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媽沒敢再過去小院麵對姑娘,聞太太就安排了個笨丫頭過去送飯。
    聞姑娘拉著笨丫頭問來問去，笨丫頭隻會燒火，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聞姑娘隻問出奶媽不在府上了……
    聞姑娘倒是沒有嫌棄膳食清淡,幾乎是廚房送什麽就吃什麽她才不會餓自己呢。便是跑路,也得有力氣……她還在小院內鍛煉身體呢。
    旗人姑娘多半是大腳……
    聞家有嫡有庶。
    自然也不是那麽和睦的。
    有人見不得聞姑娘這般安分，將聞太太要將身邊丫頭配給奶媽那個隻會趕車的小子放出風聲——
    聞太太身邊好幾個正當齡丫頭呢,有人沉得住氣，有人卻是沉不住氣——
    有人給出主意悄悄送消息給聞姑娘,說奶媽投了聞太太,在後街躲著呢。
    聞姑娘氣壞了。
    可聞姑娘也沒法子。
    最後，聞姑娘就在相看的時候——直接碰了牆——一不小心碰得狠了些，一下子就暈了，將在場的宋春蘭給嚇著直捂胸口,不由叫出聲來：“啊！”
    這是什麽性子的姑娘
    這事一出，那這親事多半是成不了,宋春蘭驚嚇一陣後，立馬便暗自高興。
    哪真的樂意將原主擠下位的女人迎進門當自己的大兒媳——還不天天被膈應……
    生下來的孫子,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總之,不必做親家，那太好了。
    “大爺，聞家不行……那姑娘不樂意，當場碰牆了……額頭破了個大洞,便是命大活下來，那也要破相……”宋春蘭一到家,立馬去前院找馬諄興匯報。
    “不行就算了……”聞家是投靠順王爺的旗人，馬諄興隻是想與順王爺更親近一些，才……沒有聞家還有旁的人家。
    可大兒子念書沒多少天份,要不要送出去留洋
    想公費是不能了，那就隻有自費……可大兒子快二十歲，要走也得先成親……再想想，再想想，要不送去上海跟著二弟，瞧瞧有沒有做生意的天份
    “嗯。”對兒子們的安排，宋春蘭向來聽丈夫的……
    ……
    相對馬家的平靜接受，聞家卻是亂了——
    “馬守禮是誰我不是要嫁給馬諄興的嗎跟著順王爺的漢家大人啊……”聞姑娘碰了腦袋後，得了一段重生記憶。
    “什麽馬諄興那是你未來公公的名諱……”聞太太還想與馬家聯姻，因為馬家有錢，馬家未分家，馬家二爺在上海那是日進鬥金。
    “啊有兒子了……不是沒有嗎……”聞姑娘不知道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她抱著自己的腦袋低聲呢喃著。
    “有。兩個嫡子，一個庶子，還有兩庶女……今天見的太太就是馬大人的發妻，是個賢惠的……”聞太太不大高興，聞姑娘便是她親生的，也不喜歡聞姑娘這般不聽話的樣，且聞太太上有嫡子下有幼子……
    “啊是她啊……”聞姑娘又是一聲呢喃，接著又長歎一聲——不必嫁個大自己二十歲的，也好，馬諄興對自己是好，可老夫少妻總是不那麽和諧……後來她跟著馬家一起逃去香港。
    在香港，她找了一個男朋友……那年輕男朋友讓她多快活啊……
    可嫁給馬諄興，她就有錢有勢，還可以在馬家作威作福。
    那個男朋友卻是白拆黨，吃自己的花自己的，最後為了錢還活活的掐死自己。
    兩個都不好，換一個有權勢又年輕的不就成了嗎
    “你好好養著……馬家的婚事，還是要接著談……”聞太太還念著馬家的錢呢，她還想著將小兒子送出國去呢。
    “母親，換一個吧……我要嫁年輕的家有兵權的……遠嫁也行……”聞姑娘想起馬家當家人馬諄興沒幾年好活，之後就是二房當家……後來大清亡了，然後便是民國……然後東北三省被占……接著京城被占，故都被屠……上海也一樣成了孤島……
    好在馬家二房有錢……將她也接去了香港……
    馬家就二房一個獨子。
    不，不對，馬家大房有三個兒子了。
    聞姑娘抱著腦袋呻|吟……
    “你說是東北元家”聞太太端坐著，像是看不到聞姑娘很痛苦……打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接去身邊養著，養得與老太太一樣跋扈不講理……
    “不是還有四川鄧家嗎”不，元家就一個小元將軍，那個沒種的男人——聞姑娘是瞧不上小遠將軍，東北啊，那可是大清龍興之地，就那般被……占了……
    鄧家自是不同，鄧家子女眾多——進，可當英雄；退，可出國……一定要找個年齡相當的丈夫。
    生養個兒子，馬諄興一生無子，連著她也一生無所出。
    便是那五年被馬諄興縱著容著……可聞姑娘也感覺不到快活——會回去馬家，那是大清亡了，旗人沒了優待，聞家也便越發敗落……
    換言之，聞家養不起享樂慣了的姑奶奶。
    “鄧家我去問問老爺……”聞太太匆匆而去。
    ……沒多久，馬諄興便聽聞聞家與四川鄧家要聯姻——
    “收拾收拾，去上海去……”馬諄興頭一個安排就送走大兒子，在京城是找不到好親家了。
    “大爺，我陪著阿禮一同走……”宋春蘭也想跟著回上海，盯著大兒子娶妻，自己就可以抱孫子。
    馬諄興卻是搖頭，老妻走了，順王府誰來走動啊。
    想想順王爺想幹的大事，馬諄興將二兒子給安排去了日本上學。
    老妻就留下來陪自己吧。
    留下便留吧。
    宋春蘭麵上不顯，私下已經開始計劃著如何逃命——
    小腳做了矯正手術，可到底也比不上天生天養的大腳，那就去京郊莊子上學騎馬……
    一瞧高頭大馬，宋春蘭自個兒也便縮了。
    “換，換個矮腳的……要不，就換頭驢吧……”宋春蘭連退數步，真的有些怕，便是有健婦給拉著也不敢離得太近。
    “快，去換了來……”柳媽媽依舊還是宋春蘭第一人。
    不著急不著急。
    還有五年時間呢，還不能給自己尋一條出路嗎
    宋春蘭有條不紊的計劃著安排著後路——陪著馬諄興去死，不，她才不樂意呢，憑什麽啊
    宋春蘭從學騎驢開始，慢慢的學會了矮腳馬，最後也能騎著高頭大馬騎上兩小時。
    然後，宋春蘭病了——
    “馬太太，這病……要養，最好是回南方養……養上幾年，也就……”大夫是馬家相識的太醫，可卻也是宋春蘭相幫過的太醫。
    自然是宋春蘭需要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唉……”馬諄興點頭應下了。
    順王爺要起事，也許就在年後，他著實忽略了後院……要不然，何至於這般嚴重……
    宋春蘭裝了兩個月病，將自己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到底還是出了京。
    “太太，您這……”柳媽媽很是不解。
    “噓，對了，你家裏人都跟著一同離開了吧”宋春蘭又確定了一下。
    “我家男人跟著離開，小子要留下，他跟著他嶽父呢……姑娘出嫁後，是別人的家的了……”兒大不由娘，柳媽媽隻能管得了自己男人。
    “……”宋春蘭沉默了，這個柳媽媽不能留在身邊了……不管為了什麽沒聽安排事發了，一定會生怨……
    人，總是怨別人，不會怪自己。
    是啊。
    聞姑娘，不，如今已經是鄧七奶奶了。
    鄧七奶奶不怪自己，隻怨別人——她嫁了英武不凡的鄧七小將軍，著實快活了幾個月，可一懷上孩子，就管不住男人了。
    鄧七那真真是將那些香的、臭的、髒的、爛的都統統接回府上來。
    “七奶奶，八姨娘要喝燕窩……”丫頭小聲道。
    “公中沒有嗎”
    “姨娘沒了份例……”
    “哦，那就下個月再要吧……”
    “是。”
    瞧，除了她這個七奶奶外，還有七個姨娘——從青樓出身的，從民女出身的，從戲班出身的，有丫頭出身的，還有寡婦出身的……真真一點規矩都不講。
    好在七奶奶也不是真真十幾歲姑娘，好歹活了幾十年，知道什麽最要緊。
    “母親……”三歲女孩奶聲奶氣的道。
    “唉！”鄧七奶奶立馬笑開了，什麽都不要緊，自己的親骨肉最要緊。
    有了閨女，還得再生一個小子。
    到時就不管男人，隻管捏著錢財……
    聞家人也不管，沒有一個出息的，不，還是有出息的，打小送去日本的小侄女很得宮裏的寵，可卻偏偏不聽話。
    還怨她這個小姑姑……
    小侄女也就小不了幾歲，當年要不是她這個小姑姑生了病，那就是她被送去日本當養女。
    那是她生病嗎不是，是老太太讓她吹了一整夜涼風，生生凍病的……她是老太太親孫女，而小侄女卻是前頭姨娘所出的……
    家裏就老太太對她有幾份真心，其他人都是虛的假的……
    “母親……母親……”
    “嗯……”
    “母親，可以不認字嗎”
    “不行。”
    “……”
    “可以出去玩一會……”
    “母親一起玩……”
    “走吧……”
    “七奶奶，六姨娘要請大夫……”
    “給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