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突如其來(一) 把他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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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去年的時間一樣, 長雲領的車隊離開青石城,向白都進發。
漢克沒精打采地送走車隊,蔫蔫地打算回自己的住處。
冬季已過, 魔獸潮也消失了, 邊陲鎮的民兵們甚至都需要自己進山去找魔獸來打, 他這個預警器當然就用不上了。
“唉——”漢克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歎息。海因裏希跟著車隊走了,他唯一的朋友也不在身邊了——真沒想到,海因裏希居然真的跟他一樣覺醒成為魔鬼了, 如此一來漢克覺得他們的友誼更加牢不可破(大誤),也就對他的離開更加悵惘。
而且, 另一位能跟他同病相憐的人這次也跟著去了白都,那就是至今都沒有再次覺醒的安東尼牧師——唔, 現在也不能叫他牧師了。
兩位“病友”都離開了,漢克隻覺得有一種被拋棄的悲傷,忍不住長長歎息。
“你也想去白都嗎?”一起來送行的勞拉問道。
雖然已經是覺醒者並且在好幾個工坊裏都被尊稱為“勞拉技術員”, 但勞拉本質上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而已,其實她是很想去白都看看的, 但好幾個工坊裏現在都離不開她,比如造紙工坊和染料工坊的排汙;比如鹽堿工坊在提取鹽堿之後剩下的殘液需要再次分離……哎, 好煩惱的啊, 被需要當然是非常高興的, 還能靠自己掙錢, 但偶爾也想出去玩玩呢。
“伯爵大人和伯爵小姐去王都,是去推銷新產品的。”胡安娜摸摸女兒的腦袋——原本稀疏發黃的頭發現在已經濃密了許多, 而且呈現出有光澤的深栗色,個頭也躥高了一截,不再是原先那種腦袋大身子小的樣子, “漢克先生也有自己的工作,你以為是想去白都玩嗎?”
“可是羅斯和朱迪也去了……”勞拉小小聲地嘀咕。她說的是來到長雲領治病的那一十多個女人中的兩個。
“她們是去白都接自己的朋友和親人過來的。”這種事胡安娜還是比女兒知道得更多些,畢竟沒有人會跟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講那些事。
羅斯是從妓院出來的,這次她打算回妓院去看看,有沒有生了病而失去“用處”,以至於妓院願意便宜放人的那種“朋友”。在長雲領這一年,她攢了一點錢,並把它們換成了一些小東西——比如說圓潤的彩色玻璃珠子,或者結晶的冰糖,以及馬上要推出的“巧克力”。
這些東西在長雲領買到隻需要成本價,尤其她屬於“內部人員”,自己人,又是為了這種用途,所以她拿到這些小東西的價格低到會讓外頭的商人不可思議,但是拿到白都去,這是可能換出好幾個人來的。
跟她一起從妓院出來的朋友沒有回來,但也拿出了自己的積蓄,一起來治病的女人們也都湊了一點——她們在長雲領都找到了工作,最差的人也能養活自己,像羅斯這樣識字還對商業上的事有所了解的,甚至在“商業部”找到了一份讓人羨慕的工作。
她們有些人惦記著自己的朋友和親人,想把他們也帶到長雲領來。有些人對自己的家人早已冷了心,但對於跟自己一樣命運的女人們卻懷著同情……
漢克當然是知道這些事的。從前他覺得這些出賣身體的女人簡直是魔鬼的仆人,她們引誘人墮落,掏走人口袋裏的金錢,總之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但是現在他必須承認,邪惡的真不是這些女人,而是逼著她們走上這條路的這個世界。
嗯,那是因為他自己現在也成了魔鬼,也知道了“身不由己”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想到這一點,漢克更鬱悶了。他正打算轉身走開,忽然間一種奇異的感覺讓他猛地抬起了頭,望向遠處。
“你們,你們聽到什麽聲音了嗎?”他有些猶豫地問。
“沒有。”旁邊的百麗兒搖頭,“你聽見什麽了?”
漢克也不太確定,那仿佛是一種並非用耳朵聽到的聲音,但也許是離得太遠,他此刻再去仔細傾聽就沒有了,似乎剛才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也許,也許是我搞錯了吧?”他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冬季已經過去,魔獸潮確實已經消失,否則領主大人也不敢帶走這麽多騎士,所以大概就是他的錯覺,畢竟一整個冬天他都這麽緊繃著精神,可能是太過敏感了。
“唉,為什麽我就聽不到呢……”百麗兒十分羨慕他,“你接收到的是聲音,我也能接收聲音,為什麽就聽不到呢?”
“因為聲音和聲音是不同的。”勞拉這個好學生非常雀躍地舉手回答,“伯爵小姐講了,百麗兒姐姐你是超聲波,是超過了耳朵能聽到的範圍,所以叫做超聲。除此之外,還有次聲波,是低於耳朵能聽到的聲音範圍的,所以也聽不到。”
“所以我隻能高不能低嗎?”百麗兒有些失望地說,“能有什麽辦法讓我也接收到次聲波呢?”既然都不是用耳朵,那她為什麽就不能接收低的聲波呢?
這個問題勞拉就答不出來了。於是一群人一邊研究著超聲與次聲,一邊回去了。
假如陸希在這兒,就會說百麗兒跟漢克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這可不僅僅是誰超聲誰次聲的問題,而是因為百麗兒是自己發出超聲波然後自己接收,除非她能自己發出次聲波,否則當然是沒辦法接收到的。
至於漢克那就不同了,他接收的也不僅僅是聲波,似乎還包含了很多的東西,比如魔力波動,比如光——細說起來,他簡直像個萬能檢測器,從根本上就與百麗兒是不同的。
可惜陸希現在已經走遠了,也不知道被留下的人有這樣的談話,否則她一定會揪住漢克讓他再仔細捕捉一下剛才接收到的信息,並且讓他對自己再自信一點兒。
然而陸希沒聽到,所以隊伍就這麽一徑向前出發,而沒有人注意到,那種讓漢克警惕的感覺,來自於大海的方向——確切點說,是來自於海風郡的方向。
而此時此刻,海風郡前來白都送鹽稅的車隊已經進入了王都的內城,帶隊的是一位大騎士——耀獅騎士團的副團長之一。
這位大騎士隻管路上護送,所以將稅金交進國王的金庫之後他就不管了,但他帶來的人當中,卻有人進了王宮。
沒過多久,正在花園裏欣賞一位美貌女士彈奏豎琴的國王,就看見他的貼身男仆裏卡多向他走來,並且表情有一些憂慮。
“出了什麽事?”國王十分不悅。他很清楚,裏卡多露出這種表情,就表示又有讓他煩心的事了。
“海風郡送來了鹽稅,但是——”裏卡多恭敬地低下頭,“今年的鹽稅比去年少了一成……”
海風郡的鹽稅是一筆龐大的數字,可以說國王的奢侈生活基本都靠著鹽稅,聽起來一成似乎不太多,但對國王來說,哪怕減少他萬分之一的享受都是不允許的!
“怎麽回事!”他直接就把手裏裝著葡萄酒的金杯向裏卡多丟了過去,嚇得那位彈琴的女士提起裙子就溜走了——萬幸她不是女奴也不是王宮內的女仆,她是有丈夫的人,這個時候還可以溜走,而不是留下來當國王的出氣筒。
“難道是教會又找到借口加稅了?”國王第一就想到了這裏。
確實,教會明麵上隻收十一稅,但其實——就說海風郡這裏吧,因為提供神術的是教會,所以他們每年就要從鹽稅裏再提走一成。而且如果這一年海風郡陽光和煦——這對提煉精鹽大有好處——這就是當地的大主教祈福的成果,需要再給教會一筆供奉,以圖明年仍舊讓神如此降福。
總之,教會這些年是變著法兒的向海風郡伸手,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當然,國王是虔誠的,是敬重教會的,但那tmd不能損失他自己的利益啊!
“嗯——並不完全是教會的原因……”裏卡多猶豫了一下。
來托他說話的人確實示意他主要把錯誤推到教會身上去,但裏卡多另外有一點想法——如果他能跟奎因子爵家的大小姐結婚……
別誤會,裏卡多可不是因為愛慕翠茜·奎因。那個女人雖然漂亮,但美貌的女人到處都是,裏卡多也無意“征服”什麽“烈馬”,漂亮的女奴不是更好嗎?
但是如果娶了翠茜·奎因,他一定能得到一個爵位——都為國王行方便了,賞賜還會少嗎?而且一旦結了婚,女人就像套上了籠頭的馬,不馴服也要馴服了。到時候,白浪灣的金庫,不也要分他一半嗎?
白浪灣去年可沒少掙錢,那些昂貴的調味料簡直就是打開了一座金礦,財源滾滾,誰看了不眼紅呢?
再說了,裏卡多難道願意一輩子做國王的貼身男仆嗎?國王脾氣那麽壞,又十分吝嗇,對於他的賞賜從來都不多……
“白浪灣在偷偷地出賣精鹽。”裏卡多決定還是加上這句話,“他們所賣的海鮮粉,裏麵就摻了許多鹽。”
這不是假話,用萃取術確實能夠從海鮮粉裏分離出大量的鹽來,可見海鮮粉分明就是在賣鹽。
“海鮮粉摻鹽?”國王反而不敢相信了,“他們是傻瓜嗎?”海鮮粉可比精鹽還要便宜。
“他們是想擠垮海風郡,搶占鹽的市場。”要說在商業方麵,裏卡多總還是比國王要精明一些的,“今年海風郡已經提高了鹽價,可是鹽稅仍舊少了……”
國王還是不明白:“可是把鹽便宜賣,他們難道不虧嗎?”
誒這個問題……
裏卡多真的都覺得挺難回答的。這麽賣虧本嗎?精鹽的價格一直很貴,但,它的成本到底是多少呢?裏卡多隱隱約約地也能感覺到,其實那些神術物品,也許並沒有那麽貴重。
但是這話可不能從他嘴裏說出來,於是裏卡多含糊地躬了躬身:“他們可能是想,等搶出一塊市場之後,再提高價格……總之,這是侵犯了您的利益,毫無疑問的!”
國王有些遲鈍的腦袋轉了轉,但沒有轉清楚。不過有一件事他是明白的,那就是海風郡交上來的鹽稅少了!
“混蛋!”國王憤怒地咒罵了,“他們怎麽竟敢這樣做!把他們抓起來!”
裏卡多向前走了一步:“陛下,現在還沒有證據。”假如奎因家的爵位被剝奪了,那他怎麽辦?他娶翠茜還有什麽用?又怎麽能把白浪灣攥到手裏為自己謀利呢?
“我認為,您可以為奎因小姐找個丈夫,然後——”
“我要把他們抓起來!”國王根本沒聽他說什麽,“我要剝奪他們的爵位!騎士團不是有人押稅到王都來了嗎?去,把他找來!”
裏卡多張口結舌:“但,但是陛下,您不能隨意剝奪貴族的爵位的……”貴族的爵位是因他們的血統而從父輩處繼承,這跟王室的繼承是一樣的,假如貴族的爵位可以隨意被剝奪,那麽從規則上來說,王室也……
然而國王是不聽人話的,或者說,他隻聽自己想聽的話:“把騎士團的人叫來,立刻!”隨著他的吼叫,一個杯子擦著裏卡多的腦門飛了過去。假如不是裏卡多好歹還有那麽一點兒身手,這個沉重的鑲著寶石的金杯子可能會在他腦門正中砸出個坑來——畢竟國王也是個覺醒者,雖然他得到的神恩也就是那麽一咪咪……
裏卡多幾乎是崩潰地出去了。他簡直要後悔自己的多嘴——完了,這下子他得到爵位的路又斷了,這可怎麽辦?作為一個騎士侍從,如果隻靠自己,那是根本無法得到爵位的啊。
他向副團長傳達了國王的命令——其實他內心是十分希望這位副團長能夠向國王再進言幾句的,然而副團長從不多說,他所做的就是執行命令,所以他立刻就離開王宮,看樣子是去調動海風郡的人馬了,畢竟從那裏直撲白浪灣,要比從白都調動騎士更方便。
這樣看來,等奎因子爵一家到達白都的時候,他們的領地也已經落入騎士團之手,這一家子就可以直接去跟拜耳子爵做伴了……
裏卡多沮喪透了。不過這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裏卡多,我的朋友,你這是怎麽了?”
是小懷特——紅雲城懷特伯爵的長子。其實他比裏卡多的年紀要小很多,但他是伯爵的繼承人,所以即使喊一聲朋友,也是給足了裏卡多麵子。
“小懷特先生。”裏卡多心都要碎了。看看人家,因為有一個貴族父親,所以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有爵位可繼承了。而且也因為他的好血統,現在已經是正式騎士,哪兒像他……
“你總是這麽客氣——”小懷特十分親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之間難道還需要這麽客氣嗎?這太讓我傷心了。嘿——”他不等裏卡多道歉,就對他擠了擠眼睛,“今天晚上我有個聚會,你會來的吧?”
這種聚會的內容不外乎美食美酒與美人,憑裏卡多自己,那是享受不起的,所以他連一秒鍾都沒有抵擋住,就不由自主地點下了頭:“我非常榮幸……”
小懷特笑著又拍了拍裏卡多的肩膀才離開,但是一轉過王宮的回廊,他就厭惡地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剛才拍過裏卡多肩膀的那隻手:“這種蟲子一樣的東西,如果不是父親要求我……”他才不會去拍一個仆人的肩膀!
“他是國王陛下信任的人。”跟在小懷特身邊的護衛對這位小主人也有幾分無奈,“您不要在王宮裏……”好歹離開王宮再表示厭惡呢?這要是被人看見了,剛才對裏卡多的拉攏不就白費了嗎?
小懷特聳聳肩:“又沒有人看見。”他身邊這可是個已經到達了高級巔峰,隻差一步就晉級的騎士,四周有沒有人,他當然是知道的。
護衛暗暗歎了口氣。他其實並不想這麽討嫌,但小懷特實在不能讓人放心,偏偏他又是懷特伯爵的獨子,唯一的繼承人……護衛能怎麽樣呢?護衛隻能再叨叨一遍:“今天晚上的聚會,您可不要失態。您知道的,無論是您娶朱麗亞公主,還是將來——都還要借助裏卡多這張嘴。”
“我知道。”小懷特不太耐煩,但他對護衛還是尊重的,畢竟這是他們紅雲城戰力最高的“自己人”了,除此之外當然有力量更強大的,但那不是屬於他們的騎士。
隻不過,他真的並不喜歡朱麗亞公主。一個蒼白的、沉默的,就像用羊皮紙剪出的剪影一般的存在,他有時候都懷疑她真的能算是女人嗎?
“但她有王室的血統。”護衛當然知道小懷特的愛好,“將來您如果能成為那個位置的繼承人,那麽翠茜·奎因當然也屬於您。”
小懷特這才有點滿意:“算了,也隻能這樣了。隻要她聽話就行。對了,不知道這個社交季,長雲領那邊會不會再帶什麽新鮮東西過來,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冬天真是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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