感問題時，其實一直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安璐璐那邊的動靜。
    哪料有幸欣賞到了那姑娘變臉的全過程。
    安璐璐這人有些藏不太住心事，有什麽事都能寫在麵上。
    因此，阮頌亭一時間還頗有興趣地欣賞起了這姑娘臉上那點豐富的小表情。
    但阮頌亭這會同路淵說的那些話，確實也都是情真意切的，沒摻半句謊。
    可誰料那姑娘會在聽到自己喜歡她的這件事後居然會震驚成這樣，連筷子都沒拿穩。
    也是安璐璐離開後沒多久，對麵的路淵好像也被他這話給驚到了一瞬。
    不過那人對自己的情緒能收斂自如，他當著阮頌亭的麵，沒一會就笑開了。
    阮頌亭就見路淵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調侃道：“欸，那看來他們也沒說錯啊？”
    “算是吧。”
    阮頌亭的臉皮本來就薄，自然也耐不太住這人的這點調笑。
    雖然他對這點謠言的四起並不知情，但阮頌亭這會在路淵這赤.果的注視下，隻覺自己臉上的溫度都上來了幾分。
    那人隨後又鼓勵了他幾句，告訴他要是有誤會得盡早說開，可別都當個悶葫蘆折磨人。
    阮頌亭自是附和著應下了。
    等待安璐璐回應的這會，阮頌亭一直專注地望著兩人的聊天窗口。
    他一時有點揪心的，甚至從未覺得有一刻有過這麽難熬。
    阮頌亭就那麽眼巴巴地看著這人正在輸入中的狀態在他的備注欄旁反複顯示又反複消失的。
    數秒後，那人才發消息過來——
    我不知道。
    阮頌亭的心驀然涼了一半。
    好在安璐璐隨後又斷斷續續地給他發來了消息：
    我就突然感覺上周的我好像個笑話啊？
    真的還挺好笑的，自說自話的在那在強迫自己忘了他，強迫自己跟他和解。
    不過哥，老實說我現在也有點摸不清自己對那人到底是存了個什麽想法了。
    阮頌亭耐心等了一會，才瞧見了安璐璐發過來的長句。
    中午在得知這人可能是因為我才會跟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鬧了誤會的時候，我就想過要徹底跟他斷絕關係的。
    就，認真的，從今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但事實是這件事我上周也在嚐試做，但結果你也是知道的，我沒徹底做到，還是同人保持了點聯係。
    可就在我又一次下定決心，甚至在想要不要把對方的微信好友給徹底刪除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覺得好難過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可能是被氣得也可能是單純的舍不得……
    直到我聽到那家夥說他喜歡我。
    安璐璐的話還在兩人的對話框裏陸陸續續地發著。
    阮頌亭也是在看到這姑娘的這些坦白後，才知道安璐璐當時在聽到他的話後，竟然有這麽豐富的心曆路程。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阮頌亭此時大概能從安璐璐這些零散的語句中拚湊出一個事實——
    那姑娘對他還抱有點感情。
    至少，不忍心徹底同他斷了聯係。
    光是這點，就足以讓阮頌亭感到滿足了。
    更何況他最初也沒想過要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
    他最先的目的也隻不過是想要解除他們二人間的那點誤會而已。
    不過當下，阮頌亭也還是腆著張臉的，很不要臉地給自己推波助瀾了一下。
    他信誓旦旦地斷言道：
    這說明你還忘不掉他。
    你自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他了，但到頭來可能都隻是你對你自己的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企圖營造出一種自己真的不在乎他了的假象。
    可結果表明，你做不到徹底不在意他。
    不然你也不會因為他的一兩句話而起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就比如昨晚，又比如現在。
    “……”
    t兄的這番話讓安璐璐一時醍醐灌頂的。
    她沉默著思索了會。
    等安璐璐理明白這其中的因果關係後，她很坦誠地接受了自己可能還對阮頌亭抱有那麽點喜歡的事實。
    但其實也是啦。
    暗自喜歡過那麽久的人，怎麽可能就在短短的一周內，就能被她徹底忘個一幹二淨呢？
    特別是在知道對方還喜歡自己的情況下。
    安璐璐心說她對此好像沒法不心動。
    就像曾經想要摘星星的人，遇到了甘願自投羅網的星星那樣。
    沒人能做到熟視無睹。
    結束與t兄的聊天後，安璐璐第一時間去到自己的好友列表翻出了阮頌亭的名片，而後試探性地取消了自己同這人僅聊天的朋友權限。
    當初在得知這人有女朋友的消息後，安璐璐一時間心裏存了點嫉妒的，便索性不想再看這人的朋友圈，生怕什麽時候會被她刷出來一張這家夥和他女朋友的恩愛合照。
    也是當下解除與這人的權限後，安璐璐試探性地又去看了一眼這人的朋友圈。
    這次，終於不再是空落落的一片了。
    這人於昨晚七八點鍾的時候，發了一條動態——
    就算是群發也高興。
    換做是常人可能隻會覺得阮頌亭這條朋友圈有點莫名其妙的，可安璐璐在看到這條文字後，整個人倏然愣住了。
    她一下就想到了昨晚的那事。
    安璐璐輕輕眨了下眼，莫名感覺自己的眼睛於同一時刻泛起了點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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