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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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年節過去之後沒多久,  鄰國的基什王阿伽借由烏魯克今年未向他們進貢足夠祭品一事,派遣使者到烏魯克質問。
    基什的使者對烏魯克的王沒有表現出多少尊重,他自覺烏魯克是區區一弱國,遠比不過自第一次洪水起,  就在美索不達米亞霸權多年的基什。使臣不顧吉爾伽美什王的臉色,  口口聲聲毫無理由地要烏魯克增加比往年多一倍的黃金寶石,  並命令烏魯克派人前往基什,  為他們挖井修渠,建築城牆,  以抵禦來年的洪水。
    吉爾伽美什高居王座之上,不動聲色地看著使臣一句又一句無理的要求。他兩臂搭在王座扶手上,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擊,一言不發。而悠真沒有那麽沉穩,  他靜靜地站吉爾伽美什的身側,望著下方態度高高在上使臣,見他落在王的身上不屑的眼神,聽著他那些過分荒謬的要求,第一次感受到了屈辱。
    悠真難掩怒火,  寬大的衣袍內,他輕輕一抖袖口滑落一枚寶石到掌心,  他手指翻動兩指夾住寶石,猶豫著要不要給下麵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點教訓,  就被吉爾伽美什的餘光掃到。吉爾伽美什傾身探手握住了悠真微微顫抖的手指,  吉爾伽美什溫暖的手掌令悠真在衝動之中清醒了過來。
    悠真輕輕回握住吉爾伽美什的手,向他抱歉地示意,  隨後放開,  手一翻寶石收回到衣袖內。
    使臣瞥見吉爾伽美什竟然無視他在說話,  公然親密地握住祭祀的手調情,他像是才注意到悠真的存在,他高高地揚起頭來,問道:“烏魯克的祭祀長大人為何遮掩自己,是認為基什的人沒有資格一見你的真容嗎?”
    被擅自扣上不敬鄰國使者的罪名,雖然確實不想給他們絲毫好臉色,為了表麵上暫時的和平,悠真還是麵無表情地摘下鬥篷,冷冷地看著他。
    白皙修長的手指掀開兜帽,披綴著各色寶石的雪白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傾瀉而出,柔順地披在身後,長及臀部的發尾輕微地晃動,沒有了鬥篷的遮擋,祭祀露出了他絕美的麵龐。但在他那過於美麗的臉龐上,使臣感受到了自己被排斥,祭祀長他十分罕見的紫色眼睛沒有波瀾,此刻正冷漠地看向他。
    看著對方的祭祀在諸多寶石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美麗的容顏,使臣沒有想到,單調的鬥篷之下是如此令他驚豔的白發紫眸的美人。他的目光在吉爾伽美什與悠真之間遊移,隨後了然地露出會心的笑容。
    “聽聞前不久吉爾伽美什王剛與祭祀長大人舉行聖婚,想必吉爾伽美什王已與祭祀長大人結合,”他兩手一振,歡迎道,“不知烏魯克的祭祀長大人,是否也願意如接待吉爾伽美什王一般,接待我們基什的人民,與我共歸偉大的基什。”
    “我們基什人民同樣想欣賞一下祭祀長大人的愛與美。”他直勾勾地盯著上方的悠真,眼睛一眨不眨。
    盡管伊南娜的神殿祭祀確實承擔著這一部分的職責,但在宮殿之內,在烏魯克的王麵前提出這樣的要求,甚至點明要求是祭祀長接待,未免也太過猖狂。
    “除非基什供奉烏魯克的守護神,否則本王想不出其餘的可能性。”偏頭看向底下的使臣,吉爾伽美什緩緩說道,他冰冷的血色豎瞳中釋放出驚人的駭意。
    吉爾伽美什話語中吞並基什的狂妄之言讓使臣大怒,但他不敢直視此時氣勢暴戾的吉爾伽美什,可他同樣看不起曾經敗過基什的烏魯克,他放下了狠話。
    “不降便戰,這是吾王基什王阿伽所說的話。吉爾伽美什王,烏魯克當真要與擁有戰神紮巴巴庇護的基什為敵嗎?”
    聞言,吉爾伽美什卻並沒有如使臣所想的那般大驚失色,而是鬆懶地背靠王座,一手撐著臉,麵露無趣地說道:“縱使是紮巴巴也無法庇佑愚蠢的人太久。”
    “吉爾伽美什王,你膽敢蔑視神明,挑戰神的權威!”使臣瞪大了眼睛,但隨即反應過來,硬是從吉爾伽美什的話中找出了差錯,“我們基什將代表戰神紮巴巴,懲罰爾等瀆神者,為紮巴巴大人奪取更多祭品,以平息他的怒火,換取他的諒解。”
    “烏魯克的祭祀長大人,希望您能夠迷途知返。”臨走前,使臣看似恭敬地對悠真微微行禮,“切不要被瀆神者迷惑。”
    吉爾伽美什睜開半闔的雙眸,卸下所有的表情,他森然喝道:“雜種,退下!”
    使臣被震懾,腿軟地癱倒在地,被一旁的侍者拖著抬走。
    “吉爾,基什這是在威脅我們。”悠真忿忿不平地碾碎一塊寶石,在大殿內生氣地說道,“什麽派人去幫他們修建城池,恐怕是有去無回。”
    還有那名使臣看他的眼神也令他十分厭惡。
    “而且他在最後時說的那一番話,分明是在找借口,將虛無的罪名生硬地按在你頭上!”悠真憤怒地轉過頭去看著坐在王座上與他對視的吉爾伽美什,他走過去撫上吉爾伽美什的手,說道,“吉爾,我知道你沒有瀆神的意思。”
    “我尊重神。”吉爾伽美什淡然地說道,他直接拉過難得急躁的悠真,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將悠真整個人摟在懷中,手親昵地摸上他腦後的長發,安撫他的心情。
    “但我並不服從於神。”吉爾伽美什垂眸,血色的瞳孔之中盡是趴在他懷中仰視自己的悠真。
    悠真之前就隱隱意識到,但他沒想到在這個神權大於王權的時代,吉爾伽美什居然就這樣對他說出口了,他望著吉爾伽美什。
    “悠真,你信仰伊南娜嗎?”吉爾伽美什扣住悠真的下巴,“或者,你有信仰嗎?”
    “我……”修長的雙腿因空間不夠而被迫屈起,赤腳踩在王座上,悠真依靠在吉爾伽美什結實的胸膛上,感受著王熾熱的懷抱,悠真的思緒飄忽。
    一邊是從未見過的神明,一邊是從他有意識時起,便一直照顧於他、培養於他的吉爾加美什。
    悠真的眼神變得清明,他拽住了吉爾伽美什的黃金項圈,肯定地說道:“我有,但與其說我信仰伊南娜大人,不如說我更信仰吉爾你。”
    身為祭祀長的他居然說出不信仰神明的話,這樣的言論被任何人知道都會毫無疑問地認定他是真正的,大逆不道的瀆神者。
    吉爾伽美什哈哈大笑,他愉悅地說道:“悠真,我的祭司長啊,你可要收斂些這樣過於喜愛本王的姿態,否則,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怎樣過分的事情。”
    可隨即,吉爾伽美什撚住悠真的下頜,不容拒絕地吻了下去。
    跪坐在王座之上,悠真沒有抗拒,環住了吉爾伽美什。
    為了應對基什,吉爾伽美什召開了會議。
    烏魯克共有三個權力機構。其中王擁有絕對的戰事主動權,吉爾伽美什便掌管著烏魯克的所有兵力,在戰事時直接獲有統領最高權。
    悠真所代表的祭祀處屬於長老會議,大部分是祭祀出生的貴族,身為祭祀長的悠真除戰爭時期外,尋常時期擁有與王平等的權力。
    而公民大會則是由烏魯克的成年男子所組成,他們的總權力略小於祭祀長,長久以來,長老會議與公民大會之間為了權衡王權,互相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長老會議與公民大會共稱為城邦會議,非必要時絕不輕易召開。
    此次吉爾伽美什召開的便是城邦會議。
    吉爾伽美什主張戰而不是降,基什已經欺壓周邊的國家太久。
    在這次會議之前,悠真先去開了來一次長老會議。果然如他所料,貴族們不願展開戰爭。他們覺得隻不過是派些人過去幫基什修造水渠,並沒有傷及根本,多些納貢也無所謂,這對於弱國而言被剝削是尋常的事。
    但當時在場的悠真仍然記得基什使臣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與他頤指氣使地表示不服從便戰的氣焰,悠真堅定地認為一時的屈服不會換來如何好的結果。於是他最終還是力排眾議,選擇了站在吉爾伽美什這一邊。
    因為悠真再正統不過的神明血脈,以神明為指引的貴族們無法與他爭論,更何況說到底,作為祭祀亦或是貴族的他們,怎樣都輪不到他們上戰場。
    三方勢力中的兩方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最後一方的公民大會本就是願為烏魯克付出一切的青壯年,他們在吉爾伽美什幾句話的引導下,選擇了主動出戰。
    最終,吉爾伽美什率兵攻打基什,悠真則作為烏魯克的最後一道防線,留在了城內。
    臨走的前一晚,吉爾伽美什從宮中找出了各種他幼時珍藏的寶石,還包括他親手輸入魔力的寶具。悠真坐在床上抱著滿懷的寶物,表示吉爾伽美什可以放心,他已經在在周圍都布下了魔法陣,即使不能完全抵擋也可以拖到等吉爾伽美什回來。
    吉爾伽美什卻輕易地將悠真壓倒在床榻上,居高臨下地命令悠真要時刻警惕。悠真彎起眼角,無奈地說自己會的。
    一晚過去,悠真拖著疲憊的身軀,跟在吉爾伽美什身側走到烏魯克城外。
    作為祭祀長的他,要為臨行前的王與戰士們祈福。
    一切順利,悠真執杖從祭祀的高台之上走下來,他第一時間看到的便是身披榮耀的吉爾伽美什,再也注意不到其他。
    在士兵們的簇擁下,吉爾伽美什屹立在城門前,低頭看著滿眼都是自己的祭祀長,他的嘴角揚起笑意,俯下身一把撈住悠真細窄的腰。
    自動忽略周遭的事物,悠真的眼中隻剩下身覆黃金甲胄、散發著光輝一樣的吉爾伽美什。悠真順著王的手臂踮起腳,攀住眼前的男人,深深地吻住了吉爾伽美什的唇。
    吉爾伽美什加大了力道。
    指腹擦過悠真的嘴角,吉爾伽美什重新幫悠真戴好兜帽,對悠真說“等本王凱旋”後,他騎上躁動的獅子,頭也不回地遠去。
    吉爾伽美什剛離開烏魯克,悠真就忐忑難安地在神殿內來回踱步。
    明明知道此刻吉爾伽美什還在路途中,距離兩國開戰還早,他就是控製不住焦慮的心情。沒有辦法,做什麽事都不集中,心慌不已的悠真幹脆跑去見恩奇都。
    剛見恩奇都,還沒等悠真展開笑顏衝過去抱住他,就被恩奇都格外凝重的神情震住。
    “悠真。”恩奇都湊到悠真的脖頸處,他輕聞片刻,呼出的熱氣惹得悠真癢癢的。
    “怎麽了?”悠真捂住脖子,問突然沉下臉來的恩奇都。
    “你的身上……”恩奇都語氣鬱鬱,“你身上的氣息不再純粹了。”
    “啊…”悠真猛地想到了什麽,漲紅著臉,後退了幾步。
    恩奇都竟然能聞出這種事嗎?
    綠發少年不滿悠真的後退,他拽住悠真的領口將他拉回來,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的聲線低沉,帶著探究地質問道:“你與吉爾伽美什王交.配了?”
    “不…”悠真連忙搖頭,他雖然知道恩奇都長期在森林中與野獸作伴,但如此直白地把“交.配”這個詞掛在嘴邊,還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不是什麽?你沒有和他交.配嗎?”恩奇都蹙眉,他歪了歪頭,堅持自己的判斷,“我都從你的身上聞到那股氣味了,他和你的氣息緊密纏繞在一起,你剛踏入森林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不,我是指…恩奇都,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個詞?”悠真的聲線顫抖,他別開恩奇都率直的目光,“那個詞一般不用來形容人類的。”
    “可你不就和森林裏的野獸一樣,一到春季,便變得熱衷於交.配嗎?”恩奇都溫和清潤的嗓音變得沙啞。
    再討論下去,悠真感覺以臉上的熱度就要冒出煙來,他慌得眼睛不知道往哪裏看,他喏喏地說不出話,不知道該怎麽向不食人間煙火的恩奇都解釋他與吉爾伽美什的關係。
    “如果你想要找一起度過春季的伴侶,就過來找我,我可以與你交.配。”
    恩奇都定定地看著悠真片刻,纖長的手指仔細描摹悠真的唇瓣。
    “我不喜歡你的氣息被別的男人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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