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第二百五十九章 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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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坐在胤禛的床邊,安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睡的規矩,眉宇間沒有一絲愁意的,才起身離去。
    胤禛這個孩子啊,和他額娘一樣,都太重感情了。
    沒有人會不喜歡重感情的人。但是,作為皇子,太重感情未必是件好事。
    瑪琭重感情,他可以在後宮為她蓋起擋風遮雪的宮殿,為她留一片淨土。
    胤禛重感情,卻不能躲在他的庇護下。孩子想要長大,就注定要走出去,去經曆風風雨雨。
    權欲動人心,屆時,胤禛身邊有多少人是真心相待,多少人是謀利投機。
    被親近之人傷害背叛,錐心之痛,痛極難忍。
    康熙滿腹愁思的回到正殿,阮酒酒見他回來,起身迎過去。
    “皇上出去一趟,怎麽帶著滿腔愁意回來難道是胤禛睡覺太難哄了”阮酒酒笑著道。
    “朕是發愁,胤禛的心思太過赤忱。若是以後,被有心人利用了,辜負了他的信任,他該有多難受。”康熙道。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皇上還有的愁呢。”阮酒酒道。
    “你就不擔心平日裏,你把胤禛當手心裏的寶貝似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托在手上怕摔了。朕看啊,到時候胤禛若是受了委屈,你比誰都更難受。”康熙道。
    “雛鷹總要飛翔,我相信胤禛,他會長成很好的人。作為額娘的,隻要永遠都在這裏,讓他一回頭就能看到,他想倚偎的時候,能有最溫暖的懷抱向他敞開。這就夠了。”阮酒酒道。
    “不僅是胤禛,胤祚或是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都是一樣。孩子們總是要獨自遠行的,想見最美好的風景,就注定了要在前行的路上摔上幾跤。母親的存在,就是在他們想遠行的時候,送上行囊。摔跤的時候,遞上止疼的藥,扶他們起來。如果他們想回家了,家一直都在。”阮酒酒道。
    阮酒酒抬眼看著康熙,眼裏是滿滿的溫柔和包容。
    康熙沉溺在這樣的眼神裏,並且願意一直如此沉溺下去。
    “想聽什麽故事,朕給你們母女倆兒念睡前故事聽。”熄燈之後,康熙道。
    阮酒酒道:“想聽森林裏神鹿的故事。”
    康熙低眉一笑,聲音柔緩而低沉的,編著幼稚而簡單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古老的森林裏,有一隻九彩神鹿。它性格溫馴,愛好自由,奔跑在叢林裏、溪水邊……”
    阮酒酒在康熙低沉的聲音裏,沉沉睡去。
    康熙掖了掖蓋到阮酒酒肩上的被子,也閉眼睡去。
    康熙睡醒時,不用睜開眼,就感受到被胳膊、腿纏繞的沉重感。
    他躡手躡腳的,輕輕把阮酒酒的胳膊和腿,往邊上挪了挪。
    梁九功頗有經驗的,提著氣踮著腳的走進裏屋。連抖開衣服的動作,都做的緩慢無比,生怕抖出聲音來。
    直到康熙吃完早膳,離開永和宮,阮酒酒仍舊睡的香甜,一點兒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永和宮的宮人們,習以為常的做著自己的活計,動作麻利但又輕巧,不發出一絲聲音。
    “主子,赫舍裏格格前來拜訪。”
    睡到自然醒,一覺美夢到天亮,阮酒酒吃著早膳,心情格外悠閑。
    “赫舍裏格格”阮酒酒捧著一盞燕窩,才剛吃了兩口。
    阮酒酒惋惜的將燕窩放下,來了客人,這早膳是不能接著用了。
    “奴婢讓人引著赫舍裏格格在外廳坐下,茶水和點心都送上了。您慢慢吃早膳,不著急。有奴婢們在呢。”芝蘭道。
    “人既然都來了,何必讓她多等。赫舍裏格格年紀那般小,別讓人傳出去,我欺負個孩子。把早膳撤下吧。也是我起的遲了,今兒好似比平日裏還晚起了半個時辰。”阮酒酒道。
    芝蘭麵色不忿,阮酒酒對著她寬慰一笑:“我對自己的身體,心裏有數。不會餓著的。早膳已經吃了不少,無非是多一口少一口燕窩的事兒。不差那麽點兒。”
    芝蘭扶著阮酒酒起來:“您真要是吃的少了,奴婢說什麽不會讓您出門的。”
    “雅蘭,你瞧瞧,芝蘭她現在可會管人了。”阮酒酒喊著雅蘭道。
    雅蘭淺淺一笑,和芝蘭站在一塊兒:“奴婢和芝蘭是一樣的。您現在千小心萬小心也不為過。”
    “行行行,你們現在都能管著我。等胤禛醒來,又是一個會念叨人的湊過來。我耳根子一天到晚都不得清淨。”阮酒酒道。
    “四阿哥關心您,您心裏美得很。”芝蘭道。
    “就你什麽都知道。”阮酒酒嗔道。
    赫舍裏格格在外廳坐了好一會兒,一杯茶小口啜飲,喝了一半,才見外頭有人走過來。
    宮女、太監前後環繞,滿頭珠翠華光四射,精美的衣裳,刺繡巧妙絕倫。
    這些,赫舍裏格格都不嫉妒。
    唯獨當阮酒酒走近,看清了那張清雅絕倫、白皙透亮的臉時,赫舍裏格格手裏的帕子,被攪成了麻花。
    一路奔波,又懷有身孕,德妃怎得還是如此好看,不見一絲憔悴。
    白如美玉的皮膚,漂亮如林間溪水的眼睛,看起來比她還要水靈。
    可是,自己才多大年紀。德妃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赫舍裏格格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怪皇上一點也不看重自己。
    小花骨朵兒如何和一枝正在盛放的花兒相比。
    赫舍裏格格起身站在椅子前,甩著帕子行禮道:“赫舍裏氏給德妃娘娘請安。”
    阮酒酒抿嘴一笑,聽著赫舍裏格格童稚的聲音,和善道:“赫舍裏格格不必多禮,坐下吧。”
    “是。”
    赫舍裏格格腿站直,頭微微低著,一直等阮酒酒坐下了,才跟著坐下。
    阮酒酒心中暗暗點頭,果然是大家族出來的貴女,無論性情如何,禮儀規矩是絕不會出錯的。
    瑪顏珠和赫舍裏格格比起來,儀態上差了許多。確實得多安排一個教養嬤嬤,在烏雅府上住下。
    不僅可以教導瑪顏珠,博啟的女兒也能從小就跟著教養嬤嬤好好學習。省的長大以後,再被糾正規矩,反而麻煩。
    “赫舍裏格格在儲秀宮住的可好算起來,格格住進宮裏也要有一年了。”阮酒酒道。
    “謝娘娘關心。再過一個半月,就滿一年了。宮中風水養人,吃住都比在家中更好。”赫舍裏格格道。
    “不知赫舍裏格格今日到永和宮來,是有何事若是有缺的少的,或是用著不習慣的,盡管和本宮或鈕祜祿妃提。”阮酒酒道。
    赫舍裏格格急忙搖頭:“內務府安排的都很好。是為了阿瑪。”
    “宮外遞了消息,隻說阿瑪病重,具體情況不曾多說一字。我尋不到皇上,也不敢去問太子殿下,隻能來求娘娘。”赫舍裏格格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阮酒酒一愣:“快給你家格格擦擦眼淚。”
    “莫哭,原是為了這事。倒是本宮的疏忽,忽略了你身為女兒,對赫舍裏大人病情的憂心。皇上昨日就遣了侍衛,帶上太醫一同去一等公府上探望。本宮這就請太醫過來,告訴格格赫舍裏大人的情況。”阮酒酒道。
    “不必。皇上遣了太醫到家中,我就放心了。既然皇上不曾傳召我,告知阿瑪的病情,想必也不想讓我知道。我已入宮,便是皇家人,不能總惦記著宮外。”赫舍裏格格眼淚簌簌,偏要強撐著冷靜道。
    阮酒酒蹙起眉頭,小姑娘哭的悲傷,看起來實在讓人心疼。
    “哪兒那麽嚴重了。宮規也不曾有不讓嬪妃關懷娘家家人的條例。你雖入宮,以後是皇上的嬪妃,但同時你也是赫舍裏大人的女兒。女兒掛念病重的父親,實乃孝心。”阮酒酒道。
    赫舍裏格格卻搖搖頭,說什麽也不要見太醫。
    “我還是等著皇上派人來告知阿瑪的情況,以免給皇上和阿瑪添亂。”赫舍裏格格道。
    阮酒酒還要再勸,雅蘭輕輕按著阮酒酒的胳膊,對她搖了搖頭。
    阮酒酒眼神閃了閃,不再堅持傳太醫過來。
    “格格的意思是,讓本宮去請皇上去儲秀宮一趟”阮酒酒道。
    赫舍裏格格眼睛水汪汪的看向阮酒酒:“娘娘可否幫我一回。聽聞娘娘的妹妹和即將被賜婚,嫁的是鈕祜祿氏。兩家結親之後,我與娘娘的關係就更親近了。四阿哥與太子殿下也一向交好。”
    阮酒酒打斷赫舍裏格格的話:“格格的姐姐嫁給鈕祜祿法喀,本宮妹妹以後雖也是鈕祜祿家之婦。但是,論姻親關係,格格與鈕祜祿妃更近才是。”
    “胤禛與太子兄弟親近,也是應當的。皇上的阿哥、格格們,彼此之間,都感情極好,兄弟姊妹情深。”阮酒酒又道。
    “我並非有其他意思。”赫舍裏格格急著要辯解。
    “格格好似比去年長高了許多。格格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千萬不能餓著。永和宮旁的沒什麽,小廚房做的點心確實不錯,便是太皇太後都誇的。格格多吃幾塊點心。”阮酒酒道。
    “娘娘當真不願意替我請皇上嗎您是妃主,掌著後宮權柄,理應照料後妃。”赫舍裏格格看了眼手邊的點心,卻一動不動。
    她固執的看著阮酒酒,眼眶淚珠之下,藏的是厚厚的傲慢。
    阮酒酒笑容溫和,看著好脾氣:“赫舍裏格格,本宮縱然是妃位,也不能窺伺帝蹤,更不能安排皇上去哪兒。格格有宮女、太監服侍,可使喚的人有數十位之多。格格想請皇上,還是自己誠心派人去請更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