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很快,  真裏子直接給他們插隊，因為知道亞彌尼的脾氣，負責上菜的服務員是那種不會東張西望瞎打量的人。
    其中還有剛才甚爾提到的芥川。芥川的異能是控製他的衣服，黑色的打著兩個補丁的外套,  化為數條黑布將比他身體還寬的托盤束緊,  連湯汁都沒濺出一滴。
    亞彌尼明白甚爾的意思——拿芥川抵債。
    為了贖回小惠,  甚爾不惜當個喪良心的人販子，可能也沒指望芥川值十億美金，頂多抵消一小部分。
    亞彌尼是心動的，芥川的異能塑造性很強,  才七歲年紀就能夠控製到這種程度，多加打磨未來可期。但他不打算直接收下對方，用這種趁人之危的形式，
    同一種招數不能用在同一個人身上,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
    比如與謝野晶子,  給她一份工作,  並肯定和支持她的夢想。
    比如中也,  他重情重義渴望融入人類社會，隻要稍微給點溫情，就會對你死心塌地。
    比如森鷗外,  給他一個能實現自身價值的舞台，又恩威並施,  他自然會對你俯首陳臣。
    比如福地，讓他回歸純粹的正義之心,  不用被政治、權威和罪惡感裹挾，他就是最忠誠的私犬。
    比如織田、五條悟、夏油傑等，雖然結果都一樣的將他們留在身邊,  但使用的方式是不一樣的。
    這些是真正的人類，不是他收納的那些念能力者，好心都可能辦錯事，想要讓這些有價值的人類心甘情願的為他所用，必須是讓他們自我意識到——我是真心想這麽做，而不是被恩義挾持。
    道德綁架這一套隻能暫時發揮作用，久了會生變故。
    而像芥川龍之介，對方現在年幼，也有一顆積極進取的心——他的氣太過外露，近乎將變強這兩個字清楚寫在了上麵。他渴望改變自己的命運，渴望有個人出來拯救他，他會甘願成為一條走狗，不管是惡犬還是良犬，全靠他的主人怎麽使用。
    但如果這麽做，就太浪費了。
    甚爾一定有告訴芥川，關於亞彌尼的事情。說得不多，頂多是說如果能夠被亞彌尼收留，他目前所有的困境——金錢、地位和妹妹，這些全都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此芥川沒有跟其他服務員一樣，放下菜就離開，而是抱著托盤，狀似鎮定實則忐忑的看著亞彌尼，那雙眼睛透露出來的意味過於明顯。
    “出去吧。”亞彌尼看了他一眼，開始剝蝦。
    芥川張了張嘴，用力的咬了下唇，道：“甚爾先生說，您喜歡小孩子。尤其是擁有強大能力、潛力的小孩子。在下的異能很強，在下可以一個人殺死四個比我高大許多的大人。”又擔心會被誤會，連忙補了一句，“是他們先出手的，在下是自、自衛！在下不殺死他們，他們會殺死在下，奪走小銀！”
    他的妹妹名字就是芥川銀。
    亞彌尼隨手將蝦仁遞到綾辻嘴邊，綾辻沒拒絕，剛張口要吃，亞彌尼轉而把蝦仁塞進自己嘴裏。
    綾辻：“……”
    憤恨的咬了一口自己夾的魚肉。
    ——是真的討厭！明知道我不喜歡剝蝦殼把手指弄肮。
    “你的異能確實很不錯，我在上麵看到了很大的前景。你的潛力是我目前收留的人之中最大的。”中也除外，又不是人。
    芥川的能力與其說是控製布料，不如說……是將布料的性質增強、轉化成另一種更為堅固的物質。如果按照念的六大體係來分辨，是強化係和變化係融合貫一。
    異能力啊，有時候還是挺讓念力者羨慕的。
    “你的眼神在告訴我，你需要一個指路人，指引你活下去的意義。我對你的身世、過往的經曆沒有興趣，我在意的是你的未來，和你的思想……我當然可以現在就收留你，但被我收留，是一種耽誤，暴殄天物。”
    “不！在下……”
    亞彌尼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我不想和現在的你對話，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幼崽，誰對你伸手，你就跟誰走。是可以隨便別人拿捏塑造的，空白的存在。但我要的不是傀儡、泥人，我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遇過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形形色色的能力者，大約是看得多了，研究得多了，大多數人隻要他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其本質。
    亞彌尼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像要刺穿芥川心靈的犀利眼神看著他。“小家夥，你應該更自信一點，對自己更加重視一點，活著的意義不是別人賦予的，而是要你自己去體會的。如果真的想不到，不是有個妹妹嗎？保護你的妹妹也能成為人生的意義，所以，你本來就有了一個保底的選擇，為什麽還要從別人那裏得一個答案呢？”
    “……有區別麽？”
    “有哦，人的信念是一種很有價值的存在。鐳缽街的學校不是要建好了嗎？去上學吧，學了字，多看點書，多看曆史，你就會發現不管在哪個時期，影響世界和人類進步的不是國王、重臣、將軍，而是那些不屈服於命運，有著獨立人格，善於思考、推陳出新、勇敢反抗社會不公和固有規則的人。你要成為創造規則的人，而不是屈服於規則的人，這兩種選擇，會決定你成為千百年後依舊被評判功過的偉人，又或是埋葬在曆史橫流中的，無人知曉、無人在意的俗人。”
    芥川暈乎乎的走了出去，頭重腳輕，好在他職業素養被培養出來了，還記得關門。
    綾辻放下了筷子，麵無表情的鼓掌：“厲害，心命師先生。我都不知道原來啟發人還挺有一套，也許你老了可以開一家學校，拿個金牌教師的名頭。”
    “傻了吧你。”亞彌尼把重新剝好蝦殼的蝦仁全倒進他的碗裏，微微笑道，“你自己不就是麽？你有時候會抱怨我和阿加莎管你太多，但捫心自問，我們從未幹涉過你的選擇。就像嗬護著新破土的幼苗一樣，能摧毀你的狂風暴雨打不到你，但小雨小風的，你自己去扛。等你長成了蒼天大樹，你看我們倆還會不會管你。”
    出師之前和出師之後可是兩個待遇。
    綾辻眨了眨眼，看著碗裏的蝦仁：“要蘸醬料才好吃吧，這種蔥油醬汁雖然做法簡單，和蝦仁的味道卻很搭。”
    亞彌尼壞笑著湊過去，用額頭頂了頂他的鼻子：“感動了？”
    綾辻的回應是把一整個魚頭夾到他碗裏。“多吃魚頭，補腦。”你都腦子殘了一半，趕緊補補省得病發後誤人子弟。
    亞彌尼鬱悶的吃掉了兩顆魚眼睛，心思卻飄到了樓下。剛才進門就感覺到了，隻要遇過一次，他就能清楚分辨出對方的氣。
    對方在芥川的下擺內側安了個竊聽器，芥川不知情，一看就是個沒心眼的憨頭娃，至於竊聽他的人……津島修治。
    除了他，也不會有其他人會選擇這種方法。畢竟……但凡隻要稍微了解一下亞彌尼的為人，都不會采用這種容易被對方反利用的方式。
    行人應該也是察覺到了——偵探的眼睛真是銳利呢——所以全程都沒有開口，就任由他一個人表演。
    亞彌尼笑嘻嘻的給自己和對方倒了杯茶，問：“寶，想喝酒嗎？就一點點，不會被發現的。”
    綾辻挑眉：“我更想抽煙。”你竟然在和國的地盤，慫恿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喝酒？就不怕酒精影響我的大腦發育。
    亞彌尼懊惱的咂舌，他雖然不喝酒不抽煙，但酒量也是出奇的好。酒是個好東西，在冰天雪地裏能暖身，還能夠製造出簡單又殺傷力大的投擲武器。
    “你不能喝，你也不能抽煙。我是說，至少你成年之前不行。”畢竟阿加莎和道爾都是老煙槍，偵探啊……果然還是抽煙的樣子比較性感吧，高級煙葉的味道，聞久了都會覺得整個人醺醺的。
    抽煙的金發美人……亞彌尼舔了舔嘴角，誠實的說：“我♂了。”
    綾辻：“……滾啊！”死變態，我就知道你對我圖謀不軌！
    “這是xp！天生的！而且我處在這個年紀，是不能控製的，你知道的青春期的少年就算是看到食物都會產生聯想！”
    “不要把其他的青春期少年都拖下水！你敢發誓你不是聯想著我的模樣嗎？！還是說你敢聯想到老師身上！”
    一副如果敢說是，就another伺候的語氣。
    亞彌尼就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啊，軟了。”
    別了吧，不倫這套他是拒絕的。誰會對自己的老師（親媽）有那種反應，那不是變態嗎？！
    上一個公然搞不倫那套的家族，也就剩下一個被接盤的崽。哦，可憐的前天皇陛下~至死都不知道自己頂著一頭綠毛的吧~
    樓下的一個角落包廂，津島將耳麥丟進麵前的水杯，隻有他一人的大包廂，桌上的食物一口未動。他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麵前的杯盞，嘴裏嘟噥著：“為什麽不吃東西也要收茶位費，連壺茶都沒給上呢，還一人一百元，黑店啊。”
    要知道自從養了亂步，再加上給對方雇了個天價保鏢，他口袋裏的錢就縮水了許多。
    再這樣下去就得挪用組織的錢了。
    他雙手托著腮，嘟著嘴唇鬱悶的道：“就算早就決定好了……怎麽就這麽不甘心呢？”
    不僅把亂步白送，現在連芥川都白送了。
    雖然嚴格意義上，上麵兩個人都不算是他的私產啦。
    而且，先不提惡名昭著的殺人偵探竟然投入了阿加莎·克裏斯蒂的門下，既然是偵探，也不會真的老老實實和小老板待在屋裏一整天不出門。
    手指敲打著桌麵，津島的眼珠子轉了轉……說起來，亂步的高燒今天下午退了，既然要送，還是早點送過去比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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