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幸的莫塔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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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第一人稱注意)
“……”
“死了?”
碎磚片瓦,滿地狼藉,龐大的賢者緩緩前行著,金提起紅袍,掠過一具又一具屍體。
他身邊,一個嘴角抿著笑的女賢者踏著金屬高跟,好奇地打量著戰場。
最後的圍剿已經結束,結局是碎骨者的軍隊被剿殺殆盡。
“死了。”
金平靜地說,他的顯示屏上映出正站在他們麵前的亞瑞克,還有躺在地上的那具綠皮屍體。
老政委正站著,背影威風凜凜。
淌了一地的鮮血早幹了。
“都死了。”
“你為什麽要讓他去?我們本來能直接殺了碎骨者。”
“亞瑞克太老了。”
金說,“剩餘價值不大。”
賢者貝琳達抬眼又看了看麵前的兩具屍體,
“布茲會怪你的,”
她說,
“歐克塔琉斯星域的綠皮還沒有除幹淨,軍隊需要了解綠皮的人才。”
“他不敢。”
金走上前,收拾戰場,采集科研資料,收屍。
貝琳達也跟上去,幫助金盡快完成工作。
在場的兩具屍體都是優先級D2,應當由賢者親自處理。
“我知道,你就是又心軟了。”
貝琳達笑嘻嘻地說,“延壽的辦法多的是。”
“對逝者尊重些,小崽子。”
金伸出一支附肢,敲向貝琳達的腦袋,
金用附肢架起屍體,逝於與宿敵的決戰,沒有比這更灑脫的死亡了。
總比被時間追上強。
亞瑞克最終是跑贏了時間磨損,在堅定的自我中慷慨赴死。
金深知這是一種幸運。
活的越久,就會越會混亂,這也是為什麽柯克蘭會選擇苦修,血肉苦修會減輕思維的向後展望,讓感官專注於當下。
金倒是不能,也不願那麽做。
他有他自己的方法對抗時間磨損。
亞瑞克是幸運的,沒有直麵時間長河的磨損,榮耀地死在了戰鬥中;柯克蘭是幸運的,他足夠瘋癲,躲過了歲月消磨;金-306是幸運的,靠著更新、記憶覆蓋,人格重置,他依舊還是金-306。
但總有人沒那麽幸運。
————————
【過去】
我最終明白了何為無奈。
這是一種痛苦,遠比頃刻的瘋癲更為致命,也更難以令人忍受。
它侵蝕著我,每時每刻,如跗骨之蛆般啃食著我的血肉,我的心智,我的靈魂。
哦,
我早就沒有血肉了。
我似乎明白了,為何當年的康拉德·科茲會大笑著出現在複仇之魂號上的一片狼藉之中,並慷慨選擇赴死——他隻是在逃避更加嚴峻的酷刑,幹脆利索的瘋癲遠比延續千年的折磨更容易選擇。
思緒及此,我有些後悔當年站在諸多“兄弟”麵前,為賽維塔那幫人辯護的行為了。
至少那幫混蛋在跟審判廳合作,並被科拉克斯領導後,簡直過上了夢幻般的幸福生活。
而我則繼續前行。
有的時候,我意識到,我行走的原因僅僅是不願意停下來,就像是我活著,因為我拒絕死亡——
我隻是在兩個都很糟糕的選項裏,倚靠著慣性,選擇了不太糟的那個。
但事實是,不論哪個,現實都很糟糕。
我正在死亡。
帝國正在死亡。
我曾冷眼看著以聖吉列斯、基利曼為首的那幾名“兄弟”熱衷地支撐起帝國——我最初並不想幫助他們,我那時有更要緊的目標去做。
何況我並不擅長政治。
我隻擅長播種。
播種秧苗,播種死亡。
但後來,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局限,並重新試著幫助基利曼他們時,我自己卻病了。
病的很嚴重,病入膏肓。
病因就是我自己。
我知道這一點,但出於某種原因,我之前一直忽視了它。
在那場大災厄過去後,我曾隻身前往黃金王座之下,拖著我破敗的雙翼,不斷湧出霧氣的皮膚,更加瘦削的身軀,
我睜著我已逐漸開始扭曲變形的雙眼,望向王座上的存在,我名義上的父親。
【我究竟是何物?原體究竟是何物?】
他並沒有回答我。
於是,站在黃金王座下,我罵了他足足一個小時,罵他虛偽,罵他怯懦,罵他撒謊成性,罵他兩麵三刀。
我那時的記憶已經變得朦朧了起來,但我依稀記得我罵的很難聽,我當時也很氣憤,我確信我曾因為情緒激動而騰空過幾次。
好吧…我那時不太能精準地控製我的雙翅,
和我自己。
我邊毆打上前阻撓我的禁軍,邊罵我生理上的父親,最後禁軍已經不再上前了,沙漏也留到盡頭,我才離開了那裏。
當天夜晚,在星炬的照耀下,我窺見了一絲真相。
那是人類之主對我的答複。
但我的心情並不好。
我恨我的【父親】。
我恨一切自以為是,理所應當便將自己淩駕於他人之上,把他人的人生當做自己的消遣,亦或者是兌換利息的籌碼。
我恨納克雷,那個醜陋的異形擅自決定了我的命運,在我尚無法反抗的歲月裏,把我塑造成它的鐮刀。
我恨**天,我不過是混沌眼中的一枚精致棋子,就像是為祂刻意雕刻的那樣。
但我最恨帝皇,
我恨人類之主。
他創造了我。
為了他的大遠征。
就是這麽簡單。
但我卻格外痛苦。
既然我的本質為亞空間之物,他又為何強製從混沌之海中奪取了我,再硬生生賜我骨、賜我肉,賜給我人類的雙目,賜給我人類的雙耳,讓我看見、聽見人間的慘案,讓我痛恨亞空間,讓我扭曲,讓我——
痛恨我自己。
我是個亞空間靈能異形。
我開始喘不上氣了。
我不是我,我是我,我是莫塔裏安,我不是莫塔裏安……我不是人類……
我是個人類,卻神態非人。
最令我痛苦的是,我意識到我自己無法通過反抗帝皇而證明我自己,他是對的,唯一的錯是賜予我們思想。
有思想便會痛苦。
痛苦便會讓靈魂想要解脫,滑向更加危險的深淵,但我及時刹住了車,我不願再糾纏在這個問題裏了,繼續的停留隻會令我更痛苦。
雖然我很想繼續罵人類之主——最好把他罵到死,但我擱置了這一切,全部的一切,我遠離令我感到不痛快的地方,埋頭專心經營暴風星域。
我用重重霧氣裹挾遮住我的身影,冷言冷語掩蓋下嘶鳴的嗓音,在一切結束後,在敵人再次消失後,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麵對逐漸非人的自己。
有時,我會羨慕我的兄弟們,他們看起來依舊完好。
依舊像是人類。
好消息是,我的戰士們、我的人民們都足夠堅韌,我也足夠堅韌。
那漫長的時間終將衝淡我的悲傷與憤懣。
我投身於我的建設,我依舊記得我的初衷,我將與混沌死戰到底,將一切暴政自人類頭上掃除,播種出一片平靜的麥田。
無數死亡與新生間,無數人類對於的期待,對我的期願,對我的愛戴中,我逐漸接受了我的現實。
緩慢地走出了名為【父親】的噩夢。
至少我現在還認為我自己是個人類,至少我依舊無法放棄人類。
後來,我可以在卡拉斯的目光,不小心瞥到我翅膀上的時候,開玩笑似的拍他一下。
可惜卡拉斯並不如哈迪斯那般善解人意,理解不了我的幽默。
我則繼續前行著。
我漫步在廣袤的銀河間,建設、學習,
我的目標隻有兩個,其一是找到並喚醒我曾經的戰友,對此我已經想好了屆時說的話——
歡迎他從一隻異形的統治下,來到另一隻異形的手下。
更不幸的是,這隻異形還會數字命理學。
另一則是剿滅混沌,這點無需多言,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心混沌的機會,就像是它們當年惡心我那樣。
但在我的行程中,我逐漸放棄了短期內找回哈迪斯的計劃,我發現太空死靈是個及其複雜的種族——這同時涉及到了物理與亞空間,星神……
當年與異族塔拉辛交談的畫麵,依舊曆曆在目。
我意識到,我必須掌握更加宏偉的力量,才能試著用【複生】之名,引誘出那些狡詐的異族。
因此,我暫時擱置了這一念頭。
我開始專心於亞空間的探索,人類龐大的死亡數目賜予了我力量與新的雙目,在我有意識地引導下,我開始變強、變強、變得更強……
我的目標是**天。
我要殺了祂,讓祂泯滅,讓混沌們知道祂們並非全知全能。
我要奪取祂的力量,我將掌握新生與死亡,我要做決定靈魂生死與否的死神。
但是……
我病了。
我被權柄所帶來的力量反噬。
我失控了。
……
……
……
沒什麽可講的。
我隻記得,當我重新獲得意識的那刻,那顆爆在我麵前的加強版黑彈是那麽地令我作嘔。
但真正令我絕望的是我自己。
自泰拉回去後,我已經很少照鏡子了。
我看見一具宛如白骨雕成的蟲類。
在我追尋力量的途中,我變得更加麵目可憎,我甚至懷疑過我曾經就是巴巴魯斯異形的鼻祖,或者幹脆是**天領域內的存在。
但我這次連痛斥人類之主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隻感到絕望,無奈,那漫長的,無窮無盡的絕望。
我確信,在某個時刻,我曾產生過直接自我放逐回混沌之洋,打散我自己,永遠不再複現的打算。
我當時還不如死在與荷魯斯的戰鬥中。
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於是我繼續行走,我是最堅韌的那個。
走就是了。
我意識到信仰會反噬亞空間生物,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後,我割下我的力量,把它們擲向冥王。
那是段慘痛的回憶。
雖然我曾無數次見過哈迪斯那小子抱著碗啃,但我從未意識到他“口臭”如此,我終於學會了與卡拉斯共鳴,可憐的卡拉斯,可憐的我。
我的本能在下意識地逃避著,卻又在理智的勸說下硬生生走回來。
在最開始的那端時間,我渾渾噩噩了很長時間,抗衡著亞空間的反噬,抗衡著我自己的**,抗衡著我自己。
慢慢地,我的意誌與理性開始重新主導我的靈魂,我的本質,
我讓我的本質意識到,還是他媽的帝皇強加上來的意識【我】,才是這具身軀、這個亞空間生物、這隻該死的骷髏蟲子的主導,它真正的主人。
我是莫塔裏安,我是人類——我是什麽都無所謂,但我知道我要做什麽,我要往哪兒行。
我重新掌握了自我,但當我重新睜開眼,望向人類帝國時,我意識到,被信仰所簇擁的不止我一人。
不,止,我,一,個。
還有人類之主,還有聖吉列斯。
當我從瘋狂的沼澤中蘇醒,我才看清聖吉列斯的所為。
作為他的“同類”,我很清楚,那是……亞空間的本能。
亞空間的本能會驅使你,緩慢地扭曲你的願景,你的願景終究會實現,但屆時早已麵目扭曲。
在日常行動中,也會不自覺地受影響,那是細微的,自己根本無法察覺的……
我默默地看向手中,已經被我下意識攥地皺皺巴巴的國教宣傳冊。
聖吉列斯所被祈禱的時間遠比我要久,其信徒數目也更多,信仰也更加純粹。
而人類之主則更勝聖吉列斯一籌……
……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我意識到我麵前擺放著一枚即將爆炸的旋風魚雷。
一旦爆炸,一切將化為烏有。
但我又強迫著自己繼續思索下去了。
……之後,我為他們選擇了跟我相似的治療方式。
還是哈迪斯。
或許我該叫他冥王,好歹他幫了我這麽多……該謝謝他。
我亦有著這是否會損害到哈迪斯的擔憂,但最終,靠著對太空死靈的理解,我認為太空死靈有辦法解決。
……希望他無事。
我再一次斥責了自己對於昔日戰友的淡漠與利用主義,但沒有任何辦法,我麵前是一場即將熊熊燃起的大火,而我現在手邊僅有一盆液體。
還是我摯友淌下的血。
或許是口水,我如此寬慰我自己……但我依舊感到愧疚……
端上水盆,我便衝上去救火了。
我再一次前行。
……
……聖吉列斯也沒有可以逃脫被反噬的宿命……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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