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我就全當在山上隱居讀書了，這兩年沒有雜務幹擾，我倒是讀了不少書，以前我是學文科轉經濟的，但在這山上，我潛心研讀了兩年曆史，有所感悟。”
    顧順平並沒有因為這兩年的痛苦經曆就自暴自棄，而是繼續精進自己的學問知識，以期未來出山。
    “你當初那封信到底遞交給的哪位領導？明顯是特地打過招呼，不然供電所那批人和你無冤無仇，沒必要這麽整你。”
    李先明從腰包裏拿了一包煙，從裏麵抽了一支後，將它遞給了顧順平。
    “兩年沒抽過了，還真有點癮。”顧順平也不客氣，接過煙就給自己點了一支，深深地吸了口，嘴角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我那封信交給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呆兩年，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些事情都很好解釋。”
    “你是不是呆傻了，別這兩年你就看開了紅塵，大徹大悟，以後就要在這山上過一輩子了吧。”錢偉急道，他可不想等會兒又聽到一堆佛學道理。
    一個人遁入空門不代表他就看開了，而是代表他的心死了。
    “不不不，我怎麽會看開紅塵？”顧順平的眼神極為銳利，他沉聲道：“我這兩年能夠在此潛心學習，絕不是為了參悟什麽東西，而是為了搞清楚，什麽是權力！”
    “我們這批人，無錯無過，從省廳金融辦被流放到基層鄉鎮，受盡屈辱白眼，因為什麽？”
    “因為那封聯名信？”錢偉試探性地回答道。
    顧順平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沉聲道：“不，一個字，權。”
    “我們的那封聯名信遞給省長吳國光，他接到那封信後，立刻找了個名義，將我們那個調查組的人員全部打散，讓我們永遠不能再以省金融辦的名義去追查姚文熙的死亡內幕。”
    “他反應這麽大，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們這幫無名小卒能鬧出什麽滔天巨浪？”
    顧順平目光灼灼，他此時說話的中氣十足，儼然一副指點江山的大家風範：“他所懼怕的是另一個部門和省金融辦聯合，通過深度挖掘茂業集團的前期案件，來對茂業集團進行徹底調查。”
    “沈華強那封聯名信，也未必是他自己要遞交上去，而是背後有人讓他這麽做！”
    錢偉聽得有點玄乎，他眉頭緊鎖，有些疑惑道：“另一個部門？就是當初提審我們的那批人？”
    “對。”顧順平笑道：“我從黨史文獻裏麵大致摸清楚了，這個部門的由來，要講起來很複雜，你可以把這個部門理解為國家管控經濟的錦衣衛。”
    “你是說，504辦公室讓沈華強寫聯名信給省長？”
    李先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對顧順平的評價又上了個台階，這個人確實有很有本事，能從曆史文獻中的蛛絲馬跡，摸到了504辦公室的存在。
    “你也查到了這個部門嗎？”顧順平也有些驚訝，他能掌握到這些材料，還是因為他父親曾經供職於黨史研究室，家裏有一堆影印的內部資料。
    李先明並不能把他和504辦公室達成的秘密協議給說出來，隨口搪塞道：“我也是無意中得知了這個部門介入了927事件。”
    “那沈華強為什麽要去遞交這封信呢？”李先明皺眉問道。
    “這是一次多方試探！”顧順平又點了一支煙。
    他見李先明和錢偉都有些不解，跟著解釋道：“504辦公室也不清楚，茂業集團到底牽涉到那些人，他們讓沈誌強寫聯名信去試探吳國光的反應，同時吳國光再將調查組打散，也是為了試探504辦公室的反應！”
    “沈誌強並不是省長這個利益集團想要的人，不管他之前是怎麽坐上的金融辦主任的位置，那封信發出後，他絕對不可能再在漢東省的官場上繼續掌握實權！”
    顧順平說到這裏，有些自嘲的笑道：“至於我們，不過是一批高層權力鬥爭時被波及的可憐蟲罷了。”
    這個評語，李先明在蘇娜那裏也聽到過。
    原來十幾個年輕人的前途人生，不過就是一場權力之間的來回試探。
    果然，在官場上，最重要的就是權。
    “原來是這樣嗎？”錢偉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對他的內心震撼很大。
    李先明皺眉問道：“927事件，你現在有什麽新的想法嗎？”
    “有一些苗頭，但還是需要茂業集團的資料才能印證。”顧順平沉聲道：“我隻能說，省長吳國光也不是這個事件裏的主要人物，背後還有大人物在主導。”
    比省長還大的人物，他沒明說，但李先明和錢偉兩人都能猜到，這件事已經觸及到了京城的某些人物。
    幾百億的資金流失，光靠吳國光的小圈子運作，也無法將這件事就掩蓋過去。
    李先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震動，說起了自己前來的目的：“老顧，這件事離咱們太遙遠了，眼下倒是有件事情，咱們可以一起來搞。”
    “什麽事情？”顧順平眼睛一亮，不過隨即又將眉頭皺了起來：“你們有組部的調令嗎？我被特殊照顧了，必須要調令才能從山上下去。”
    “這個倒是沒有。”
    李先明搖頭，他看著顧順平的眼神又暗了下去，隨即補充道：“但是我有把你調出來的權力！”
    “你升上去了？”顧順平訝然道。
    李先明又搖了搖頭。
    一旁的錢偉按捺不住了，開口把李先明如何被縣委書記提拔，委任龍門鎮經濟建設小組組長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總之，咱們仨在一塊，絕對能把龍門鎮的經濟搞得紅紅火火！”錢偉下了個總結。
    顧順平一直在靜靜地聽著，他聽完後，看向李先明認真地說道：“蔡振華這麽幫你，絕對不是因為想要發展鄉鎮經濟，你知不知道，他這樣以縣委書記的個人職權作擔保，設立一個鄉鎮上的超製小組，需要承擔多大的風險？”
    “隻要你這裏出了問題，這件事足以讓市委連開十天大會，當做縣委書記濫用職權的典型來批判，如果有任何經濟賬目問題，他這頂烏紗帽就當到頭了！”
    “老李啊，你這背後可有人在照顧你呀。”顧順平意味深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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