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生的周身的氣度與堅定的目光可是不多見了，尤其是一個小小知州看到他竟然絲毫沒有露出些唯唯諾諾來，反而是直視他，毫不輸人的架勢。
    韋豐暗暗稱奇，一個知州都如此的厲害，難怪這知府看得人愈發無能了。
    其實，在秦斥未來鄴城之前，鄴城知府也還算一個勤勤懇懇的知府大人，但自從秦斥來了之後，這府衙之中的事就慢慢移交給了秦斥。
    鄴城知府陷在名利美色之中，雖府衙之中人人都敬著他，可實際卻已是被秦斥掌控了去。
    “說吧，怎麽回事？”韋豐換上了認真的神色。
    鄴城知府幾次想要打斷秦斥說話，都被韋豐的眼神給逼退了回來。
    秦斥將事情的經過完整的敘述出來，至於這人證物證，皆是有的，倒是叫鄴城知府真的癱倒在了椅子上，手腳冰涼，額間的冷汗似是給他洗了一遍臉了。
    連那十餘個失蹤的孩童都已經全部找到了，這案子還能有什麽說的。
    就連那密道，韋豐都叫人去查了。
    “關起來，隨我進京問審！”
    韋豐怒了，這案子裏牽涉到的孩童雖已是全部被尋了回來，可那被喂了這麽久的藥，就是連大夫也看不出來對身體是否有害。
    韋豐叫了人來，鄴城知府一家都被控製。
    秦斥不慌不忙地補充道：“這人，撫台大人可得好生看著，這背後之人還未捋出來，可千萬不能叫人逃了。”
    說著最溫和的話，卻是將重任甩給了韋豐。
    韋豐拍了拍秦斥的肩：“好小子，我在庠城等你。”
    那一眼很深也很遠，看得見未來的樣子，好似那長河中的一顆星辰，照亮了灰暗的大周。
    秦斥笑著點頭。
    這一日，會來的。
    短短一日時間，這鄴城就變了天，秦斥將那前鄴城知府一案的證據一並交給了韋豐帶去了庠城。
    這案交由大理寺主審，最後的結果由聖上定奪。
    蕭問蕊以養傷為由，拒絕了與韋豐一同回庠城，她才剛來幾日時間，如何能這般快就回去。
    且這一次回去，若是她還未能得手，家中就得給她安排結親的人了。
    她不甘心，秦斥此人，與她同門，她甚至多次聽老師說起過，也在幼時就見過他的畫像，那時，她就將他當作夫君人選對待。
    不過些時日，他竟然就成婚了，還是個配不上他的商戶之女。
    蕭問蕊一想到這，就堵著一口氣。
    宋大人親自將秦斥送了出去：“知府大人這一走，便是府衙的事就要靠你看著了，秦知州可要好生保重啊。”
    “宋大人不必相送了，這事還得多虧了宋大人助了我們一臂之力，才能叫知府大人未能察覺到。”
    不多，也就一臂之力罷。
    蕭問蕊想要跟著秦斥回去，可秦斥看出了她的意圖，與宋大人快速道別，就匆忙離去，根本不給蕭問蕊開口的機會。
    看著那飛快離去的背影，蕭問蕊捏緊了衣角。
    宋大人笑道：“本是該我們驛站負責接待公主，卻沒想到因為我們的失職叫公主受委屈了，不若公主就在驛站住下，也叫我們聊表心意。”
    如此就是給蕭問蕊一個台階下。
    她自然是要落腳的：“多謝宋大人。”
    解決了鄴城知府一事，那些孩子也找了回來，秦斥就沒回府衙，而是回了家中。
    雲苓此時正纏著謝嬤嬤：“嬤嬤，你看今日天色正好，這涼糕正是如今這氣候吃的，我吃得不多，就一碗。”
    說著還伸著手指比劃了下，確實不多，可那是謝嬤嬤不要雲苓吃的量。
    “夫人還是聽話些，這寒涼之物得少吃些，可不得傷著肚子裏的孩子。”
    “但那涼糕隻是在井水之中冰鎮過，如何能傷了脾胃，嬤嬤可依了我這一回吧。”
    秦斥溫潤的嗓音如碧玉般透澈：“夫人可是又饞了？”
    自從有了身孕，雲苓總是愛纏著謝嬤嬤找東西吃，這廚房是謝嬤嬤管著的，沒有她的允許，可沒有誰敢動。
    謝嬤嬤與雲苓關係親厚，就是那些新來的婢女也都知曉，謝嬤嬤這是為了夫人好呢。
    如此，雲苓就是在吃食上被管得死死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能再偷吃到。
    “夫君？”雲苓眼前一亮。
    她提著裙擺，小碎步地朝秦斥走去，秦斥邁著大步子過來。
    在謝嬤嬤等人的目光下擁著。
    正巧了這日頭的光穿過門前的樹，那影子落下，撒落在他們身上，那一身官服與青衫羅裙相得映襯，叫謝嬤嬤幾人好一番看呆了眼去。
    “夫君今日怎麽回來得這般早？”雲苓兩耳不聞府外事，就是這鄴城知府被壓去庠城了，這麽大的事，她竟是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是謝嬤嬤怕她憂心，沒有告知她。
    秦斥拉著她長了些肉的手，又見她正認真的看著他：“案子已是結了，最近幾日為夫就有時間陪夫人了。”
    案子結了？
    “那些個孩子呢？”
    “也都找到了。”
    “那蕭大小姐呢？”
    “也找到了。”
    那是應該已是結案了，雲苓靠在他的肩上，舍不得動。
    可又突然想起涼糕：“夫君，可是要嚐嚐嬤嬤做的涼糕？可真是美味得很。”
    眼眸裏閃著狡黠，秦斥看破了沒有說破。
    “那嬤嬤便給我備上一份？不，還是兩份吧。”在雲苓的渴望的目光下，秦斥改了口。
    謝嬤嬤無奈，她這攔了一路是為了什麽，偏秦斥的話，謝嬤嬤一般不會拒絕。
    這是秦府，她不會給自家夫人惹嫌。
    謝嬤嬤手腳利落地下去準備了涼糕，這已是早先做好了的，隻需要撒上些蜂蜜桂花，再澆上紅糖水，便是可以了。
    這與秦斥以前吃的不一樣，謝嬤嬤的手藝總是能做出不一樣的味來。
    看著秦斥眼前的兩碗，是謝嬤嬤故意放的，也是最後頑強了。
    秦斥笑了笑：“嬤嬤放心，隻這一碗，我定不會叫她多食了去。”
    謝嬤嬤可算是找到話頭了，劈裏啪啦將雲苓平日裏纏著她的事一一數落出來，一副要秦斥評理的架勢。
    雲苓心虛了，這，這也不能全怪她呀，也不是她想吃，是肚中孩子想吃，她還能控製得住不成。
    秦斥笑著記下，謝嬤嬤說的那些吃食，有哪些是不能多食，有哪些是他家夫人喜歡食的。
    其後，謝嬤嬤自覺地退了下去，將這裏留給他們。
    孩子像是聽到了娘親的腹誹，在肚子裏伸展著小手小腳，雲苓肚皮一陣亂動。
    叫她有些驚喜：“呀！今日它竟是這時便動了，往日裏可是晚間才醒的，定是知道它爹爹來了，正是有些高興呢。”
    這話，秦斥愛聽，尤其是那爹爹二字，更是戳到了他的心扉。
    放下勺子，在雲苓肚子上輕輕覆上，就能感受到裏麵孩子的打鼓似的動作。
    秦斥眉目染笑，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得，這一看就是個不舍得做黑臉的人，因著孩子的動作，秦斥沒注意到桌上的動靜。
    雲苓先是將自己那碗吃了，舔了舔紅唇，回味著那味道，又覺得不夠，便悄悄伸出了黑手，將秦斥那碗餘下一半的涼糕給吃了。
    等秦斥好不容易摸夠了，雲苓的涼糕也是吃完了，此時正一臉無辜地偏開頭。
    秦斥笑了。
    這天色很好，夜色很長，燭火很美，那一身細白的鴛鴦更美。
    窗外的落葉撲簌，花兒開得芬芳。
    一輪銀月掛在天上，灑落下幾縷潔白的光亮，點點星光，自天上而下，落入塵世間，帶著祈願和俗事，歸入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