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老爺來了。
    可是諸姨娘對肚子裏可能有的孩子半字不提，提了，就等於將自己交到了太太手掌心。
    老爺是極其信任太太的。
    諸姨娘如同原主那般躺著一動不動,由著老爺施為……嬌嬌小小的一團,正是桃李年華……
    因為船艙都是木頭建的，隔音不大好,她便乖乖的用軟綿的小手去捂自己的嘴。
    其實，諸姨娘長得挺清麗的，然她手頭拮據,來來去去就那麽老三樣。
    這一回，詹老爺滿足離開時,給諸姨娘留下了一個荷包，並一句話：“留著打賞下人吧。”
    諸姨娘打開一瞧，足足二十兩，忙收了起來,並不讓身邊丫頭知曉……
    ……
    “到了,到了……”甲板上有驚喜的聲音傳進船艙。
    “姨娘，我們準備下船吧。”行李早已經收拾打包妥當,身邊就留一件小披風，京城的氣候與蘇州大不相同。
    諸姨娘這個江南人著實不大適應。
    “七姑娘呢”這一路,許是諸姨娘自己用心盯著，許是太太沒必要對七姑娘下手，七姑娘倒是少生了一場風寒。
    唉！原主記憶中七姑娘那一場風寒還是因為原主爆出懷孕而造成的呢。
    “有奶娘在照顧呢。”阿雲忙道。
    站在甲板上,諸姨娘看著岸上船隻密布、行人如織,打小嬌養在家的原主可沒有這方麵的記憶。
    姑娘們也一樣沒有見識過這般熱鬧的情景。
    三位少爺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竄出去玩。
    ……
    “二老爺，可算等到您了，小的給二老爺請安了。”一位中年管事一臉激動狀,還想跪下呢，可被詹老爺身邊給攔了下來。
    “家中老太太、大老爺與大太太們可還好”
    “好，多好，正在府上盼著您呢……”
    “老爺，我們先回家再敘舊吧。”一邊的太太溫聲提醒道。
    “好，那便先回吧。”
    二老爺一發話，一行人紛紛上屬於各自的馬車。
    “姨娘……”小小的七姑娘窩在諸姨娘懷裏，小聲的訴說著自己的好奇與不安。
    “嗯，跟著你六姐姐就行，她啊，嘴巴不饒人，可心是好的……”隻有出嫁的二姑娘與衝動易怒的六姑娘是嫡出，諸姨娘當著身邊丫頭與奶娘的麵，便隻能這般說。
    六姑娘是太太上了三旬才得的小女兒，自然是千嬌萬寵，於是小小年齡便成了一個火爆脾氣，倒也隻是嘴巴厲害些，出手打人還沒有……重要的是六姑娘沒將小可憐般的七姑娘瞧在眼底。
    明明就小一歲，卻矮了大半個頭。
    人家嫡出六姑娘最喜歡壓製的是受父親寵愛的五姑娘，那是廖姨娘的心肝寶貝。
    說來也真怪，在兒子與女兒之間，廖姨娘更喜歡女兒。
    這一點，與尚姨娘恰恰相反。
    灶上功夫極好的尚姨娘恨不能一天八頓的喂養三少爺。
    也許這也是尚姨娘的生存之道，如果三少爺瘦下來，變得機靈，誰知道太太會不會對三少爺出手呢
    府上可是沒過一個男孩，是已故姨娘所出的，當時還沒有大少爺呢，那男孩如果還活著，就是庶長子。
    這如何能忍，然後那男孩長到了三歲，自個兒玩著玩著便落入井中，沒了。
    那男孩是三姑娘的同胞哥哥。
    ……
    行行停停，停停又行行，約莫過了小半日才到京城詹府。
    京城詹府門口立著兩個石獅子，東角門處立著幾個仆婦。
    “二太太，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在等著您和姑娘們呢……”
    “老太太可好大太太可好”見是個體麵的仆婦，太太又是幾句寒暄。
    而接下去的大場合與姨娘們便無關了，諸姨娘她們被人從角門入了詹府後院，又被人引去了二房。
    自有粗使婆婆與丫頭們幫著安頓便不提，再次見著七姑娘已經是晚膳後，小小人兒早就睡著，是被奶媽給抱回來的。
    “姨娘，聽說七姑娘長得像姑太太……”這些日子，奶媽得了兩回姨娘的賞，也樂意跟姨娘說一說聽來的新消息。
    姑太太可是老太太的親女，府上大老爺與二老爺統統是庶女。
    老太太是滿洲姑奶奶，帶著大筆嫁妝進門，哪知成親十年未開懷，隻得回娘家帶一個丫頭回來給丈夫。
    這個丫頭很快就懷上，先生下大老爺，老太太給抱到膝下當親子養著，同時將丫頭升為姨娘。
    哪個不說老太太大氣，便是已故老太爺點頭讚老妻賢良，可那丫頭著實能生，便是被老太太在她生產時動了回手腳，在養了五六年後又懷上了一胎。
    這一胎，就是二老爺。
    這也是那個姨娘的福氣，二老爺就讓她自個養著吧。
    又過去了五年，在大老爺十歲那年，老太太近四旬，懷了……生下來的就是姑太太。
    這一位，可真真是受盡了寵愛，出嫁那年真真是十裏紅妝。
    ……
    “哦，好生照看七姑娘……”諸姨娘知道，不過不是現在，而是大半個月之後，原主的身子一直不見好，便心灰意冷起來，正巧阿雲大丫頭提了一句：七姑娘跟姑太太可真像。
    這一句，使得原主下定了決心，當晚就加重了病情……
    糊塗啊真糊塗。
    回京還沒有歇上兩日，七姑娘就開始上課，小小一團子真的不想上課，坐不住。
    諸姨娘便哄道：“七姑娘，你從先生那邊學會了，回來記得教一教姨娘……”
    “好吧。”七姑娘小小人兒無奈的點頭。
    諸姨娘當真哪著自己女兒重新撿起課本，她原是認得識的，不過平日不常用到，也便漸漸遺忘。
    可重新撿起來，還是比較容易……諸姨娘還開始練字，唉，真醜，糟蹋了，糟蹋了。
    還是先用清水練吧。
    諸姨娘的份例裏頭可沒有筆墨紙硯等物。
    “姨娘，姨娘……”阿雲慌裏慌張的進屋來。
    “出什麽事了”用老爺用舊的毛筆在桌上一遍遍的熟悉每個字，諸姨娘的進度與七姑娘是一樣的。
    “姨娘，府上要進新姨娘了，是姑太太給說的……聽說是魯姑爺族人，家裏沒了爹，隻剩下孤兒寡母……”阿雲語無倫次，姨娘好不容易得了老爺的賞，正是要爭取跟著老爺外派的關鍵時刻，又來了一個新人。
    這一下，諸姨娘是徹底沒失望跟著老爺外放了。
    阿雲能不著急嗎三個姨娘裏頭就自家姨娘沒有兒子。
    “你啊，為姨娘擔心什麽，在京城總比外放要舒服些，更何況我也不放心七姑娘呢……”諸姨娘本就沒想跟著外放。
    來了，新姨娘來了，這一位進府就是為了給大房生個嗣子，至少姑太太與老太太是這般謀劃來著。
    要不然，一個二八年華的陸家大姑娘為什麽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當姨娘啊！陸家可是大族，那姑娘的父親與弟弟都是讀書人，清貧是清貧了些，可給人當姨娘可以找更好的人家，京城內城遍地是滿族大戶……
    太太心底的盤算，被老太太與姑太太這一手，便要落空了。
    如此，與諸姨娘卻是有利的，她肚子裏這一胎能平安落地了。
    不過也不著急，等顯懷再提吧。
    諸姨娘這邊靜悄悄的，可府上卻是熱熱鬧鬧——
    先是五姑娘被大房太太給接走了，要放在膝下養著；另外老爺的新任命下來了，是杭州知府；緊接著新姨娘入府了；最後是老爺帶著廖姨娘與新姨娘一同去杭州赴任了。
    “阿雲，你的親事有著落了嗎”以上這些都在原主記憶中發生過的，諸姨娘沒放在心上，她更在乎身邊最親近的丫頭，今年已經十九歲，她相貌平平，也不機靈，卻勝在心底有她。
    “有，有吧……”說起親事，阿雲很是難為情。
    “走，現在就去求太太，我們太太啊，最是心善……”最是偽善，好啊，隻要識破了，那自然也就不怕，諸姨娘拉上大丫頭便出了自己的小院。
    走了兩個姨娘，就剩下她與尚姨娘便一人占了一個小院，隻有三間正房的小院。
    ……
    “三姑娘相看人家”阿雲找的男人是門房的，如此以來，諸姨娘的消息更靈通。
    “是啊，去了寺院，聽說是滿族人家……”婚前與婚後，阿雲唯一的不同便是將大辮子盤了上去，以及她不能當丫頭，諸姨娘求太太，讓阿雲當七姑娘院裏的管事，如此也便不會讓奶媽一頭大。
    “不是讀書人”大姑娘可是嫁去了掌軍權的人家，二姑娘可是嫁去了讀書人家，清廉是清廉了些，可勝在男子不納妾，還是二姑娘自己要求的，她打小看到的就是老爺偏寵廖姨娘。
    快要將自己母親都擠下去。
    因而，二姑娘是最痛恨姨娘這種生物。
    “……”阿雲搖頭，不清楚。
    三姑娘的婚事熱鬧還沒有消退呢，另一件大喜事又從杭州傳回來了——新姨娘有喜了。
    “啊”這般快啊，諸姨娘有些意外，自己還沒有報出懷孕滿三個月呢。
    “姨娘，您怎麽了”阿雲一走，換來了兩個新的丫頭，因諸姨娘同時將另一個唧唧咋咋的丫頭拿了一點錯處打發回她老子娘的莊子上。
    那個丫頭總是愛與跟人嗆嗆，這般……也就隻有原主才會忍下來。
    “我肚子痛，你去求太太給請個大夫……”說著，諸姨娘就捂著肚子可以呻|吟，正機報出來吧，再久一些就要顯懷了。
    大夫來得很快，是詹府上的府醫，一邊摸自己的長須一邊搭脈，然後從右手換左手，最後才笑道：“恭喜恭喜！府上又要添丁了……”
    太太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
    “不會吧，我身上剛換洗過不久，可也奇怪，連著兩個月都不多，就兩天，之後幹幹淨淨……”當然是假的，可是諸姨娘還真的用針刺了幾下，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血跡。
    “正常，正常……”大夫已經是老大夫，聽了半天沒有不好意思，撫著長須點頭。
    “大夫，要開保胎藥嗎”太太總算穩住心態，問到了關鍵。
    “不必，不必，已經過了三個月……”大夫搖頭。
    “啊這般大啦……”諸姨娘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來，這也是太太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