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起身，將位置讓給元月。
    “翠花，你感覺怎麽樣了？”元月將臉貼在翠花手上，眼淚緩緩落下。
    上次元月落淚還是在元朗生病的時候，本以為已經可以坦然麵對人的死亡，但是真正站在死亡對立麵時，卻又害怕麵對。
    翠花小手擦了擦元月的眼角，“姐姐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說完，又是一陣咳嗽，像是要把一切東西都咳嗽出來，看的屋中眾人一陣心疼。
    翠花掙紮著就想爬起來，金盞連忙上前，扶起她。
    “姐姐，我想出去看看，這裏好悶啊。”翠花哀求道。
    今日算是翠花狀態最好的一天。
    元月剛想拒絕，沈敏就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是什麽意思很明顯。
    大抵就是回光返照。
    沈敏覺得，滿足病人最後的願望，也許能夠讓她走的快樂些。
    “好，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元月抱不起翠花，金盞就抱著翠花出去。
    天色正好，冬日裏雖然肅穆些，但是天卻是極藍的，一望無際，就像是剛剛重建好的村子，讓人心情愉悅。
    元月眺望遠方，輕輕吐出一口氣，瞬間變成了一縷水霧，飄入空中。
    小小的翠花趴在金盞懷中，小臉靠在金盞懷裏，幹裂的嘴唇輕啟：“姐姐，我是不是要走了？”
    “說什麽呢？翠花還要陪我們一起玩呢？”元月流著淚，卻轉過身來，不讓翠花瞧見，默默回答道。
    翠花牽起嘴角，拉起元月的手，無聲的笑著，“姐姐，我想去那裏。”
    金盞和元月就帶著翠花去了。
    這是一棵千年大樹，長得很高，五人合抱才能圍住，樹上已經沒有了樹葉，全都凋零幹淨了，樹下有一個很大的石墩子，足夠好幾個成年人坐在上麵。
    元月脫下大氅，鋪在石墩上，金盞將翠花放在上麵，兩人坐在她的旁邊。
    翠花靠在元月身上，小手拉著元月和金盞，“小時候，我和母親弟弟夏日裏就坐在這棵樹下乘涼，娘會給我和弟弟扇蒲扇，那時候，是我每天最期待的時候。”
    元月摸了摸翠花的小手，“往後夏日裏，我們也可以給你扇蒲扇，還有櫻酪冰沙，冰冰涼涼的，可甜了。”
    翠花的小腦袋點了點，“那姐姐要替我多吃一些。”
    “我替你吃什麽，那得你自己去吃啊。”元月說道。
    翠花又咳了幾聲，元月輕拍她的背，此時，元月金盞她們有些泣不成聲，卻還是強忍著，不敢讓翠花看出來。
    翠花擦了擦滴落在臉上的淚水，“姐姐，別哭了，翠花隻是要去好地方了，那裏有娘，有弟弟，你們不要擔心我呀，以後你們要一直笑哦，像我一樣。”說完，還扯起一個可愛的笑容。
    天真可愛的話語，聽著卻很刺耳。
    翠花應該是明白的，她娘已經去了，但是之前還是自欺欺人，不過是想讓自己不那麽孤單，元月又何嚐不懂，上一世，上上一世，她都經曆過失去親人的無奈，那種無力感，是元月再也不想體會的。
    “好，姐姐不哭了，姐姐會笑，一直一直笑。”元月摸了摸他的小臉蛋，哽咽的回複道。www..net
    三人就坐在那裏，靜默無言。
    漸漸地，翠花的氣息越來越弱，元月捂住嘴，看向翠花，隻覺得她的眼神越來越迷離，小嘴一開一合，說些什麽。
    元月俯身附到她的耳邊，“娘，你來接我了嗎？娘？我好難受啊...”
    元月緊緊抱住翠花，隻感覺到翠花的氣息越來越弱，抓著金盞的手也是越來越鬆。
    “小姐，要不要讓沈小姐來看看？”金盞很是急切，她感受到了翠花將要離開。
    元月沉默不語，抱著翠花，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金盞低垂著頭，神情沮喪，握著翠花的手不知道該怎麽辦。
    元月清楚地知道，對於一個喪失求生意識的人而言，活著，才是最難受的。
    翠花閉上了眼睛，唇角卻是翹的。
    不知道為什麽，真正看見她離開的那一刻，元月沒那麽難過，大抵是翠花到死都是微笑著的，大抵活著對翠花來說太累，畢竟她的病是不會根除的，往後的日子裏，她將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之中。
    元月將溫熱的唇貼在翠花的額頭上，聽說沒有遺憾的人逝世的時候，是熱的，就像翠花一樣。
    希望翠花你啊，下一輩子，別像我一樣，後悔了才知道改變，而是有個很好的家庭，疼愛你的父母，無憂無慮，無病無災，做天下最幸福的人。
    翠花，你看吧，這世間的美好，我會一一體驗，我會笑，一直笑。
    元月整理好心情，擦了擦眼淚，“金盞，她會幸福的。”
    金盞也擦了擦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小姐，我們也是。”
    此時，長盛走了過來，瞧見這樣的氛圍，有些不敢上前。
    到是元月先注意到了他，“正好你來了，幫我個忙吧？”
    長盛聞言，走了過去，站到金盞旁邊，“還請小姐吩咐。”
    “那日，我讓你安葬的女人是她的母親，你將她們葬在一起吧。”元月很快就恢複過來。
    不是元月冷漠，而是後續事情很多，不容得她沉溺在悲傷的情緒裏去，三世算下來，她也年近三十了，早不是隨意哭鬧的年紀了。
    長盛剛想要接過金盞懷中的翠花，卻被金盞擋了去，“我抱著她，你帶路。”
    看著金盞紅紅的眼眶，長盛也沒說什麽，就回了句，“好，這邊走。”
    元月先離開去翠花的家了，長盛帶著金盞前往那個住著翠花娘親的地方走去。
    看著有些情緒低落的金盞，長盛問道：“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金盞搖了搖頭，眼睛有些泛紅，沒有回答。
    見狀，長盛也不再問，默默陪在金盞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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