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昔蘭尼女士懷言者長廊一日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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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格爾泰是在一片焦土之上找到她的。
    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個死人,安格爾泰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仍未撤退的人,但緊接著,他看見了那具“屍體”微微顫抖的手。
    她還活著。
    不經任何思索這對於安格爾泰幾乎是罕見的),安格爾泰將她帶進了懷言者的醫療艙,而他懷中的女子在一路上自然收到了其他懷言者的目光。
    這位女士顯然對懷言者存在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她枯瘦而蒙灰的臉龐具有著魔力,讓人感到……寧靜。
    身穿灰甲的巨人聚集在醫療室的外邊,人們越聚越多——懷言者現在被遺棄了,被神皇,被他們的原體,沒有人向他們解釋,沒有人向他們下令,除了令人生厭的極限戰士一直在呼叫他們對接難民,大部分的懷言者現在處於閑置的狀態……
    ……而且惶惶不安。
    一般來講,懷言者內部的信仰動搖會由軍團牧師解決,但在荒誕的現實麵前,牧師自己都已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更何況首席牧師艾瑞巴斯已經被處決,其他的牧師自然在戰鬥兄弟的那邊失去了自己應有的信譽。
    人們希望禱告,卻擔憂自己之前的禱告是否正確,如果先前的信仰出現了紕漏,那麽他們又該行什麽?
    他們需要有人告訴他們該做什麽,而不是僅僅停留在此處,受罰也好,贖罪也好,但沒有人來指點他們,他們的原體都已自顧不暇,難以自救。
    在大局混亂,人心惶惶的局麵之下,需要有人站出來,雖然安格爾泰並不想作為一個領導者,但由於他是第一個起身的戰士,冥冥之中,他的兄弟們都在看著他。
    頭盔之下,安格爾泰自嘲地笑了笑,他感覺醫療室外人們的目光都快射穿他了。
    他蹲下來,在醫療艙前摘掉頭盔——藥劑師告訴他這位女士快醒來了。
    昔蘭尼的睫毛顫了顫,下一刻,這位女士睜開了她的眼。
    她緩緩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安格爾泰突然意識到,她的眼睛並沒有對焦,一層失真的白霧籠罩著她的雙眼。
    她失明了。
    但鑒於她經曆過的一切,或許僅僅是失明就已經是萬幸。
    “有人嗎?我在哪兒?”
    昔蘭尼迷茫地發問,她發覺她的身下並非燒焦的沙土,而是布料。
    緊接著她周身的黑暗中響起了沙啞的聲音,
    “女士,你已經沒事了,你現在在懷言者的醫療艙內接受治療——雖然你看起來失明了,你叫什麽名字?”
    懷言者?
    昔蘭尼愣了愣,然後她發問,安格爾泰感覺她在努力地試著將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我叫昔蘭尼,天使,你們的盔甲是什麽顏色的?”
    “灰色。”
    灰色的天使,昔蘭尼抿了抿她幹裂的嘴唇,露出一個笑容。
    “我等到你們了,天使。”
    安格爾泰沉默了片刻,然後他謹慎地發問,
    “我叫安格爾泰,昔蘭尼,你說你在等我們,在完美之城的不遠處,為什麽?”
    昔蘭尼感覺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她顫抖著發聲,希望天使相信她的話語,
    “我……我……”
    昔蘭尼不安地顫抖著,
    “我看見了祂,祂……祂希望勇者見證這一切,完美之城的焚燒需要有人見證——而我是被選中的。”
    她聽著對麵的沉默,呼吸聲響起,並無其他聲響。
    “你見證了它——然後呢,你又將說什麽,如果祂真的希望你訴說些什麽?”
    安格爾泰平靜地問到,實際上,這位懷言者忠於自己的父,反而對宗教。又或者說是神皇,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一分鈍感,他也因此常被牧師兄弟訓誡。
    昔蘭尼張了張嘴,她感覺語言在舌尖翻滾,真言刺傷她,為她帶來未來未知的苦難。
    安格爾泰睜大了眼,他依舊半跪在地上,但昔蘭尼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了,就在懷言者的麵前,她灰白的眼中流出淚水。
    “我看見了真相……祂仍……他仍允許你們信仰。”
    她說,她想起祂眼裏的悲傷。
    沒頭沒腦的話,但安格爾泰卻莫名感覺自己內心的某處鬆了口氣。
    ——————————
    帝皇執子的手一頓,他對麵的馬卡多擔憂地看著他,而另一旁的哈迪斯也探過來目光。
    “怎麽了,尼歐斯?”
    哈迪斯大咧咧地說,絲毫不顧馬卡多的目光。
    帝皇平靜地在棋盤上走出自己的下一步,
    “裝神弄鬼罷了。”
    ——————————
    “你很難過嗎?”
    盲女步履薄冰地行在懷言者艦船的長廊之上,她感覺她的周身有很多人,很多目光在看著她,他們似乎想要上前攙扶她,但她堅決自己行走。
    她觸到一個天使的肩甲,冰冷而圓潤,他們似乎等待著她開口,於是她開口問他們。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人們不願說話。
    昔蘭尼猶豫了片刻,然後她再次開口,對著黑暗演講,她突兀地想起曾經麵對的那片黑暗,那閃爍著瑩綠色的淚滴。
    “其實我……先前並不怎麽對廣場上的布告感興趣。”
    她說,聲音在顫抖,
    “我不是最狂熱的那批信徒,”
    昔蘭尼自嘲地笑笑,
    “或許你不接受這個答案,畢竟真相總是人們不願接受的對立麵。”
    “在我最開始得知消息的時候,我隻是憤怒,憤怒為什麽祂要那麽做,即使我知道我不怎麽虔誠——但我的確將我的信任和忠誠交於了祂,而且這城裏那麽多虔誠的信徒,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昔蘭尼輕輕搖了搖頭,
    “我想起很不好的,褻瀆的念頭,我也極其希望知道這是為什麽——或許我的念頭過於強烈了,祂……”
    昔蘭尼咽了口唾沫,
    “祂在夢中給了我指示,而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七日了。”
    安格爾泰沉默地跟在昔蘭尼的身後,他的戰鬥兄弟們在長廊的邊緣站著,或者跪著,他們都看向昔蘭尼——
    昔蘭尼知道自己周身出現了一圈淡淡的金光嗎?
    如果這位盲女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這些讓人們敬畏的金光,而她仍有勇氣說出那些話語的話……
    那隻有信仰能回答這是為什麽了。
    “我在夢中看見了真相,”
    昔蘭尼說,
    “祂不是……不是布告中的那樣,這很難形容,祂就是祂……當我看見祂的時候,祂疲憊又悲傷。”
    “在看到祂的那一刻,我便理解了一切,祂是神,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客觀的真理,但……有什麽事物錯誤了,需要更改。”
    昔蘭尼沉默了,她仍在黑暗中獨自摸索。
    “那場火雨,”
    她突兀地說,
    “讓錯誤在付之一炬的火雨中焚燒殆盡,而真正的信徒則會在殘缺的灰燼上重塑。”
    安格爾泰頓了頓,昔蘭尼……自己走到了原體冥想室的附近。
    他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守衛在此的懷言者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為他們讓開了路。
    昔蘭尼身上的金光黯淡著消失了,冥想室的門本就是虛掩著的,它緩緩打開。
    濃鬱的血腥味從裏麵傳來。
    有,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