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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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眠雪剛要起身,就被風風火火地司徒源一把按住,口中解釋:“雪寶,你好好躺著,我就是回來取些東西。”
司徒源將話說完,就轉身到隔壁的書房中去,從一堆的畫軸中取出兩支,就往外走。
“真是的,都要當爹了,還這麽急驚風似的。”康眠雪輕啐道。
她自然是知道司徒源拿的是什麽東西,看來一切都很順利,不然對方不會這麽著急的將兩件卷軸帶走。
餘下的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康眠雪又安穩躺下,闔目而眠,她自從懷孕就極為嗜睡,恨不得一天睡上十個時辰。
一直在敲腿的雲瑤看到康眠雪似乎又睡去,起身將錦被給主子蓋好,然後再次坐在腳踏上,給對方捶腿。
司徒源這一個來回疾行如風,知道的不過是幾個常在跟前伺候的,後院裏的黛玉卻是半點不曾被驚動。
這絳霞軒黛玉並非第一次來,當日參加賞梅會,她就曾經來這裏看過,但是此時卻是另一番心情。
這個地方她大概會經常來小住,一直到自己的父親進京的那一天。
原來,前兩天黛玉剛剛接到林如海的年禮,其中就有一封林父的親筆信。
其中寫明,明年就是林父的退任之期,這江南鹽政乃是朝廷的收稅大頭,是以非親信不得任職,林如海此時已經是連任兩年,他自覺最近心力交瘁,所以打算祈請陛下,讓他回到京城任職。
其上還對日後多有描繪,且林父對於將黛玉小小年紀就托付給賈母之事極為後悔。
並且說明自己被定遠侯一頓奚落,卻是他這個當父親的想當然爾,所以讓愛女在榮國府多受委屈,讓黛玉稍作等待他進京之時。
在這期間,她可以住在定遠侯府,雖然這有點不合禮法,然定遠侯夫人羲和郡主本身就是個極為灑脫之人,定然會照顧好愛女,也讓黛玉和對方不必客氣,隻當是親族就好。
這一次來定遠侯府,黛玉說是來做客,實際上卻是直接過來寄宿。
不得不說,在任何時候權勢都是好東西,若是換個人定然會被抨擊,可是偏偏當做的人是羲和郡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應該的。
紫鵑將帶來的兩個丫鬟安排好,又跟院裏的兩個二等丫鬟溝通完畢,將一心緊著康眠雪的繡橘送走之後,推開書房的玻璃門,就看到黛玉似是有些癡意地盯著桌上的鎮紙發呆。
“姑娘,姑娘?什麽好東西,讓姑娘竟然呆了?”紫鵑走近黛玉,卻不敢用力叫嚷,恐惹得黛玉受驚。
黛玉回過神,嗔怪地白了紫鵑一眼,口中埋怨:“你這是走路都沒聲音的麽?差點嚇到我。”
口中說著,自己到最後也忍不住笑起來,一時間這屋子裏春意盎然,似是一樹梨花正含露……
兩人笑鬧一陣,紫鵑看黛玉眉宇間的愁雲變淡,心中才放下心來。
她自服侍對方以來,時間雖然不長,卻是知曉黛玉的幾分心性。
今日也怕黛玉大驚大悲之下,會做下病根,是以這才用言語引對方開懷。
她看著這擺放的書卷氣十足的書房說道:“聽繡橘姐姐說,這書房是羲和郡主親自布置的,可真好看。”
這件書房整體都是一抹柔和翠色,各種濃淡不一的綠色混合在一起。偏偏羲和郡主又別出心裁的將幾點惹眼的紅錯落有致的點綴幾處。
那架血珊瑚擺件是,這桌案上的鎮紙也是。
紫鵑帶著些稀罕地將鎮紙托起,卻似乎有些驚訝地咦了一句,惹得黛玉順著她的手望去:“怎麽了?什麽東西讓你這麽驚訝?”
“姑娘,這東西好沉啊,這紅色真好看,是瑪瑙的麽?”紫鵑穩住自己的手,才有些後怕,她剛才差點脫手。
她小心的送到黛玉的麵前,將對方仔細端詳。
黛玉本來並未在意,卻被紫娟的話挑起興味,她接過鎮紙在手中把玩,口中悠悠說道:“麽見識的丫頭,以後可別說是跟著我的。
這哪裏是什麽瑪瑙,可比瑪瑙珍貴多了。”
這枚鎮紙底座四方,上麵伏著一支鳳凰,黛玉仔細端詳,卻是一隻七尾火鳳。
“這東西的叫赤玉火鳳,是前朝的秘寶,據說是前朝皇帝為自己的皇後所製。
這雕工不說,這塊玉確實天下難得,乃是和田赤玉,又這麽大塊,且天然呈現鳳尾紋理,可以說是極為難得。”
紫鵑驚歎於自家小姐的博學,卻仍舊有些許疑問:“姑娘,這和田玉我知道,但是不是羊脂玉是最好的麽?”
黛玉笑著搖頭,將鎮紙小心的換隻手把玩,然後輕點紫鵑:“罷了,真真是朽木不可雕。”
和田玉的確是以羊脂玉最為出名,但是卻非是最貴重的。和田玉中最為珍貴的,當屬和田紅玉,所謂的一紅二白三黃四黑,就是說的不同顏色的和田玉的排名。
但是,和田紅玉極為罕見,像這鎮紙的大小,更是可以說是萬中無一。
這和田紅玉赤色如丹砂,卻不摻雜一點切色,猶如處子的守宮砂一般。
是以民間對其大都不甚了解,隻以為和田羊脂玉便是玉終極品,卻不知和田玉的王者是紅玉。所謂的萬玉一紅,千玉一白就是如此。
紫鵑此時才了解其中奧妙,她有些咋舌,將黛玉手中的鎮紙接過來打量下才小心放下,笑嘻嘻地跟黛玉說道:“姑娘,說教完了,您該給老爺寫信了。”
紫鵑自跟隨了黛玉後,便滿心滿眼都是對方,是以很快便改口稱呼林如海為老爺,以示自己是林家的丫頭。
她口中說著,手下卻是不慢,雲州狼毫被她塞到黛玉手中,上好的宣紙也被麻利地鋪在桌麵,更是舀了兩勺水替她研墨。
黛玉提起筆,原本心中淤積的那些哀思躊躇,竟然不知不覺消散許多。
她低頭寫下一串秀麗的梅花小篆,字體雋秀且帶著幾絲風骨,這是她素日在家時林父抱著她所臨摹的祖母筆跡。
隻是到了榮國府,賈母偏愛大氣的正楷,她便也隨著改了,如今給林如海寫信在用這梅花小篆卻有了兩分生澀。
“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女黛玉泣拜,……萬幸得羲和郡主垂憐,如今……隨服解藥一副,望父親大人切勿……女兒於京城泣聆,望父女今歲有團圓之日。不孝女黛玉拜上。”
幾點淚珠從她的腮邊落下,將梅花小篆上染上蜿蜒,紫鵑趕緊像將信箋擦幹,卻發現竟是無計可施。
好在這墨極好,上麵的墨痕竟絲雲霞一般絲絲縷縷。
黛玉將狼毫放在筆架上,伏在桌上嗚咽起來,連帶著一旁的紫鵑也是雙目緋紅滿是淒哀之色。
隻是她畢竟還記得黛玉體弱,如此的哭泣極易傷身,她趕緊將自己的淚痕擦去,又掏出帕子給黛玉拭去眼淚,安慰對方。
好半晌兩人才都拭去淚痕,隻是這眼睛都腫脹卻是一時半刻不能消退的。
主仆兩人正相對無言,似乎都帶著些赫然之意,就聽得門口處晴雯的聲音清脆:“姑娘,繡橘姑娘來了。”
這下子兩人的臉上更加緋紅,紫鵑趕緊給黛玉收拾停當,推開書房門就看到繡橘一身常服俏生生地站在麵前。
“給林姑娘請安,我們家主子心急,不知道您的信可寫完了,若是寫完了,就讓我帶上,用六百裏加急送去揚州。”繡橘本來一直打量著開門的晴雯,看到林黛玉從房中出來,才笑著說道。
隻是她雖然對著黛玉說話,眼神卻不錯地盯著晴雯,似乎想要確認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如何說的樣子。
“已經寫完了,我還哭了一場,繡橘姐姐別笑話我,紫鵑將信給繡橘姐姐。”黛玉也有些不明事理,但是晴雯確實賈母吩咐跟隨的奴才,若是行動不對,得罪了繡橘少不得她要替對方找補一二。
是以她不著痕跡地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卻不成想繡橘似乎盯緊了晴雯一般,連黛玉的話也不過是幾句敷衍過去。
隻是不錯神地看著晴雯,又似乎在追憶些什麽。
“繡橘姐姐?”紫鵑將黛玉的家書裝好遞給繡橘,上麵卻是沒有加上火漆。
這就是黛玉對於康眠雪信任的表現了,繡橘心知肚明,笑著接過來,然後再次盯著晴雯詢問:“這位姑娘說林姑娘帶過來的?看著有些眼熟。”
紫鵑看看繡橘的神色,覺得有些不對,她眨眼打岔說道:“可不是,晴雯這丫頭有我們家姑娘的兩分品格。”
這話兒卻是不假,晴雯的確和黛玉有著幾分相似,或者不如說跟康眠雪有著五六分的相似。
繡橘不著痕跡的拉住對方的手,似是對其極為喜愛,口中詢問:“你叫晴雯?今年多大了?是哪的人?老子娘還在麽?”
“奴婢今年十四了,哪裏的人不記得了,老子娘也不記得了。”晴雯雖然年紀不大,行事卻頗為大氣,她雖被繡橘握著手卻也不帶窘迫之色,隻是說到/家鄉父母,仍舊帶上一點傷心之態。
繡橘的注意力並不在對方的回答,她專注的自己打量著晴雯的手掌,似是不小心一般將對方的手腕上翻,看到對方柔荑正中一顆黑痣。
瞬間雙目瞪大,一時竟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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