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孩子還是頭一次見火車呢,滿臉寫著好奇，好在早早捆成一串，要不然他們自己就能跑丟。
    “總算上車了。”齊蘭香可是見識過二十一世紀的春運,還是那一句——幸好出發早。
    春節時間乘客不多,車廂沒有坐滿，三個孩子沒有位置,三個大人的位置卻在同一排。
    臥鋪那是幹部才能享用的待遇,硬座,他們三個學生是可以享受半價，這年頭火車票可不便宜，便是半價也要幾十塊呢；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呢，哪舍得給孩子也買上一個座位,不能夠的。
    好在葉齊歸是男孩,發育晚，虛九歲也沒有超過一米二（一名成年人可以免費攜帶一名身高不足米的兒童）。
    “姐，我先找個位置歇一歇……”昨晚沒怎麽睡覺，齊壯實早便看到有空位，想坐過去靠著睡一覺。
    “好，我也去……”齊蘭香瞧瞧就三個座位,要麽抱著孩子坐要麽擠著孩子坐，都不舒服，反正葉默陽私下抱怨自己像個後媽，那還不如找個空位先睡一覺。
    夜裏是不能睡,要守著行李與孩子們，其實，便是讓齊蘭香睡覺，也不會睡得舒服。
    “行。”葉默陽一直被兩個小的圍著問東問西,而大的那個一直看著倒退的田野與山林……他一邊應付著孩子們奇奇怪怪的問題，一邊將行李一一歸置妥當。
    行李著實多，可大部分是死沉的大米、南瓜等不易腐壞食物，以及幾床被褥，其他衣物統統打包送去郵寄，人到行李也要到了，是提前寄出來的；家裏頭那是一件舊衣也沒留下，便是舊衣也可以做鞋墊呢。
    在鄉下，除了冬季，其他時間都可以穿草鞋，到了四季分明的京城就不能如此，第一、京城不像四季如春的南方；第二、京城貴人多富人更多。
    不能買皮鞋，那也要穿雙布鞋。
    自行車不讓推上火車，被葉默陽拆了，下車後再組裝回來就行，以及裁縫機早早便拆開，到了京城也要用得上，不能不帶上。
    “歸歸，爸爸帶弟弟妹妹出去走一圈。”葉默陽被兩個小的纏得不行，道。
    “好的，去吧，爸爸。”葉齊歸正捧著一本小人書看呢。
    葉默陽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小的挨個去別的車廂走一走看一看。
    ……
    “吃飯。”齊蘭香被推醒時，天全黑了。
    葉默陽從火車餐廳買了六個盒飯回來，有五毛一盒也有三毛錢一盒，還不要票，米飯上麵鋪的是青椒炒肉絲或是炒魚片。
    “姐夫，你真的將房子借出去了啊”齊壯實邊吃邊問。
    “嗯。”屋子不能空，沒人氣可不行，自己一家離開就不會回去，借給一個沒參加高考的知青，他啊，一時半刻回不了城，關鍵是他會幹活，在齊家大隊一個月能有三四十塊收入。
    也不是白租，一年十塊錢呢，一次性給了葉默陽五十塊錢呢。
    “今晚三個人怎麽輪”齊蘭香一邊打哈欠一邊問，她真當自己是後媽，冷眼瞧著葉默陽一邊盯著城城吃飯一邊喂著盼盼。
    “姐夫守零辰之前，我守零辰一點到三點吧，姐姐守四點之後……”齊壯實見親姐姐還很困的樣子，便道。
    “成。那記得喊我啊。”齊蘭香捧著水壺去水池間簡單洗漱，又方便了下，回來又趴下。
    ……如此熬了四天三夜，火車終於到站了。
    齊壯實擠在最前頭，頭一個跑下車，而葉默陽將窗戶打開，抱起包裹與竹筐，一一從窗戶遞出，齊壯實在外麵一一接住。
    而齊蘭香則又仨孩子捆成串，一個挨著一個下車。
    一下車，齊蘭香便打了個哆嗦，京城的天實在太冷了，零下十幾度。
    “太冷了，你們抱成一團，慢慢挪到小舅舅那邊……”齊蘭香一跳一跳的，南方的舊棉襖可抵不住京城的寒風，要將被褥給找出來披上。
    “蘭香，你去攔一輛騾車進車站，壯實，你跟我一起將自行車組裝回去，歸歸，抱緊弟弟妹妹……”葉默陽來過京城，還去過海城與花城等。
    “行，我們去哪裏京大嗎”齊蘭香有求必應金手指，對葉默陽與朋友們之間的信件來回沒有多關注，過去一年多，她隻關心自己的成績和臉蛋身體的保養問題。
    雪花膏三個月用一瓶，蛤蜊油一個月用一瓶。
    家裏不養豬，卻悄悄多養了幾隻母雞，隻為了一天一個雞蛋，與一周一次用蛋清+麵粉做的麵膜。
    多麽浪費啊！可齊蘭香卻更怕自己衰老……要不是怕自己越考越差，她是不樂意上京農大的。
    農大等於種田等於曬太陽等於黑又瘦還老。
    “我老師在京大附近給我租了一間屋……”通知書一收到，葉默陽就打電話給同學老師們，問問可有京城熟人，表示要租房。
    京大學生要租房，有點法子都會幫幫忙，又不是借住，而是租用。
    ……
    齊蘭香怕感冒，是披著被子慢慢的挪出去叫騾車，騾車進來時，自行車也組裝起來了。
    “我騎車，姐夫與姐姐帶著孩子上騾車吧。”隻有齊壯實有件舊軍棉大衣，是族長送的。
    “行。”一家子與行李擠在騾車上。
    而齊壯實騎自行車駝著大米南瓜等口糧，跟在大騾車後頭，到了一處不大的宅子。
    騾車停下，齊壯實也跟著下車，與姐姐一起搬行李下車。
    而葉默陽走上了台階，邊喊邊敲門：“阿茂嬸子，在嗎”阿茂是他的同學——王華茂，去年也參加高考，可惜成績不理想，想今年再考，他將自己的筆記給寄過去了。
    “來了來了，你是阿茂的同學嗎”有個婦人從屋裏開門出來。
    “是的，我是葉默陽，這是我的愛人，我小舅子，我三個孩子……”葉默陽笑著一一介紹。
    “哦，你們快請進……”嬸子引著一家人進了屋，接著推開一間朝北的屋門，道：“你們看吧，十幾平方，配有簡單的家具……一個月塊錢。”
    熟人是熟人，房租可不能少，要不然她才不會讓陌生人住進來。
    “好的。”屋子有窗戶，有張上下木床，有書桌也有衣櫃，還行。
    “那行，要住多久”四年可不行，她自己閨女兒子也要回城，特別是兒子一大家子回城呢。
    “不久，我們想買自己的房子，三個孩子還沒有京城戶口……”齊蘭香搶先說，原主記憶中在這裏沒住多久，房東閨女就帶著女婿外孫回城。
    “嗯。我跟阿茂說過，隻能幫著過渡一下。”嬸子點頭，隻收了一個月的房租。
    ……
    次日，葉默陽就去買了煤爐與煤球回來，自己做飯吃。
    因為齊蘭香用了有求必應金手指，葉默陽同意讓齊壯實在家裏陪著仨孩子，自己跟齊蘭香一起騎著自行車出去找房子。
    一開始就在京大附近向本地人打聽哪裏有房子賣的接著有人指點他們去房管所問問。
    最後還是在大學開學前才找到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大雜院，房主著急用錢，出價三千五，被齊蘭香殺到了三千三，當然沒有用金手指，那是有時限的，不能讓房主反悔也不能讓房主記恨自己一家子。
    全部錢加一起，還差上幾百，葉默陽說打電話向老師同學們借一些，其實是想將身邊的小黃魚找人換了錢。
    還是被齊壯實給攔了，他身上帶著一百多，還可以向之前在齊家大隊插過隊的京城知青借上一借。
    進京前，大隊長將京城知青們的地址給了齊壯實。
    近來，齊壯實有空就出去聯係過一圈，家裏能幫著回城的知青，家裏總有一些關係。
    大家湊一湊，齊蘭香還是買下了大雜院，這本不是大雜院，不過被一群人合住過，這裏一搭那裏一建，就……
    身上壓著債，可齊蘭香半點不擔心。
    她可高興了，這可是她一個人名下的房產呢，哦，三個崽子可以上戶口了。
    這個地段好啊，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紀也拆不掉，等有了錢可要好好修一修，四合院價值上億可不是個夢。
    而葉默陽卻是有些擔心的，一邊將東邊兩廂房與三間正房及門房都出租，一個月能得五六十來塊租金呢。
    自己一家子就睡西邊廂房，一明一暗兩間，孩子們一間，夫妻倆一間。
    “開學還早，我先去學校問問，能不能找幾個學生”
    “那我先送歸歸進京大附小吧。”
    “好。”小學初中高中，初八就開學了，可之前沒有戶口就耽擱了時間，不過有給買三年級的新課本，每天都有在學習。
    老大早慧，不想留級，一聽要去附小參加入學考試，有點期待有點不安：“還要考試呀”
    “嗯。不怕，你沒問題的。”
    果真沒問題。
    老大考試雙百，辦好入學手續，交上學費，領了新書，跟著班主任走了……兩個小的，就放在附小學前班；三個孩子一個學校，接送也方便；小學沒有食堂，就跟著葉默陽吃京大食堂。
    葉默陽找了兩個要參加今年高考的回城知青當家教去了。
    而齊蘭香看著錄取通知書上的報到時間，將孩子一送學校，自己便做公交就早早去報道。
    京農大與京大有點距離，學校要求大一住校。
    掃眼報名的人群，陪父母報名的小孩子還不少，齊蘭香拿著戶口本和錄取通知書上前排隊報名。
    “齊蘭香，飯錢元，助學金元……宿舍，……”老師手上忙著，嘴上說著。
    “謝謝。”齊蘭香聽說了——
    補助最高的就是京師範和京農大，其他學校的飯錢補助多是元。
    齊蘭香是最早一個，她將八人間宿舍打掃了一下，選了個離暖氣片最遠的上鋪，她是南方人，還不適合呆在暖氣屋，上火，而且她帶來的被褥是厚的；她又在八個櫃子裏挑了個最下麵的一鎖就出來，齊蘭香想著自己周末回家，需要存放的東西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