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寬容派的聚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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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時,普羅可布咖啡館。
    10分鍾內,三名國民公會的代表巴拉斯、弗雷隆、勒貝爾前後抵達咖啡館二樓的隱秘套間。而作為本次聚會發起人的塔裏安,他已在此久候多時。
    四人擁抱寒暄過後,警惕性極強的巴拉斯注意到房間窗戶依然敞開,使得室內光線過於明亮,不適合密謀的環境氛圍。
    於是他走到窗台前,先是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在察覺無異後,順手關閉了玻璃窗,並掩上掛著厚重的深橘紅色的帷幔。
    很快,整個房間的光線變得有些昏暗,塔裏安隨即點燃了長條餐桌燭台上的幾根蠟燭。
    巴拉斯看到屋子裏有兩扇門,一扇外接走廊,另一扇通向內室。站在一旁的塔裏安解釋說,內室裏的一扇門可以直通咖啡館的後門,而且無人察覺。
    不久,身為房間主人的塔裏安給三位赴約同伴分別送上一杯波爾多產的美酒,他自己手上也有一杯。
    塔裏安首先舉起高腳杯,低聲說了一句“為了丹東!”
    巴拉斯、弗雷隆與勒貝爾也紛紛圍過來,高舉酒杯齊聲附和:“為了丹東!”
    三人一飲而盡。
    弗雷隆在牆角的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空位半躺著,巴拉斯就在餐桌、內門與窗台之間來回踱步,而勒貝爾似乎對房間裏,那個路易十五時代的大座鍾很感興趣,目不轉睛盯著看上麵時鍾刻度。
    忽然,勒貝爾轉過頭,對著塔裏安問道:“除了我們,你還邀請了誰?”
    在塔裏安的邀請函中,沒有列出參會人員的所有名單,這也正常。被羅伯斯庇爾、聖鞠斯特等人鄙稱為“寬容黨”的黨徒們,自從失去他們共同的精神領袖喬治·丹東之後,變得人人自危,以至於很多議員代表都不敢在同一個房間裏連續睡兩晚。
    端起紅酒瓶的塔裏安一邊給眾人又倒了半杯紅酒,一邊慢悠悠的回複道:“嗯,還有勒讓德爾、克朗塞、布爾東、梅爾蘭、羅維爾與圖裏奧他們。”
    “克朗塞、梅爾蘭、羅維爾和布爾東都來不了了。昨天下午,他們4人連同其他十多名代表,分別派往北方軍團、阿登軍團、摩澤爾軍團和萊茵軍團擔當特派員。”。
    巴拉斯的外表氣質佳,交際廣,與很多議員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
    “圖裏奧也被派去了蘭斯,據說蘭斯大學有很多保王黨份子在此聚集,兩委員會下令圖裏奧和他的軍隊在必要的時候,徹底摧毀那座保王黨人的老巢。”
    “徹底摧毀一座大學?!就像那座‘被解放的城市’,讓千年古城的蘭斯也步裏昂後塵,永遠不複存在!”
    勒貝爾憤憤不平的說。這位外交委員會的成員兼執委負責人,應該平原派或是丹東的同情者,他曾宣稱自己隻會向拿槍的敵人開火。
    感覺會引火燒身,巴拉斯趕緊將話題拉了回來。他對著塔裏安問:“那位正義勇敢的勒讓德爾呢?”
    作為特派員的巴拉斯和弗雷隆曾在南方的尼斯、馬賽、土倫等地,血腥鎮壓過保王黨人和聯邦派(吉倫特派)分子。
    至於塔裏安,他在就任吉倫特省特派員之前,曾信誓旦旦的向兩委員會(救國委員會和治安委員會)表示,將遵從公會的最高指示,鎮壓叛亂省份的一切保王黨人和聯邦派(吉倫特派)分子。
    或許是某位情婦的關係,原本殺氣騰騰來到波爾多的塔裏安,一下子變成心慈手軟,數周內公開處決的“叛逆”不過10來個。
    然而,他手下的拉紮爾·霍切將軍卻瞞著巴黎特派員,在波爾多近郊的加龍河河畔,下令處決了上百名的吉倫特派分子。
    與此同時,弗雷隆督辦土倫時,一口氣把7百名保王黨叛逆送上斷頭台,而巴拉斯將尼斯人口從2萬7千人成功減少到9千……
    “勒讓德爾病了,在辭去治安委員會委員之後,他就回到在凡爾賽的老家,隻想靜養一段時間,不願意任何人前去打攪。”
    塔裏安神情沮喪的繼續說:“或許他還在心裏埋怨我們,那天他在國會大廳獨自麵對羅伯斯庇爾、聖鞠斯特、比約瓦倫等人的惡毒攻擊時,我們都沒能站出來,為丹東和德穆蘭發話。”
    ……
    眾人沉默了好一陣。此時的房間裏,僅有座鍾走動時,發出的讓人感覺刺耳的滴嗒聲。
    最後,還是弗雷隆打破了沉默,他自我解嘲式的解釋道:“如果那個時候,我們都站出來向三巨頭和他們眾多-黨羽發難,或許此時此刻,大家的頭顱都埋在墳墓裏,與丹東、德穆蘭、法布爾他們接吻了。”
    塔裏安重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們一定會為丹東報仇,但不是現在,我們先要保護好自己,等待一個最佳機會。不能效仿魯莽的布魯圖,讓暴君凱撒成為民眾心目中的英雄。”
    今天房間裏的4人小團體中,弗雷隆是最早認識丹東的,差不多是在丹東來到巴黎的第一年。
    不過,塔裏安與丹東的私人關係最好,德穆蘭曾打趣說兩人的關係形同養父與養子。
    在旁人看來,塔裏安是一位相貌英俊,永遠顯露快樂的單身漢。但在隱藏的另一麵,25歲的快樂小夥隻是貝爾西侯爵的莊園管家與某位農家女的私生子,社會地位極其卑微。
    從少年時代起,母親病逝後的塔裏安就開始浪跡巴黎街頭,過著衣不蔽體的悲慘生活,他先後當過辦事員、油漆工、印刷工和雜貨鋪的售貨員。
    如果不是丹東的好心收留,讓這名管家與女仆的私生子在律師事務所裏讀書做事,也許塔裏安至今還在蝸居在聖安東區的某個貧民窟裏。
    由於天生的自卑感,塔裏安總習慣於追求華麗的服飾和戴著一頂三色羽翎的貴族闊邊帽,並對外表美貌且骨子裏風騷的貴婦人充滿了好奇感。
    事實上,塔裏安聯絡“新寬容派”聚會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著如何營救自己的情婦,那位在波爾多就與自己有過一腿,現如今關押於巴黎監獄裏的卡塔內侯爵夫人。
    重新站在窗台邊的巴拉斯警覺起來,那是他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至今傳來。
    於是他立刻轉過身,從窗口邊縫觀察了一會兒,等到確定安全了,巴拉斯才回過頭,對著塔裏安問了一句:“你怎麽沒有邀請布律納?”
    21歲的布律納,他早在去年就已是共和國最年輕的將軍了,比那個叫拿破侖的“土倫將軍”混得還好。
    一聽到布律納的名字,塔裏安心中就感覺憤憤不平,他很氣憤的說道:“那家夥現在陸軍委員會任職,他每天忙的到處跑,不是給軍委會大佬卡爾諾匯報工作,就是對著殺害丹東的三巨頭們大拍馬屁。”
    毫無疑問,眾人已從塔裏安的話語中,聽出那股酸溜溜意味。
    的確,談及從丹東身上獲得的好處利益,布律納絕對排在前兩名。是丹東,將布律納從拉法耶特的屠刀下營救出來,還促使年輕的“布列塔尼亞人”在20歲時,晉升為共和國準將。
    等到丹東被革-命法庭監禁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布律納會趕緊去營救他的朋友和庇護人,但是一露出危險的苗頭,那個“勇敢的布列塔尼亞人”隻是審慎地站在一旁觀望。
    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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