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明珠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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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往咱們這邊走的人,好似是皇上。”懷恩走在轎輦邊上,手裏提著燈籠。
雅蘭也微微眯起眼睛,試圖看前方的人,看的清晰一點。
阮酒酒輕輕一笑,眼裏沒有雀躍歡喜,也沒有鬧小脾氣的嗔意。
月光從天穹而下,將轎子上的人兒,遮上了一層朦朧的紗。
康熙看不清對麵轎輦上的人,是什麽表情。
但是,他直覺,此刻自己定然不願意看清楚。
她是可以鬧脾氣的。
今日,太皇太後之事,敲打之意太過明顯。
兩個宮女罷了,連個名分都沒有。送到後宮,康熙願意去,也許能得個身份。康熙若是忘記了,她們可能就會被忘記在後宮裏一輩子。
往常,太皇太後給孫子挑美人,都是直接讓人過去。
何至於特意拎出來,讓人在阮酒酒麵前晃一圈。
太皇太後是不樂意看到康熙,太過偏寵一個妃嬪的。
康熙心裏也有火,他偏寵德妃,卻也記得後宮均衡。並不像先帝和太宗那般,專寵到隻認一個人生的孩子。
況且,德妃賢惠公正,溫柔體貼,在後宮素有賢名。有這樣一位寵妃,何錯之有。
太皇太後是不信任他啊。不信任他能當個清醒理智的好皇帝。
“奴才叩見皇上。”
兩個轎輦越靠越近,對麵的人也能看的清楚。
阮酒酒再拿喬,麵對康熙,還是要下轎行禮。
“拜見皇上。”
“快起來吧。時候不早了,先回永和宮。”康熙道。
康熙的轎輦,轉了個方向,往回抬著。
梁九功跟著繞了一個圈子,轉身時,不忘給阮酒酒擠眉弄眼。
阮酒酒輕笑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其實,皇帝心裏也很著急。
“皇上交代,德妃娘娘懷有身孕,需要小心。轎輦不必抬快,慢點走,安全些。”梁九功被康熙支了過來。
“娘娘,皇上是特意出來找您的。”梁九功趁機語速飛快的對阮酒酒道。
見阮酒酒眼神看過來,梁九功忙道:“皇上晚膳沒吃幾口,一直念著您。這事兒,皇上不知情,您可別生皇上氣了。”
一通說完,梁九功瞅著坐在轎輦上的康熙背影,急道:“奴才得回皇上身邊了。”
梁九功一溜煙兒的跑回去,康熙黑著臉道:“朕讓你去囑咐一句,你就去了這麽久。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了,還是腿腳不行了”
梁九功諂媚道:“是奴才走的慢,讓皇上等急了。”
“嗬,朕等你作甚。”康熙道。
梁九功閉嘴不說話,心裏直翻白眼。
真難伺候,真難伺候!難怪德妃娘娘躲去了鹹福宮。擱他他也躲的遠遠的。
難伺候也要伺候。梁九功小心翼翼的陪在康熙身邊,等了好一會兒,阮酒酒的轎輦才姍姍來遲。
“小心些,別氣猛了。胤祚讓他的奶嬤嬤抱著,朕來抱胤禛。”康熙長腿一跨,就出現在阮酒酒麵前。
胤禛躲開康熙的手:“汗阿瑪牽著額娘,胤禛可以自己走。”
康熙唇角一勾,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梯子都給他遞好了。
康熙手遞過來,阮酒酒挑眉,手垂在大腿邊,不搭上去。
“胤禛一片孝心,你當額娘的,就別辜負了他。朕扶著你走。”康熙解釋道:“剛才,梁九功就一個沒留神,腿磕到了石燈上。”
梁九功一臉懵,他什麽時候撞到石燈了。
行吧,皇上說他撞到石燈,他就撞到了。
“誒喲,誒喲,娘娘,皇上說的對。奴才剛不小心沒看清路,撞上了石燈,這腿疼得很。”梁九功做戲做全套,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
“你看,梁九功皮糙肉厚的,都疼成這樣。若是你不小心撞上,該有多疼。”康熙柔聲哄著道。
阮酒酒輕哼一聲,嬌嬌氣氣的。
康熙討好一笑,手再往前伸了伸。
阮酒酒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將手搭在了康熙的手上。
“娘娘小心腳下。”康熙百般殷勤道。
阮酒酒瞪了他一眼,康熙道:“他們不敢往外傳的。”
梁九功等人立馬低下頭,恨不得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他們哪有膽子嚼舌皇上和德妃娘娘。
康熙這般伏低做小,阮酒酒是滿意的。
她不耍耍脾氣,以後被欺負的隻會更多。一步退步步退。
太皇太後讓她給宮女安排宮殿,她好好安排了。太皇太後是君,也是長,她不能忤逆。
對著康熙,就沒必要擺出賢良淑惠的大度了。
胤禛邁著小短腿,路走的已經夠慢。康熙扶著阮酒酒,卻能走的比幼童的步速還慢。
阮酒酒一抬腳,康熙就在邊上緊張道:“腳抬慢點兒,慢慢走,不著急,不著急。”
走了幾步路以後,阮酒酒受不了這龜速的前行。
“皇上,您害怕您就慢慢走。我都生了兩個孩子,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的。孩子在肚子裏長的牢的很,不會因為走幾步路就掉了。”阮酒酒一甩手,大步往前走。
“呸呸呸,童言無忌,莫怪莫怪。”康熙迷信的往地上呸了三聲。
“你看你,脾氣怎麽急了起來。就是生了七個八個,也一樣要小心點。”康熙道。
阮酒酒頓住腳步,神色不善的盯著康熙。
大步趕上來的康熙,一時沒刹住腳步,愣是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生七八個母豬下崽也沒這麽多的。”阮酒酒說完以後,忽然覺得委屈極了。
她數了數曆史上,德妃生育子嗣的數量。三兒三女。一共六個。懷孕、生產之苦,經曆了六回。還要承受孩子夭折之痛。
而如德妃這般,生了又生,在後宮在民間,並非個例。
為何古代有子的寡婦,反而身份貴重。一家寡婦,百家求娶。
就是因為生子艱難,母親極容易在生產時病故。能夠生了孩子,好好活著的寡婦,證明了她身體強壯。迷信些,就是命格好。
這樣的婦人,最適合娶回家,開枝散葉。
“皇上可知,婦人生產,是兩隻腳都踏入了鬼門關。運氣好的,能再收回腳。運氣不好的,就直接向閻王爺跪拜了。”阮酒酒道。
康熙嘴唇抿直,他如何不知。仁孝皇後就是在生完太子後,血崩而亡。
正是因為知道生產之危險,經曆過一道門相隔,便是生死兩地。他才會心疼她,縱容她。
“你是覺得,朕令你受委屈了”康熙語氣意味不明。
阮酒酒站在台階下,她抬腳往上走了兩步,視線與康熙齊平。
淚水如露珠一般,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一滴滴從臉頰,再滴在地上。
梁九功和雅蘭、懷恩見勢不對,先趕緊把兩位小阿哥帶走,送到他們屋裏去休息。
其他宮女、太監,也退到幾米外,給帝妃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康熙心頭剛冒起的煩躁和火氣,被墜落不斷的眼淚,澆的熄滅透濕,又酸又澀。
“莫哭了,朕明日去慈寧宮見太皇太後。今日之事,以後不會再有。朕是令你受委屈了。”康熙摟住阮酒酒。
阮酒酒哭著的時候,沒有聲音。隻有微微蹙起的眉頭,悲傷紅了的眼眶,還要簌簌而下的眼淚。
一顆一顆滴在他的脖頸,浸入鎖骨、肩上。
“不哭了,不哭了啊。哭的眼睛疼,明兒該難受了。”康熙無措的哄著道。
他笨拙的輕輕拍著阮酒酒的背,不似平日裏的甜言蜜語,遊刃有餘。
“我小心眼了,不大度了。”阮酒酒道。
康熙道:“朕就要你小心眼,不大度。”
“瑪琭啊,你許是不知。朕總看著你和宜嬪幾人關係處的好,心裏反而不是滋味。朕心裏埋怨過,你這心大的女子,竟不知道吃醋妒忌嗎今日,朕反倒是開心了。女子喜歡一個人,怎麽會沒有占有欲呢。公正也好,大度也罷,都不如你使小性子,令朕安心。”康熙道。
阮酒酒破涕而笑:“皇上,您是皇命特許我吃醋。慫恿我霸占著您嗎”
“你何曾想過要霸占朕都是朕巴巴兒的往永和宮跑。”康熙無奈道。
康熙指腹輕柔的擦著阮酒酒的臉頰:“不哭了。當娘的哭了,肚子裏的孩子也跟著難受。”
阮酒酒拍掉康熙的手:“您就知道孩子孩子。”
“我臉上還有妝呢,這麽胡亂擦的,妝都要糊了。”阮酒酒拿著帕子,輕輕點著自己眼淚流過的地方。
哭可以哭,妝不能花。
康熙手背紅了一片,人卻傻笑著。
“進屋把臉洗一洗。瑪琭不上妝也好看。”康熙道。
“這倒是確實如此。”阮酒酒道。
“不氣了”康熙道。
“心裏還是有點兒憋著難受。”阮酒酒揉了揉心口。
剛哭過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人,更加好看,攝人心魄。
“皇上,您那副水晶棋子,作為賠禮給我,我就不氣了。”阮酒酒道。
康熙有一副圍棋,白棋子用粉晶磨成,黑棋子則用的是紫晶和煙晶。
冰晶一樣透涼的水晶棋子,擺在棋盤上,非常好看。
康熙眼神裏流露著舍不得:“行,朕讓人現在就去拿過來。”
阮酒酒嘴角翹了翹,她明知故問道:“皇上不會舍不得這可是您最喜歡的一副棋子,每次拿出來對弈時,小心翼翼的,愛不釋手。到了我這兒,隻能當個漂亮的擺設。算是明珠暗投了。”
“胡說什麽,朕有什麽舍不得的。放在你這裏,朕不是也一樣能用來下棋。你不願意和朕學下棋,朕就教胤禛。等胤祚長大了,再教胤祚。”康熙自我寬慰著。
他隻是把寶貝棋子換個地方放著,他還是能看著摸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