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先明起了個大早，收拾妥帖後便急匆匆地朝著縣城趕去。
    江小妍的家庭條件很好，老爸江勇是縣委辦的科室主任，老媽徐彩雲則是縣中學的老師。
    而李先明的父母都是農村人，家庭條件很是一般，早先兩人在一起時，江勇就極力反對。
    後來他大學畢業後，考上了江口縣的公務員，這才讓江勇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這次來縣城，他還專門帶上了自己的存折，想要向江勇證明自己已經存夠了在江口縣買房的首付。
    上午十一點，他提著從超市裏買的兩條玉溪煙和一瓶劍南春，敲響了江小妍家的門。
    出來開門的是江小妍，她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俏麗的臉蛋略顯蒼白，就算化了妝，也沒能蓋住她的黑眼圈。
    她見到李先明，第一反應是欣喜，但隨即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道：“你怎麽來了？我沒讓你來啊？”
    “我正好今天休假，就帶了點禮物，來拜訪一下伯父伯母，也隨便解釋一下最近我工作上的一些問題。”李先明將手中提著的禮品遞了上去。
    江小妍連連擺手，直接拒絕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家裏現在有事兒。”
    李先明眼神一暗，他將禮品放在了門口，強笑道：“那你把東西帶給伯父，我改天再來拜訪。”
    “小妍，是誰啊？”
    還沒等江小妍開口說話，屋內就傳了江勇的聲音。
    “沒誰。”江小妍回了一句後，隨即壓低聲音道：“你快點走，改天我讓你來再來！”
    見她這幅樣子，李先明心下有些奇怪，並沒搭理她的話，高聲道：“伯父，是我，李先明！”
    “李先明啊，快進來坐坐，叔叔正好有事情想找你談談。”江勇的聲音頗為熱情。
    江小妍見阻攔不住，狠狠地瞪了李先明一眼，讓他換了鞋，帶他走到了客廳。
    客廳裏的沙發上，除了坐著江勇和徐彩雲外，還有一個油頭粉麵的年輕人，茶幾上擺著一瓶五糧液和兩條中華煙。
    這些東西加起來，能頂得上李先明兩個月的工資。
    “徐源？”這人李先明認識，是他在縣安監局的同事，在局裏算個官二代，老爸是縣檢察長徐正一。
    “李先明，你來了？”徐源像是在自己家一樣，抬手道：“隨便坐。”
    “唉，讓你別把官場上那一套拿到家裏來！”江勇一見李先明手上提著的煙酒，臉色瞬間便沉了下去，“作為年輕幹部，不要助長不正之風！”
    “知道了，伯父。”李先明明知江勇是在給他難堪，但卻隻能掛著笑臉回應。
    徐彩雲接過煙酒，將它也擺在了茶幾上，兩人禮品的檔次一下就對比了出來。
    “伯父，我這次上門來是想跟你解釋一下我工作調動的問題。”李先明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說道：“而且我也存夠了買房的首付。”
    “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你以後就老老實實地在鎮子上呆著吧。”
    江勇點了根中華煙，悠悠然地吸了一口，吞雲吐霧道：“至於你存了多少錢，乃是你的事，和我們沒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呢，這是我和小妍以後的婚房。”
    李先明還在試圖挽回：“我在基層隻是曆練，等過段時間就能調回縣局。”
    “打住，婚房這事兒，以後別再提了。”江勇麵色一沉。
    一旁的徐源譏諷地笑道：“曆練？李先明，你不會覺得局長放你去鄉鎮做一把手，就是為了提你回局裏升副科的吧。”
    “你怎麽就知道不是？”李先明眉毛一挑，不甘示弱道：“論能力，論業績，局裏不提我提誰？”
    “況且薛局是我師父，他很多次都說要提拔我。”
    雖說他心裏也吃不準，但男人麵對情敵的時候，總是會想讓自己看起來有競爭力一些。
    “幼稚！”徐源嗤笑一聲：“這個世界如果是誰有能力誰說了算，那要關係來做什麽用？”
    “李先明，你要麵對現實。”江勇抖了抖煙灰，倨傲地看著他，“你畢竟是農村裏出來的，比不得徐源，他才是今年的副科人選。”
    “至於薛局放你去龍門鎮管錫礦，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江勇話雖說得客氣，但臉上卻寫滿了不屑。
    前段時間，新到的縣委書記批了下今年的人事調動文件，提出要從基層幹部中提拔一批優秀人才，專門空缺了幾個縣直屬單位的副局長職位出來。
    在縣級單位裏麵，副科級是官，股級是兵，兩者之間雖隻差半級，但卻是雲泥之差。
    徐源靠他爸在其中上下活動，已經把名字寫在了縣組織部的提拔名單上麵，現在隻等著年中人事調動的文件下來而已。
    “孩子，聽我一句勸。”徐彩雲語重心長道：“就算你從鄉鎮調了回來，咱們兩家也門不當戶不對，你和小妍之間是沒有未來的。”
    這一番連珠炮下來，李先明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了江勇兩人的意思。
    他們打心眼兒裏看不起李先明，一門心思想要把女兒嫁給未來的副局長徐源。
    “小妍，你也是這個意思嗎？”李先明盯著江小妍，聲音有些沙啞。
    江小妍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她咬著嘴唇，有些顫抖道：“李先明，你真的覺得我們會有未來嗎？”
    “當然有。”李先明斬釘截鐵道：“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爛在鄉鎮裏麵！”
    “身無同路人，敢登青雲梯！”
    李先明雖說出身寒微，但自幼便有淩雲之誌，也正是有心中這股豪氣，才讓他從一個農村娃進入了燕京大學。
    如今在此時此刻說出來，不像是回答他人，更像是給自己明誌。
    江小妍看著他，眼神閃爍，不止心裏在想些什麽。
    但一旁江勇與徐源兩人相視後，同時哈哈大笑。
    在他們看來，李先明這一身書生氣，簡直幼稚的無可救藥。
    “大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要有這個能力。”徐彩雲抿了口茶，眼也不抬地說道。
    “既然你說薛局要提拔你。”江勇將煙蒂摁在了煙灰缸裏，他笑道：“組織部的人事調動文件也快下來了，到時候你要沒在名單上麵，就別再糾纏我們家小妍了。”
    “伯父這個主意好。”徐源鼓掌，他的三角眼在江小妍前凸後翹的身材上掃了又掃，笑道：“正好能讓小妍看看，誰才是有未來的人。”
    “老爸，你這是把我當什麽了？”江小妍生氣道，她對徐源盯著她看的眼神頗為厭惡。
    如果不是她父親承諾，會動用一切關係把李先明從鄉鎮裏麵撈出來。
    她絕對不會同意和李先明分手，更不會答應和徐源做朋友。
    “好！如果不能給小妍幸福，我絕不會再加糾纏！”李先明咬了咬牙，剛毅果決道。
    他心裏其實也清楚，自己升任副局長的幾率微乎其微，但眼下自己如果不應下來，這輩子就真的抬不起頭了。
    匹夫不可奪誌！
    扔下這句話後，李先明起身便朝著門外走去。
    等他離去後，江小妍的眼圈漸漸泛紅。
    江口縣，觀其名，正好在江水匯流之處。
    李先明行駛在濱江公路上，搖下車窗，讓略帶潮濕的風吹走了幾分煩惱。
    要升任副科，談何容易。
    像自己這種沒背景的人，想要和檢察長的兒子競爭，實在太過於困難。
    想了一會兒，他索性不再想這件事，徑直地朝著鎮衛生院裏開去，想看看昨晚救下的那個女子現在好點沒有。
    剛進衛生院，前台的護士就攔住了他。
    “李站長，你是來找昨晚送過來的那個大美女吧。”小護士笑道。
    李先明點了點頭：“對，她現在怎麽樣了？”
    護士從上衣兜裏掏出了一張處方單：“她已經被人接走了，喏，這是她給你留下的。”
    李先明打開紙條，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救命之恩，無以言謝。明天，我會來辦公室找你，彼時詳談。”
    右下角的署名是晴晴，紙上沒有寫任何聯係方式。
    李先明莞爾一笑，沒把這張紙條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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