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人的決定(三) 放棄海風郡,我們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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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以為熊孩子被揭穿了裝病, 就會自覺慚愧而老實一點,那就太小看熊孩子了。
喬納斯被陸希戳穿之後,直接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嚷著叫總管立刻去稟告國王, 說伊麗莎白把他氣病了,陸希還要用針紮他。
總管也是左右為難。他當然是支持喬納斯王子的, 可是硬說聖女把他氣病了, 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國王難道能把聖女殺了嗎?用膝蓋想都不可能。
那麽,國王會處置女伯爵嗎?看起來也不太可能,馮特伯爵可是已經成為了天騎士, 國王也得掂量一下分量呢。
所以這事兒如果鬧大,最後頂缸的一定還是他。想明白這個道理,總管都有些後悔跟王子說過的那些話了。畢竟他如果不說公主的壞話,王子就不會找聖女的麻煩, 那麽現在也就不會鬧出這些事了。
幸好,總管看來是命不該絕, 正當他考慮如何哄騙王子息事寧人的時候, 有個很有眼色的仆人帶來了一個消息:“海風郡爆發瘟疫, 還有魔獸上岸, 陛下正在發脾氣呢。”
國王發脾氣, 王子也不敢輕攖其鋒, 所以告狀的事兒就不了了之,伊麗莎白也得以全身而退了。
朱麗亞公主替弟弟向伊麗莎白道了歉, 然後讓女仆送她去休息,這才回了宮殿。
“海風郡出了什麽事?”陸希更關心海風郡——之前不還在派騎士去打白浪灣嗎?怎麽前幾天說有瘟疫,這幾天又出來魔獸上岸了?
奧麗女官覺得這事與公主殿下無關,但既然陸希想知道, 她自然也有辦法打聽到詳情。出去了一會兒之後,就有些驚慌地回來了——真的出了大事!
瘟疫在海風郡大麵積爆發了,得病的人嘔吐腹瀉,喝聖水也止不住,直到虛脫死去。從確定有瘟疫之後,短短兩天死去的人已有數百,這還不包括被發現並趕出去的幾百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那條魔鯨又來了,這次被它驅趕來的不是吸血烏賊了,而是爆炸水母群。
爆炸水母的魔力等級比吸血烏賊還低一點,它們的能力是在被攻擊的時候會自爆,水泡一樣透明的身體裏除了水之外還有一部分甲烷,所以炸開之後還能噴出一股火焰來。
如果是在海水之中,因為缺少氧氣,未完全燃燒的火焰殺傷力倒不大,這也是它們的等級不如吸血烏賊的原因。魔鯨很喜歡捕獵這些水母——張嘴吸進一大口,等它們在嘴裏都炸完了再過濾殘片吞下去,再把多餘的甲烷從頭頂噴走。
對魔鯨來說,這玩藝可能就像跳跳糖……
但是對騎士們來說,這東西討厭死了。一打就爆,爆開來之後麻煩的不隻是火焰,還有那些細細的觸絲。
這些觸絲上帶著細小的針,細小到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但是針裏有毒,貼到皮膚上就會灼起水泡,又疼又癢。
對覺醒者來說還好些,但對普通人來說這東西就是毒了,假如一個人身上被大片的觸絲貼住,那就不是痛癢,而是火燒般的劇痛了,甚至能把人疼昏過去。有些特別嚴重的,會因皮膚潰爛而死去。
本來嘛,如果不在海水之中,人穿著整齊的衣服,觸絲是傷不到皮膚的。但在碼頭上的苦力和低等水手們有幾個穿戴整齊的?他們要搬搬扛扛,衣服是會被磨爛的,還是自己的皮肉省錢。
所以對付這東西,竟然比對付吸血烏賊還麻煩,因為你可以躲過一隻烏賊不讓它叮到你,但水母一爆開,那些炸成片段的觸絲根本避無可避,你甚至都看不清那些透明的觸絲在哪裏,又怎麽避開呢?
沙爾特商會上次扯皮導致自家受了損失,又被提爾團長直接衝進商會大發了一通雷霆之怒,這次總算學了乖,把自家那些已經痊愈的船長和大副們都拿出來了,反正對於他們來說,打打水母小菜一碟,隻要別讓他們去跟魔鯨戰鬥就行。
所以這次,雖然魔鯨驅趕來的水母連綿成片,放眼望去整片海麵上都是這種微微泛亮的東西——雖然是透明的,但因為重重疊疊得太多,也呈現出了一種淡白的顏色,仿佛神恩泛起的光彩一般,著實有點諷刺——但是碼頭總算沒有失守,隻有兩艘小船太倒黴,被噴出的火焰點著,燒掉了半拉。
這總算讓提爾團長對沙爾特商會的怒火消弭了一些,但沙爾特商會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的低級水手幾乎全染上了瘟疫。有好幾個人像當初的□□一樣,正忙著搬東西的時候倒頭就死了;還有幾個或是胳膊或是腿紅腫到發亮,用刀子劃開,裏頭的血肉都像蜂窩一樣,在高熱中也死掉了;更多的則是不停地拉肚子,一直拉到虛脫……
按說這些人都該趕出海風郡去自生自滅,但沙爾特商會舍不得。等到他們舍得的時候,也沒多少人手能把他們趕出去了——低級水手基本都躺下了,平民區更是大爆發,整個海風郡都充斥著一股不妙的氣味,那不隻是汙穢的氣味,那是死神的氣味……
“不能讓這些人死在城裏。”提爾團長已經幾天沒有睡好,眼珠子都開始發紅。作為一名天騎士,他不是勞累,而是心累。
他的騎士跟他一樣,因為等級低,比他看起來還糟糕:“但是沒人手……”騎士團調回白都一半,剩下一半分成兩班,日夜輪值守衛港口,哪兒還有時間去挨家挨戶把人搜出來攆出去呢?
主要是,這會兒得病的不是一兩個人,也不是一兩個區域,而是遍地開花呀。
提爾眼神一厲:“把人都遷到北角去,晚上一把火燒了。”
北角是貧民區,都是些破草棚子擠在一起,燒起來很容易。而且貧民區離著繁華的城區遠,隻要有水係的騎士照看一下,火就不會蔓延開來。
這樣做是容易得多,隻要找個借口,就能讓那些病人自己走過去——比如讓教會放出風聲,說過去給他們治病。
主教也很同意這個辦法。病人太多,普通牧師的聖水不管用,而主教的聖水難道是給那些窮鬼喝的嗎?就算他願意,教會也管不過來這麽多人啊。
於是風聲放出去了,也有人真的聽信,往那邊去了,畢竟開始幾天,確實有教會的人在那裏分發聖水,是免費的。
但是這個辦法的效果卻並沒有提爾與主教預想的那麽好。往貧民區去的人少,反而是往海風郡外跑的人多了。一些還能動彈的病人,都由家人扶著背著抬著,悄悄往外溜了。
提爾團長不知道,那幾個在貧民區分發聖水的小牧師裏,有一個表麵上隻管發聖水,其實卻在暗地裏悄悄地阻攔居民往貧民區遷,還叫他們往外跑。
他知道這不是治病,而是要把這些人聚起來燒死。也許為了清除瘟疫是應該這麽做的,但是他就是海風郡的人,雖然他成為牧師之後,就想方設法把父母送去了聖城附近居住,但他畢竟還是在海風郡長大的,後來又回到海風郡的教堂來做牧師。他在這裏有一些鄰居,有一些親戚,也有一些兒時一同長大的朋友,盡管大家已經是天與地的差別,但那畢竟也是他熟悉的人啊。他治不好他們,但是也不能眼看著他們被一把火燒死。
而且,這裏治不好,也許別的地方能治得好呢?比如說——長雲領。他可是聽說了,長雲領治好了一些流鶯的髒病。
當然治髒病這件事一點都不風光,甚至教堂裏的人談起來都是一臉惡心欲嘔的模樣,還有人用下流的語言談論那位女伯爵。但小牧師卻覺得,能治好病終究是一件好事,這不是證明了這種病也能治得好,以後得了這病的人就不需要等死了嗎?
妓-女當然是肮髒的下賤的,但在主的麵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主也沒有說要拋棄這些妓-女,那麽她們能被治療,應該也是主樂於見到的吧,否則主為什麽不讓她們死去呢?
當然,再往細裏想,有些東西小牧師就不太敢想了。比如說,為什麽長雲領能治好,而主教們卻治不好呢?
不過不深想,並不妨礙小牧師覺得,長雲領那位女伯爵可能是有點本事的。那麽現在這些病人,既然在海風郡是必死無疑,為什麽不讓他們去長雲領碰碰運氣呢?
他的思考並不周全,比如說他沒考慮過這些人跑出去,假如把瘟疫傳得更廣該怎麽辦?也沒考慮這麽多人假如真的都去了長雲領,長雲領又該怎麽辦。
不管怎樣,因為他的提醒,海風郡的病人開始出逃了,即使不打算去長雲領,他們也不願意被燒死啊。
提爾團長要炸了!一百名騎士,終究看不住海風郡數萬的人口。不出事的時候平民是溫馴的,仿佛一群羊,隻需要一條牧羊犬就能管得服服帖帖。但當羊發現自己要死了開始逃命的時候,狗就不太夠用了。
“去殺了他們!”他點了十名騎士,“誰要逃出去,格殺勿論!我看誰還敢跑!”逃的人太多了,有些人家裏有一個得病的,其餘的人也跟著逃。這麽個逃法,好人也都逃沒了,活兒誰來幹?碼頭誰來守?難道就靠他們一百騎士,看守偌大一個海風郡?
他甚至都沒法怪教會,因為教會最近在忙著修複神術陣,這玩藝要是修不好,那條魔鯨隻需要天天驅趕著魔獸群來,就能把他們全累死。
這個時候提爾不禁想起了長雲領——以前他們在背後對長雲領的獸潮不以為然,覺得馮特伯爵就靠著抵禦獸潮給自己刷名聲而已,要是沒有那獸潮,他敢跟教會對著幹嗎?後來教會撤了,他們就得自己扛了,這也是自找苦吃。
當然,對於獸潮的可怕,他們是沒有經曆過的,畢竟黎明時期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所以很多人都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山裏的魔獸再多,還有海裏的多嗎?長雲領隻不過是因為沒有了神術陣,所以才艱難點。
現在提爾不這麽想了。看看吧,他這些天對付的還隻是一些低階魔獸,隻是數量多,就把他搞得焦頭爛額。那長雲領年年都有魔獸潮,手下的騎士遠不如他的多,那看來也確實是不容易的……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不是他不行,是他倒黴,不但被調走了所有中級以上的騎士,還趕上了瘟疫,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狼狽!
被點到名的騎士齊聲應喏,正準備出發,忽然有人匆忙跑了進來:“團長,團長!布克他得了瘟疫!”
布克是去年剛調到海風郡的年輕騎士,剛剛升為正式騎士,能進耀獅當然背後是有點門道的。他的實力平平,日常也是有點拈輕怕重偷懶耍滑的。港口沒事的時候這自然沒什麽,他隻要巡邏就行,但現在這打起來,情況就不同了。
他在第一天的戰鬥中就被虎鮫的牙齒劃破了手臂,因為是很小的一個口子,所以他拔下嵌在傷口裏的鮫牙,用聖水衝了衝,傷口就結痂了。
按理說都結痂了那就是好了,可是沒想到過了這幾天,他卻突然發起熱來。
“是那種發熱病……”提爾見過那幾個死去的人,都是小小的傷口,卻讓整條手臂或腿都腫起來,然後高熱死去。隻是他沒想到,騎士也抗不過。
“聖水就一點用都沒有?”他轉身揪住了主教,“拿你的聖水來!把傷口切開,把聖水倒進去!”
主教趕緊拿出了聖水,提爾親自切開傷口,把裏頭的膿擠出來,再倒進聖水。從頭到尾布克都在高燒之中,而且聖水倒下去之後,傷口處看起來像是好了一些,人卻仍舊沒有起色。
“這有用!”提爾朝主教一伸手,“再拿聖水來,把他身上腫的地方都切開倒上聖水!”普通人這麽切那是死定了,但騎士總是恢複力更強。
主教一臉苦相:“提爾團長,沒有那麽多聖水……”他的能力也祈禱不出來啊,這不得要好幾十瓶才行?
而且據他的觀察,布克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皮膚和肌肉了,應該是內髒也被瘟疫侵蝕了——畢竟做了這些年主教,也治過不少病例,他還是有些眼力的——你能切開皮肉,難道還能把他整個人都切了用聖水淹起來嗎?真這麽個切法,怕是隻有提爾這樣的天騎士才能頂得住,不然光流血就要把布克流死了。
布克在幾個小時之後就停止了呼吸。
他的死,影響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騎士團為什麽不怕瘟疫?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覺醒神恩的人,瘟疫侵蝕不到他們,就算是得了,還有教會的人給醫治呢,沒見之前那些船長和大副都痊愈了嗎?死的不過是平民和低級水手,不會是他們的。
結果現在,死神降臨到他們頭上了。瘟疫用布克向他們證明,低級騎士是不免疫的。
這下子,人心就已經惶惶了。
布克的屍體被裝殮好了,預備送回他家裏去。有人主張現在就派人去送,拖得晚了屍體腐爛,到時候家人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不過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這不過是有人想找借口離開海風郡罷了。
這麽一鬧,先前受命要去殺那些逃跑的病人的騎士也沒出發,現在他們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團長!”提爾的心腹一頭紮進房間,“教會的人撤了!”
教會的人手大部分都在搶修神術陣,現在神術陣好歹是修複完了,但是那些人沒回教堂,而是直接溜走了。等到有騎士發現的時候,教堂已經人去樓空,連主教都不知啥時候跑了。
“團長,現在怎麽辦!沙爾特商會的人也想跑!”都跑了,光靠他們騎士團去守碼頭嗎?
一隻傳信鳥從窗外飛了進來,提爾伸手抓住,一目十行地掃過自動攤開的信紙,籲了口氣:“陛下有旨意,放棄海風郡,就讓那些人跑去白浪灣或者長雲領吧,我們回王都!”
讓那兩個地方的人先去頭疼吧,反正海風郡將來還能重新建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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