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七叔公將拐杖朝地上一跺，“我把話擺在這，他要是敢使壞，我一頓拐杖打死他！”
    喬大民搖頭失笑：“你老這就是開玩笑了，新社會誰敢把誰打死？”
    “我真沒跟你開玩笑。”七叔公沉吟道，“這樣吧，我回去叫齊族人開會，誰要敢斷了大家的營生，就逐出家族！”
    郭水仙從外麵回來，進了家門誰都不理，隻朝王金壽點點頭，本以為老東西會馬上跟著她進屋，卻半天沒動靜，隻得走出去道：“村長，我有事要跟你說。”
    “嗯。”王金壽黑著臉跟進去，聽郭水仙說完，臉不是臉，嘴不是嘴，噴出一句，“別搞了！”
    郭水仙擰起眉毛：“你什麽意思？之前天天嚷著要我找緊要人，現在找著了，說什麽不搞了？”
    “我怎麽知道你現在才找來？”王金壽沒好氣道，“昨天七叔公那老東西，召集全族人開會，說要跟著喬大民製菊花賣錢，誰要敢找人來破壞就攆出家族去！”
    “老東西得了你那麽多好處，這當口敢來窩裏鬧！”
    郭水仙先破口大罵，又一拍桌子，“不就是不能上王家族譜，又不能把你村長位置抹掉，你怕他搓球？等把姓喬踩死，不怕他不來巴結你！”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王金壽恨道，“被家族除名，以後有什麽事誰還會幫著我？再是什麽村長也是光杆司令，說話跟放屁一樣沒人理，誰會來巴結我？”
    郭水仙生氣道：“我會找上頭來支持你的。”
    王金壽一聲打斷：“我倒想上頭支持我，上頭能住在土龍寨嗎？能隨叫隨到嗎？隻怕連口水都不願來土龍寨喝，真有事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倒黴的隻會是老子！”
    郭水仙恨道：“那你就這樣看著喬大民在你眼皮子底下抖起來？遲早騎你頭上拉屎，到時你可不要來求我！”
    “騎我頭上拉屎你也不得好！”王金壽惡狠狠道，“除了找上頭，你他瑪就不能想想其他辦法？”你除了靠男人你還能做什麽？
    “你？”郭水仙瞪圓眼睛。
    老東西竟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兩人瞪視了一會，王金壽一扭頭走出房。
    到底還不是和這銀婦徹底翻臉的時候。
    郭水仙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聽到兒子王富貴嬌滴滴聲音響起，“奶奶，怎麽還不吃飯？我都餓死了。”
    “開飯開飯，我的寶貝孫子不要哭。王雪梅！你個小娼婦還不快把飯菜擺好？跟誰學的這點臭德性！遲早打不死你！”
    “奶奶，已經擺好在堂屋裏頭了。”
    郭水仙等一半天都沒人來叫她吃飯，氣鼓鼓的從屋裏走出，到堂屋連她的碗筷都見不到，恨罵：“王雪梅，你敢不拿我碗筷？是不是想找死？”
    廚房那邊什麽聲音沒有，王金壽老婆正給寶貝孫子夾菜，斜著眼睛道：“我沒叫她拿！”後話就是，“就不想給你吃，你敢怎麽著？”
    純一副挑釁口吻，郭水仙多少狠話差點衝口而出，但想想還是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她隻怕打不過這老太婆。
    轉身“咚咚咚”走去廚房，就見王雪梅蹲在灶台前，端著一碗上麵擺著幾點醃菜的紅薯飯正吃著，她是從來不能上桌吃飯的。
    “咚！”郭水仙一腳踢上去，王雪梅手裏碗飛到半空，砸在地上“咣”的摔成幾瓣，紅薯飯撒了一地。
    王雪梅站起身就跑。
    “小娼婦你給我站著！”郭水仙一腔怒火要發泄，可她還真跑不過這個天天幹活的女兒，不一會就氣喘籲籲，越發餓了。
    隻好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走回廚房拿了碗筷去堂屋。
    王雪梅嘴裏“嗚嗚”哭著，幾步走到柴房，從一個旮旯裏拿出一塊還熱著臘肉放嘴裏快速嚼食，又很快找出一個熟雞蛋，殼剝了丟到豬圈裏，幾口吃了，什麽痕跡都沒有。
    嗬，她正愁找不到機會跑後院來吃藏起來的東西呢，奶奶那老虔婆對她看得越來越緊，她娘這蠢貨就把機會送來了。
    郭水仙進堂屋，正好撞上王金壽拿牙簽剔著牙出來，就跟沒看到她似的，屋裏已沒人，桌上一片狼藉，連白菜都沒了，隻鍋底糊著一層飯。
    張嘴要大罵，可終是抿了兩下嘴，今時不同往日，隻能忍著。
    拿勺把鍋底那層飯刮下來，倒白菜湯泡著，她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飯？郭水仙邊吃邊掉眼淚。
    這一切都是喬紫那小賤人造成的，她不把她踩到泥塘裏活埋了，這輩子就白活了！
    省城一棟紅磚小別墅，穿著得體，梳著大背頭的男人坐在陽台上，看著夕陽西下，默默吐出一圈煙，低頭看向手中看了無數遍的報紙，長長籲了口氣。
    “思遠！”穿著旗袍細高跟的女人小跑上樓，笑容可掬，“下來吃飯了，我堡了你最喜歡的羅宋湯。”
    夕陽光把男人周身勾勒出一道金光，顯得他越發英俊不凡。
    何麗萍看迷了。
    顧思遠放下報紙下樓，女人走到陽台上收拾，眼角餘光瞥到男人已下樓，一把拿起那張報紙。
    果如她猜想，又在看有那賤女人報道的報紙！
    她為這個男人付出那麽多，怎麽就是捂不熱他的心？
    恨不能幾把將報紙撕了，但想還是整理好放桌上。
    飯吃完，顧思遠拿著頂帽子出門，也不理女人追在後麵問“你要去哪？”
    門關上，一個十歲男孩走到女人身後，嘟著嘴道：“媽，爸越來越過份了，我跟他說我要考大學，這麽重要的事，他完全不放心上。”
    “你爸這段時間事多，你別煩他。”
    收拾完碗筷，何麗萍穿上黑風衣，包了頭巾戴上口罩出門，到了見人的地方，還提前戴上墨鏡：“我在火車站見過她隻要她消失，我給你五百塊！”
    土龍寨，
    黃三菊鼓著嘴嚷嚷：“大民兄弟，他老是他自己的事，不製菊花憑什麽要來分我們的錢？”
    曬穀場上，喬大民挨個看炒菊花的鍋，把資源集中起來便於指導，製出更優質的菊花：
    “這個溫度不夠。”“這個溫度太高了，降下來。”
    還是看都不看黃三菊一眼，淡淡道，“他們分著你什麽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