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沒等喬紫出聲反對，蔣春妮已衝上前，厲聲道，“你糊塗了，這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嗎？這是讓螞蝗叮上身再甩不脫！你想以後咱家再無安身日子過了？”
    蔣勝堂猛然醒悟，立即沉下臉，對著朱茴香冷聲道：“你寫了字據按了血手印的，郭樹根跟你沒關係了！快走，這裏不歡迎你！”
    “你個男人家才說的話怎麽就不算數了？”朱茴香癟著老嘴，“我再寫過什麽字據，難道郭樹根身體裏流的就不是我的血？不是我十月懷胎生的？”
    “今天他大喜的日子，我這個做娘的要來恭喜他，怎麽就是螞蝗叮上身再甩不脫？也就是今天了，過後你請我上門我都不來！”
    哼，隻要今天撕開一個口子，老娘以後照來不誤！
    “今天當著全部鄉親，我也正想問問你！”
    蔣春妮寸步不讓，“是你才說的，樹根哥身體裏流著你的血，他是你十月懷胎生的，為什麽你全家人不上工隻讓他上，還撒潑打滾去村長那透支他的工錢？”
    “上工那麽苦，你家挑水打柴這樣的事還是樹根哥去做，你用不著不承認，有本事讓鄉親做證，他們誰見過你家其他人做過這些事？”
    “你大兒子二兒子衣服上沒三個補丁，腳上布鞋從沒破洞，為什麽讓幹重活的樹根哥一天四季隻有一套衣服穿？腳上鞋破大洞，你這個親娘就不怕冬天把他凍出什麽問題來？”
    本想說就不怕把他凍死，可那晦氣字眼怎忍心說？
    蔣春妮說著淚流滿麵，這是她一直憋在心裏的話，今天不吐不快，現在她是他的妻子，她有資格問這話，
    “你大兒子二兒子都有雙下巴，樹根哥兩邊臉頰下陷，雖然他沒對我說，但隻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長期沒吃飽飯造成的！”
    說到後麵她聲音已哽咽，“他上著工你還不給他吃飽飯，這要心毒到什麽地步才做得出來？”
    蔣春妮嘶聲道，“我就想問你，你是不是樹根哥的親娘？”
    周圍村民也議論紛紛：“就是這話，我也早想問了，你要說郭樹根奸懶慫毒也就罷了，可郭樹根是個好孩子啊，哪有親娘能這樣對待他的？”
    “隻怕不是，以前樹根穿得破破爛爛，臉上不是泥就是灰，我都沒仔細看過他，來蔣家後收拾出來，多子弟啊，臉方方正正的，杏仁眼，郭家人都是尖下巴，細眼睛！”
    “對對對，的確不像一家人，可如果不是一家人，郭樹根又是從哪冒出來的？我親眼看朱茴香懷胎啊？不過不是在村裏生的，難道說”
    喬紫看得真真的，表姐說出最後這一句，朱茴香臉色灰敗，愴惶朝後退了兩步，差點絆倒才驚醒過來，立即雙手撲騰著，發出哭天喊地的聲音，
    “我我我，我怎麽可能不是郭樹根的親娘？”
    “懷他的時候我身體不好，醫生建議我流掉，否則會有生命危險，我都舍不得流啊，最後還花錢去縣裏生的，怎麽可能對他不好？”
    “就是為了生他，我落下這一身病，現在透支他的錢給老娘治病有什麽不可以？難道要看著我死他才高興？”
    來做客的有上了年紀的女人，一聽這話觸動心事，不禁道：“我也是生這幾個孩子落一身病，現在該著他們養著，朱茴香這話沒毛病。”
    朱茴香色淚俱下，“他兩個哥哥沒下地幹活，那是他們聰明找得到掙錢的營生做，不然樹根再能幹，他上工的錢怎麽養得活這麽大家子人？”
    “再有他爹死得早，我一個女人家如何養得活樹根，都是他兩個哥哥幫襯著啊，現在他都這麽大了，難道不應該回報？挑挑水打打柴怎麽了？”
    “再說了，誰家上工能穿好衣服好鞋子？回家就穿得好好的了，難道要我每天把你請到我家去看？我沒給他飽飯吃，沒吃飽飯他能長這麽大這麽高？”
    “唉，”有人又不禁感歎，“真是清官難判家務事，朱茴香這樣說也有一定道理啊。”
    老女人拿手指著，“蔣春妮，沒良心的話不要亂說，說了小心下撥舌地獄！”
    “春妮過來！”郭樹根上前將女人拉到身後護著，對著朱茴香冷冷道，“春妮不會下撥舌地獄，隻有昧著良心撒謊的人才會下撥舌地獄！”
    朱茴香先一愣，隨即發出一聲哀嚎：“郭樹根我是你親娘啊！”
    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拍打著地麵，拿出潑婦的看家本領，立即鼻涕眼淚糊成一團，“親兒子這樣對我，我不要活了，郭樹根你拿刀子來殺了我！”
    有人又不禁勸：“樹根啊，她以前不管怎樣對你，畢竟生了你，不是她你長不了這麽大，就算寫了字據，你還是要合適點。”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痛，世上就有這樣自以為菩薩心腸的人，喬紫聽得心裏冒火，可以她身份這時又不好站出來說話，還好，郭樹根毫不為所動，大聲道：
    “你是不是我親娘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從記事起在你家就有幹不完的活，從來穿不暖，吃不飽，動輒打罵。”
    “胡說，哪有這樣的事？”朱茴香自是不承認，“養你一場，你現在翅膀硬了，嫌棄我們，就昧著良心編出這些瞎話！”
    “是不是我編的舉頭三尺有神靈！”郭樹根喝道，“缺德虧心事做多了遲早不得好死！我現在能和春妮在一起，是上天對我這些年受苦的回報，你休想來破壞！”
    朱茴香心虛麵露怯色。
    真他瑪邪門，這個兒子從來三錘打不出一個屁來，怎突然能說這樣的話了？
    “五歲那年，你和爹叫了人販子來，要把我賣掉換十塊錢，對方看我太瘦小隻給三塊，你們嫌錢少才沒賣成。”
    “啊？”村民們驚呼，“竟然有這樣的事？”
    朱茴香嚎起來不承認，直叫郭樹根拿出證據來，老村長突然出聲：“樹根五歲？那不就是一九某某年，村裏的確來了人販子，公安還叫我去指認呢。”
    “我說人販子進過郭家，但那家沒有丟孩子，原來不是沒丟，是沒賣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