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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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看著桌麵上,很快便擺放了三四疊的案卷手稿,一時間也是有些則折,他湊到迎春身邊低聲詢問:“迎春小姐,這是你們最近整理的?”
迎春聽到馮紫英的聲音,下意識的緊繃身體,不過她倒是反應極快,瞬間便又反應了回來,貝齒含唇瞧著馮紫英似嗔似喜,轉頭後退一步低頭行禮。
“少將軍,的確這是我和玉兒,所整理出來的,並且將其分門別類。”迎春的話並不多,她一來不知該如何與馮紫英相處,二來卻是此時乃是黛玉的造化,卻不應該由她喧賓奪主。
隻需要一眼,迎春便知曉此次之事,乃是自己為輔,黛玉為主。國公爺明顯想要拖著黛玉上行,她又怎會成為自家姐妹拖累。
是以,她保持著盡量少言多看的模樣,隻希望能夠輔佐黛玉,將此案順利完結。
迎春的這方做派,倒是讓司徒源極為欣賞,他欣賞能夠識時務者,尤其迎春這種深知進退之人。
她瞧著迎春,將一疊資料送到黛玉麵前。
黛玉接過資料低頭看了一下,瞧著迎春甜甜一笑,漂亮的杏眼中滿含感激,隻是二人俱未說話,不過是一個眼神,便兩心相知。
這些手稿,每一張都是她們精心抄檢出來的,乃是她們自覺有些怪異的案件,也即是那少數的三分之一來。
“甄大人所說這事情,與你無關既如此,我卻是想要詢問一下甄大人,不知您可否能夠告知小女子,這其中的緣由。”
甄若霖聽到這話,臉頰鼓動,眉頭緊鎖,鼻息呼吸急促,一副仿佛受到天大的冤枉的模樣。
“你這丫頭,我與你父乃是同僚,你竟然陷害於我。此事哪裏是你這小小女子可以管的,且不說你尚未長成,便是縱然是已然成年。
似你這種閨閣之質,又怎麽知曉斷案之流,還不趕緊退下,我卻是要與我哥哥好好說明一二。”
甄若霖卻是對於眼前的情景,心中極為暴躁,他如今隻想趕緊幾句話將對方揮退。
不知為何,他總是對黛玉有一種深深的忌憚之感,甚至這種感覺,連麵對定國公司徒源之時,都沒有那麽強烈。
那是一種見到對方,便隻想要快點將其,從眼前揮離的感覺。
若是往常的黛玉,恐怕早因為對方的話,而心中惱怒不已,甚至還會說些其他。
然而如今,黛玉早已不是往日的模樣,她看向對方,不急不惱,麵容之上一片從容淡定,隻這一點就讓司徒源欣慰的點頭。
聽到對方的話,黛玉也不生氣,她隻是瞧著對方淡然一笑,然後口中輕聲說道:“想來,我若不先將甄大人的謊言戳破。恐怕甄大人卻未必肯,將事情的原委,與小女子細細說明。”
黛玉說到這裏,輕笑一聲,眼神之中,卻是有著屬於她的狡黠。
“我已經聽聞大人所說之言,此事我倒是這裏有一樁公案,卻是與大人所說的事情,有些關係。
的確,大人並不是那對雙胞胎中的哥哥,而是弟弟。想來程先生,可能此時還不知道,為何甄大人會知曉之事吧?”
程日興聽聞此事說道自己,看向黛玉卻是深施一禮,他自然是沒有發現。
黛玉哪裏會接對方這全禮,趕緊側身又回了半禮,這才將事情的原委說出。
“可能甄大人自己早已忘記,或者說您也沒有發現,事情會如此之巧。
這張紙乃是記載著,當日甄大人一次奪寶殺人之案。或者說,在甄大人眼中,不過是甄大人命人將自己的東西取回。
也虧得那位已經被流放多年的年大人,他卻是不畏強權,一直將此案掛擋,如今已經過了將近十幾年。”黛玉取出手稿中的第一章,將其放在桌上。
這個案子卻極為簡單,不過是因為有一家人因家境敗落,到典當行去典當之時,卻是被人發現了一些東西。
本來若隻是尋他個盜竊之罪,也無不無可厚非,然而甄若霖卻是罕見的下了殺手,一夜之間全家之人一個不留。
然而也許是甄若霖太過著急,竟然沒有發現,那副人家的隔壁竟然是城中的捕頭,恰巧那班捕快送喝多的捕頭回家,結果最後隻是驚走了那殺手。
這乃是十幾年前的一樁大案,端是讓人觸目驚心,然而案件之中,詭異的卻是被死者握在手中的玉佩。
黛玉說到此處看一下司徒源,似乎是想瞧對方的神色,然而看對方毫無反應的模樣。黛玉卻是下意識地想,這如若公主娘娘在此,定然會給她個鼓勵的微笑。
不過想到羲和長公主,她卻是更加的起勁兒了,又再一次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到當初的案件之上。
“當時小女子仔細查了當時的案卷,那位年大人卻是難得的剛正不阿,他不但頂住了甄大人的明示暗示。
更是將那塊涉案的玉佩直接拓印,直接做了泥膜出來,是以到現在為止,此物仍舊是在檔案之中。而且那位大人恐怕知曉自己會遭受報複,其中還放著自己的書信。
我後來也曾查過此事,那位大人不過半年之後,便因一次小小失誤被發配千裏。
若是沒有這位年大人的一心為公,也不會讓我發現程先生都不知道的秘密。
想必甄大人知曉對方,乃是你的親哥哥,是在二十五年前吧?
不止如此,你還將對方買通,讓其遠走高飛,以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無人能夠知曉你的身份。”
黛玉未曾說的是,甄大人到底不如甄老夫人狠厲,如若甄老夫人知曉了對方的行蹤,隻會做一件事情,便是毫不客氣地將之滅口。
事實上也的確正是如此,在甄老夫人生產完之後,除去了這個突然消失的穩婆一人之外,其餘三名穩婆全部失蹤,而失蹤的時間大概都在前後一年之內。
至於當日裏曾經在房中伺候的丫鬟們,如今算起來除了一直跟在甄老夫人身邊的嬤嬤以外,其餘眾人早已各自身亡。
時間卻也是差不多,不過卻要比這些穩妥多了一些,想來是因為既要處理,又不能讓人起疑,總歸需要時間安排,這些人大概是三年左右。
那塊玉佩之上,卻是雕刻著極為隱蔽的甄字,乃是非嫡支不可有。
而此時擁有那塊玉佩的人,便是甄大人自己。
想來當年,可能是因為一場意外,是以甄若霖無意之中發現,自己並非是傳聞中的福星,反而是災星。
他便下心追尋那當日的奴才,查尋自己到底是福星還是災星。
結果未曾想到,竟真的讓他找到了當時唯一的幸存者,因一時激動之下,便將此玉佩丟給其人當做打賞。
等到回家之後,甄若霖的心緒穩定下來,這才想到自己此時應該做的,卻應該殺人滅口,而不是在給對方另外一個所謂的證據。
然而,那穩婆能夠在甄老夫人手下逃脫一命,自然是頗為有幾分不凡。
她極為乖巧伶俐的,在接待了甄若霖之後,便直接消失。一直到多年之後,這才因這塊玉佩再次出現,便直接被甄若霖全家殺人滅口。
黛玉說到這裏,眼神之中已滿是憤然。要知道,當時那家中,已然是三代同堂,且當日那妻子腹中正懷有嬰孩兒。
“甄大人,究竟是該說你蠢,還是說該說你聰明呢?你即將人放走,又想要將其殺害,結果使得其一家命喪黃泉,又將公正清廉的年大人流放。”黛玉冷聲說道,她對此人實在是厭惡無比,更何況因他的這把火,卻是又引出了另外一段公案。
原來當日甄若霖派來的殺手,想要尋找玉佩,然而卻是遍尋不到,被隔壁的捕頭班發現後。
那人為了脫身,卻是直接點燃火折,結果將整條街的房子全部點燃。而那條街便正好是葫蘆廟所在的街道,也是因此一夕之間,甄士隱竟將家財盡敗。
想到這個,黛玉忍不住有些心傷,若非當日甄若霖一時大意,便將自己的玉佩作為獎賞,給了那穩婆。
便也不會出現,多年之後又穩婆兒子,將其送到當鋪典當致使殺身之禍。
不得不說,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巧合,然而除了巧合之外,又讓人覺得此事,竟有些命中注定之感。
黛玉的話讓甄若霖回想起當日的那些事情,隨著那輕靈的語調,自己仿佛也回到當日的情景,他咬著下唇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是他當年犯下的錯誤,是以做事有些許披露。一時不察,將代表著自己身份的玉佩遺落在外,本來這是丟了便也丟了,隻要不出現便不是問題。
當他緩解過來,再想去將其仔細處理之時,那穩婆一家人竟以逃得無影無蹤,其後數年,他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對方,隻是可惜,終究是天不可查。
本來他也放棄此事,隻想著不出現便不出現好了,他也並非那弑殺之人,然而終究是天意難違。
想到那無辜喪命的數條生命,即便甄若霖已然是心硬如鐵,到底還是略有兩分心虛,他看了看對方並未說話,好半天才又突然笑起來:“你這丫頭卻是跟說話本一般,你若無證據又胡說八道,卻是小心會有大禍。”
黛玉聽到這話也不著惱,她看向對方敏銳地感覺到,甄若霖此時根本不如其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又從手稿中抽出一張。倒是讓甄若霖心中緊張起來,他可不是那種會以年齡論斷的傻子,隻一眼他便心中知曉對方,肯定不是一個善茬。
既然定國公敢讓一個十來歲的女子問他,那麽必定是心中有著把握。這讓他更加的謹慎起來,眼神之中也變換了模樣,原本對於師爺的那些,所謂的兄弟親情,此時已經隱沒不見。
程日興此時看到,哪裏不曾明白,自己竟然是又被愚弄了,一時之間隻覺得牙根咬碎,看向對方的眼神,幾欲生痰其肉。
他此時隻覺得心中滿是倉皇,自己本意已經認可了那災星之言,甚至帶著幾分自暴自棄。
你既說我是災星,定要覆滅甄家,如此那我便覆滅於你看看。然而卻沒想到,如今卻是會被人跳轉回去,這簡直如同晴天霹靂,又像是諷刺意味十足。
一時之間,程日興隻覺得自己如同被兩邊拉扯,一邊有人說道此事卻是好事,如今這卻是確定你並非是災星之言,他日也如同你願。
而另外一邊卻在告訴他,福星又怎可沾染上將甄家覆滅的災厄?自然應該趕緊將補救,不能夠讓甄家真的滅絕。
一時之間兩端相互僵持,而甄若霖那副有恃無恐,到驚愕莫名的模樣,讓他隻覺得心中隱隱有些惡心。
想到自己有如此之兄弟,又有如同甄老夫人那般的母親,程日興一時覺得,自己實在是此生為難。
就在他一時難以為繼的時候,隻見到一隻手帕,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一名端莊秀麗的少女口中輕聲說道:“您請用。”
這手帕上麵並無半點花紋,且用料也並不算是名貴,想來定然是隨身不知墊什麽東西的。然而他還是下意識的接過,他此時已經感覺得到,自己的臉上一陣陣的冰涼。
看著迅速被淚水打濕的手帕,迎春心中暗歎,她有些擔憂地看向程日興。
從之前的案卷中了解的,包括當時馮紫英對自己所說的隻言片語,再結合眼前甄若霖所言,一個充滿諷刺的故事,便映入迎春的眼中。
因被預測為災星,於是便經曆了世間難以磨滅的苦痛,嬰兒被囚,年少背負,青年寒心,中年絕望。
迎春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無法想象,若是自己身處在其的位置,將會如何去做。
是以當看到對方悄無聲息地淚流滿麵,迎春一時之間,卻是對其深感同情。
雖說男女有別,不該有何過多接觸,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下意識地,取出了自己放在荷包中的包裹藥糖的手帕。
至於為何沒有給自己日常所用的,不過是她小心,畢竟此地身處行宮之中,更是謹言慎微為上。
“先生,雖說交淺言深乃是大忌,但今日迎春忍不住想要多言一句。”迎春看向程日興眼神帶著幾分踟躕,待看到對方點頭拱手,一副求教的模樣。
她這才略以沉吟,繼續說道:“迎春一直認為神鬼之言,皆為莫測,與其因鬼神之言,而左右行之,為免卻是一葉障目。
倒不如放下心結,為人間造福卻不是比糾結一時的心結呢。還望先生,一心為公才好。”
迎春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她隻覺得自己此時做了,往日從不敢想象之事,壓根未曾見到馮紫英那震驚又愛慕的眼神。
程日興輕輕地品味著迎春的話,卻是一時之間感慨萬千,他又擦了擦眼角,看著被咄咄逼人的黛玉,逼迫的節節敗退的甄若霖,心中卻是暢快之極。
他輕聲地說道:“多謝姑娘教導,在下卻是一時之間想左了,的確如此,人生在世,我已年過一半,又何必糾結那往日之事,此時我便是隻對得起自己便也好。”
程日興說完,隻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口鬱氣,瞬間消失殆盡,隻剩下滿心的暢快。
他看一下眼前的二人,卻是突然若有所悟,想來如若英蓮與這二位小姐長久的一起。定然也會有所長進,縱然是未有天縱奇才,然則到底卻也會是通達之人。
想到這裏程日興卻是覺得,自己將英蓮托付給羲和長公主,乃是最為正確的一件事情。
一旁的馮紫英,此時已經顧不上黛玉舌戰甄若霖,他隻是一臉崇拜著看著迎春,三言兩語解開程日興心中的心結。
他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有眼光,竟喜歡上如迎春小姐這般優秀之人。
反倒是一旁的柳湘蓮,瞧馮紫英這副恨不得,將眼睛黏在迎春身上的模樣,隻覺得想要捂臉,真的不想承認對方與自己乃是同僚。
不過他下意識地看一下自家上司,隻見對方雖說將注意力,大半放在黛玉身上。
然而小半的注意力,仍舊注視著迎春這邊,此時將馮紫英的模樣一眼望盡,臉上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柳湘蓮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與其拉開距離,看向對方尚且癡迷的眼神,心中決定自己最近一定要離對方遠遠的。
而此時,甄若霖咬牙切齒地看著,幾句話便將自己懟的啞口無言的黛玉。
反倒是年紀幼小的黛玉,此時竟是放開了自己的糾結,口中一個個案件如數家珍,將其中的交集一一細數,不過是數語了了,便將其中關聯說得清清楚楚。
“你這丫頭,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我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你是在冤枉我。”甄若霖此時已然破防,他直接怒吼,原本臉上那絲屬於勳貴的矜持,已然全然不見,隻剩下一派猙獰。
黛玉確實不慌不忙,她點點頭似乎對於,甄若霖的生氣早在意料,也並不感覺到任何意外。
“甄大人,小女子此時必須說下,氣大傷身,如若您在案件審判之前,便一時將自己氣死了,那麽那些含冤之人,未免太過可憐。”黛玉輕聲說道,她對於甄若霖沒有半點的憐憫,更不要說對於其的尊重。
“如今我卻是細數一下你相關的案件,四十六年,穩婆全家被殺案,死亡人數八人。
四十八年,金陵之府行賄案,死亡人數三人。
四十九年,雲湖名妓沉屍案,死者一人。
雍和元年,江南總兵行賄案,判流放七人。
雍和三年,富商狀告甄家多的傷人案,最後反轉,商人抄家流圖三千。
雍和五年京城禦史,參甄家賣官鬻爵案,徒三年。
下麵還有不少,可是讓小女子與您一一說明?請問甄大人如此多的罪狀之下,您還有什麽話可說?即便那位甄老夫人有千般萬錯,然則您身上也並不幹淨。”
隨著黛玉的一句一句話,甄若霖的臉色卻是越發的蠟黃,他沒有想到這些塵封的案件,這些早已經從他記憶中消退的事情,竟然會被程日興一一記下,甚至連人證物證都一一保留著。
他轉頭看,向程日興忍不住地怒吼道:“就算甄家對不起你,就算當初我知道了你是福星、我是災星。
但我仍舊是讓你活著,我沒有殺了你,可是你卻想要毀了甄家,你根本就不是福星,你才是災星。”
此時的甄若霖卻是被逼到了絕地,他隻覺得一切的錯誤都是在程日興身上,心中的劣性忍不住又發散出來,他不停地埋怨著對方,甚至對其大放厥詞。
然而就在他想要繼續詆毀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嗓音隻說了幾個字,便使得他啞然無語。
“想來甄大人,您極為嫉妒程先生吧?”黛玉並未被甄若霖的模樣所嚇到,反而仍舊是極為淡定地說道,她看向對方眼神之中滿是篤定。
甄若霖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盯著黛玉,結果在看到對方那沉靜的雙眸之後,他卻低頭躲閃起來。
嫉妒嗎?的確是嫉妒的,他嫉妒對方明明比自己晚了那麽多年開蒙,缺不過半載便將自己甩在身後。
他嫉妒對方在族中人緣極好,即使擔著一個養子的名號,其人仍舊是在弟子之中,有著極好的聲譽。
他更嫉妒甄士隱對其的特殊,明明他與甄士隱接觸的時間要比對方早了那麽多,然而每每遇到自己甄士隱,不過是帶著些許的敷衍。
而對於程日興,他卻是全心全意的疼愛,那仿佛是將其放在掌中的疼愛。
“所以你嫉妒,你嫉妒的程日興,甚至你因為嫉妒程日興,而恨上了你的母親。
也正是因為如此,是以你做事越來越偏激,甚至聽從別人的話,給你的母親下藥。
從而讓她變得瘋狂,你用你的母親做著,一切可能會影響你形象的事情,你利用她去做那些你不願意,髒了自己手的事情。
甚至包括現在,你母親自己趴在瓷片之上,割傷自己也是你的主意,不!或者說也是你的引導。”
黛玉的話並不大,可是她每說一句,便看到甄若霖的臉色蒼白一分,到最後已然不敢與其對視,隻是低頭閃躲著。
“你……你不過是個小丫頭,我卻是不與你對話,也不與你計較……”甄若霖低聲說道,此時他隻覺得自己,仿佛赤身地站在對方麵前,自己心中的那些陰暗被其挖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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