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突如其來(二) 王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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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許多人所惦記著的長雲領一行人, 可算是姍姍來遲。
實在是因為這一行人當中,除了伯爵夫人之外,其他人對社交季都沒有多少期待, 所以他們光是在王都外圍, 讓帶來的女人們回自己家裏向親朋好友宣傳,就花了不少時間。
說真的, 當初跟著他們離開的那些女人,基本都是已經被家裏放棄的,現在有人回去,可是讓家人、鄰居和親朋大跌眼鏡——呃,可惜現在沒有眼鏡。
總之, 這幾個女人的回歸,確實引起了轟動,尤其她們還是被伯爵的下人們送回來的!做那種營生的女人, 得了那樣的病, 不但治好了,還被伯爵的下人送回來!長雲領的大貴族非但沒有把她們當成汙穢的東西踢開甚至燒死, 還好像她們是什麽尊貴人物一樣地送回來!
而且看她們的樣子啊。臉色也紅潤了,人也豐滿了,身上穿的竟然是細麻布的衣服!細麻布哎, 還不是那種最粗劣的、麻線稀疏的粗布哎!
她們還有內衣和鞋子呢!要知道不少人在現在這個季節都已經光著腳了……
總之, 她們看起來簡直是脫胎換骨, 簡直讓人不敢認了。
有幾個女人立刻被圍住了, 人們羨慕地打量她們,聽她們講述長雲領的好生活,並且不可遏製地動了心。但也有個女人,是被仆人們護著跑回來的。
“他們不但不相信我說的話, 還說我是跟魔鬼做了交易,才治好了病!”女人氣得眼圈通紅,“不,他們說我根本沒有治好病,隻是魔鬼掩飾了我身上的異常,說我是回去繼續汙染他們的!”
以為她那麽想回那個家嗎?並不是!她隻不過是自己治好了病,也希望那些同樣染病的人能被醫治罷了。
她現在知道是誰傳染給她這種病的了。她厭惡那個人,但也說不上恨,畢竟從前為了一口吃的,也是她自己願意的。現在,在長雲領她有了工作,她成了一名熟練的紡織女工,她能養活自己,而無須再出賣身體。
本來她對自己從前生活過的家並無多少留戀,畢竟當初她用身體換回來的食物分給了一家人,可是她想治病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支持她。僅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就不想再跟那個家有什麽聯係了。
但是在長雲領,她聽卡瑪醫師說起醫生的職責,卡瑪醫師說人都不應該被愚昧所蒙蔽,把可以治愈的病當做什麽神的懲罰或魔鬼的汙染,有病,都應該得到治療。
所以她才回來的,她是敬佩卡瑪醫師和醫院裏的工作人員,更敬佩建立醫院且傳授治療方法的女伯爵。她想要更多的病人得到治療,被“醫學”的光輝所照耀和賜福,所以她才回來的!
結果,就落到了這樣的下場!倘若不是女伯爵讓仆人護送她回去,現在她說不定已經被綁上火刑架了!
這麽一想,她又不禁後怕起來。她想回長雲領了,隻有那裏才是最安全的!
“不要怕,現在沒人能傷害你。”陸希對此也是無話可說,“派人去那個村子,是誰打傷了長雲領的人?”居然還有人在後麵扔石頭,兩個仆人都挨了幾下,其中一個還被砸了腦袋,幸好沒有打破,但也鼓起了一個小包。
自己不相信醫生,願意生病那她管不著,打傷長雲領的人可就不行了,必須給點教訓!
幸好讓人生氣的隻有這一處地方,其餘幾個女人回來的時候都是很高興的,紛紛表示她們有家人或朋友願意一起遷往長雲領,甚至有一個小村子,幾乎整個村子裏的人都願意遷移。
那個村子就是在皇家獵場外麵,因為獵場侵占了土地,又不允許他們進入獵場——別說打獵了,就是挖點野菜都不行——所以這個村子裏的男人女人們整天都在大路邊上晃蕩,男的希望被商人挑中幹點拉車的活兒,女人則希望被挑中過那麽一夜,換點麵包來。
這些人名義上是屬於王都的平民,但除了每年秋天收稅官會來一趟,其餘時間是沒有人管他們的。而收稅官除了會拿走他們家裏的糧食或者別的什麽略微值幾個錢的東西,甚至不會跟他們多說一句話。
今年情況更糟糕了。在皇家獵場出現了魔鬼和食屍鬼之後,國王不再來打獵,就連商人們都不往這條路上走了。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冬天是怎麽熬過去的,但是他們知道,下一個冬天,他們熬不過去。
在這個時候,有人治好了病回來了,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而且一看就是過上了好日子的模樣。想想必將來到的又一個冬季,哪怕真是要跟魔鬼做交易,這些饑餓的人們也會願意的。
對這些人,陸希也不打算拖到社交季結束了。車隊還帶了一些糧食,先讓這些人吃一頓煮粉條,然後就直接把他們組織起來,分幾名騎士和奴隸護送他們先回長雲領。這些人也不會要求什麽有車有船,他們願意用自己的兩條腿走到那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的地方去。
如此忙活,進入白都內城的車隊自然是比預計時間還要晚到了幾天的,鬧得許多人都在翹首以盼。尤其是開在白都的商鋪,每天都有人來打聽有沒有什麽新貨物。
新貨物當然有,但必須先得在貴族當中亮過相才能放進商鋪裏。甚至有些東西連商鋪都不進,不是貴族,你捧著金幣都買不著!
比如說,第一個來登門拜訪的蘇菲亞夫人,就受到了伯爵夫人一頓精致下午茶的招待。然後她帶著兩小瓶精致的香水離開,接著消息就像在空氣中擴散的香水氣味一樣,迅速地傳開了:長雲領又帶了好東西來!
香水還好一些。原本大家也有用神術提取的鮮花香水,現在長雲領帶來的這種不過味道有些差異,以果實的香氣為主罷了。
當然,價格也更實惠,差不多隻有神術香水的一半呢,而香氣的持久性卻並不遜色。可想而知,頂尖的大貴族可能會因為價格而依舊追捧神術香水,但中小貴族一定會轉向長雲領的香水的。
但這不算什麽,據蘇菲亞夫人所說,最美妙的是那頓下午茶,確切點說,是下午茶裏的那塊巧克力蛋糕!
去年的舒芙蕾蛋糕驚豔了許多人,不少貴族都試圖找出蛋糕的配方,甚至有些人讓自家的騎士往蛋糕裏充入空氣,希望做出那種雲朵般的綿軟口感。
當然,基本都失敗了。
更可恨的是,長雲領的商鋪並不出售這種蛋糕,聲稱它隻是伯爵夫人的一點“小秘方”,隻給她招待朋友使用。
可惡!長雲領那個地方——難道要讓他們為了一塊蛋糕去做客嗎?
結果,舒芙蕾蛋糕還沒搞明白配方呢,長雲領又推出了新的好東西。
據蘇菲亞夫人的形容,那個巧克力有著驚人的美味,它有著蜂蜜一樣的甜美,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香醇,更有著蛛絲布一般美妙的絲滑口感,你簡直都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是在吃一種食物……
總之,就是比舒芙蕾蛋糕還要美味的東西!
不過這次,蘇菲亞夫人也帶出了好消息——雖然那種雲朵一樣的蛋糕的做法依然不會外傳,但這個巧克力是要出售的。這東西既可以像糖果一樣單獨吃,也可以加熱融化為一種熱乎乎的美味飲料,還可以像做巧克力蛋糕一樣澆在鬆餅或者麵包上,做成巧克力鬆餅或巧克力麵包。
當然,用它做巧克力蛋糕也行,隻不過黃油蛋糕沒有那麽鬆軟,但這絕不影響巧克力的美味!
一時間,長雲領的眾人還沒有露麵呢,伯爵夫人的宴會又是一票難求,而長雲領的商鋪則已經有人跑來要預訂巧克力了。
不過在伯爵夫人露麵之前,國王托蘇菲亞夫人的福,先嚐到了美味的巧克力。
“這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國王的生活窮奢極欲,可是他也得承認,從未嚐到過如此美味的糖果。
現在綠雲領的各種糖口味已經十分豐富,但你吃著總能知道它是怎麽來的——蘋果、杏子、葡萄,或者別的什麽水果,你總能分辨出來。但是這種巧克力,它絕對不是來自於水果,它簡直,它簡直……對不起,國王甚至都想不出什麽話來形容,他能想到的就是——光明之山有沒有這樣的糖果呢?
“據說是來自某種南邊的香料……”巧克力的配方,伯爵夫人自然不會透露一個字,不過長雲領有南聯邦的商人往來,這是無法遮掩的。
“香料?”國王難以相信。南聯邦的香料是有名的,比如做菜的胡椒和肉桂,比如提煉香水的丁香與肉豆蔻,再比如製作提神藥水的紅粒果,甚至一些不太出名的香料比如薑黃、香茅、酸角之類,王宮的廚房內都有。可是他從來沒有嚐過有類似巧克力味道的香料啊!
“據說也是某種煉金配方……”蘇菲亞夫人也有些貪婪。長雲領現在的好東西太多了,每一樣都相當於滾滾而來的金幣,而她眼看著金幣之河從自己身邊奔湧而過,卻不能從那河裏撈起一些,實在是……
她確實有丈夫留下的遺產,但那份遺產並不足以讓她過上奢侈的生活,所以她才要依附國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國王越來越吝嗇,給她的賞賜也越來越少。再說,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再過幾年,即使再有調味汁、煙水晶或巧克力的加成,國王也會慢慢對她失去興趣,畢竟每年社交季上出現的年輕少女都不在少數,縱然不是個個都像翠茜·奎因那樣豔光照人,但青春即是資本,將開的蓓蕾,總是比已經顯出凋謝之勢的花朵更吸引人。
“真遺憾,馮特伯爵在社交季後就要回長雲領,如果我能學會製做巧克力,那就可以經常為陛下做這種美味的糖果了……”蘇菲亞夫人到底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國王又吃了一塊小小的巧克力方塊,沒有說話。煉金配方是個人的財產,即使他是國王,也不能直接索要。但是長雲領這幾年真的有很多好東西,相比之下,他們交上來的稅,比起他們的收入來,就不值一提了。
當然,長雲領的稅都是足額上繳的,去年他們拿下了晚風嶺,又把生荒地也劃進了自己的領地,今年他們交上的稅就是按照新地盤的大小來算的,稅務官計算過,一點都沒有缺少。
新劃進的領地麵積並不小。要知道,雖然以前長雲領的地盤名義上是包括大片山脈的,但人人都知道那些密林與荒山根本不能按大小來收稅,所以收稅的麵積隻是劃到邊陲鎮,也就是密林之外。
當然這片麵積也不小,導致長雲領前幾年交稅都很艱難。但今年加入的生荒地和晚風嶺,相當於之前計稅麵積的一小半了,可是長雲領交起稅來卻十分幹脆,而且沒有用魔晶和獸皮抵稅,而是直接交的金幣!
由此可見,長雲領真的有錢了!
假如所有的錢都能進他的金庫,那麽短缺的鹽稅也就不算什麽了。
“我要娶他的女兒。”國王突然說,“他該不會拒絕吧?”
蘇菲亞夫人目瞪口呆,險些把嘴裏含著的巧克力掉出來——天啊,陛下你直接向馮特伯爵索要巧克力的配方,也比說要娶他的女兒更好吧?
說真的,即使身為國王的情婦,蘇菲亞也得說,這位國王陛下,到底是怎麽有自信覺得可以娶到馮特伯爵的女兒的?
論年齡,他都能當那位女伯爵的父親了。論人才——國王從來也不是什麽英明神武的人,雖然依靠著獲得的那點神恩,他現在還沒有變成一個啤酒桶,但頭發已經在減少了。假如他不是國王,甚至假如蘇菲亞夫人年輕二十歲,她都不會選他!
然而國王可沒這個意識:“我讓她做王後,這總可以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仿佛是要為自己辯解一樣,他又補充了幾句,“喬納斯的身體不好,長雲領也是王室血脈,如果她生下孩子,血脈也會更純正。”
這麽一說,仿佛他就是為了王國的繼承人而娶妻了,國王頓時覺得理直氣壯起來。
蘇菲亞夫人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好在還沒等她說話,仆人就敲響了餐室的門,並帶來了一個不妙的消息——喬納斯王子發病了。
雖然國王知道兒子的身體不好,但聽見發病,他還是著急起來——就算能娶馮特伯爵的女兒,生不生得出孩子還是兩說呢,已經有了的兒子可不能出事啊!
“怎麽回事!”國王一邊催促著車夫趕車,一邊厲聲問仆人。
帶來這種糟糕的消息,仆人也嚇得腿軟,生怕國王下一句就是命令人把他拖下去:“王子殿下在跟教師學習的時候,忽然抽搐起來……”
“把那個教師殺了!”國王大聲喊叫著,“他怎麽敢讓王子生病!神官呢?神官去請了嗎?”
那當然是請了。王子一倒在地上,就有侍衛飛快地去了皇家大教堂,請來了蘇亞大主教。
所以國王趕回王宮的時候,看到的是已經睡著的王子,他躺在床上,而蘇亞大主教站在床頭,正為他祈禱。朱麗亞公主也在,正憂慮地看著弟弟。
“大主教,我的兒子他怎麽了?”倒黴的皇家教師在國王尚未回到王宮的時候就被砍了頭,所以隻有當時在門外伺候的女仆能夠略微描述一下王子是如何因為拚圖未能完成而生氣,然後倒在地上抽搐並口吐白沫的。至於究竟是什麽病,那女仆可說不上來。
“非常遺憾,王子殿下是癲癇……”蘇亞大主教麵帶憐憫之色,“陛下,您要接受主的安排,祂喜愛王子殿下,所以——”
“不可能!”國王失態地打斷了蘇亞大主教的話。
癲癇病,國王是知道的,這是一種“神罰”。很多看起來好好的人,就會忽然倒地抽搐,整個人都抖動起來,有些甚至會咬斷自己的舌頭並因此死亡。這種病是治不好的,即使是聖徒都無法治療,所以才被稱為“神罰”。
但他的兒子是王子,王子怎麽會遭遇神罰!難道神厭棄了他,也厭棄了他的兒子嗎?
蘇亞大主教沒有與他爭辯,而是悲憫地歎了口氣:“不如,您向聖城申請,請我的老師來為殿下治療吧。但,請您記住,主要召誰去光明之山陪伴祂,那是被召喚者的榮耀,應該感恩地接受。”
這是屁話!國王腦袋難得清醒地想著。被神罰的人怎麽會被召去光明之山,這隻不過是蘇亞說的好聽話而已。
“去聖城請阿方索紅衣主教大人!”國王這時候反而冷靜了。這麽多年王室都是由阿方索紅衣主教照看的,還是請他來才能讓人放心!
有仆人跑出去傳達命令了。國王站在床邊看了兒子一會兒,也轉身走出了房間。他有些害怕麵對兒子蒼白的麵孔,他在被子裏昏睡著,簡直像個假人一樣。
他的兒子居然是這麽蒼白和不健康的嗎?他從來都沒有注意到啊。
“陛下——”這個時候,裏卡多小心地湊近了他,“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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