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亮已經睡熟了。
    客廳裏的燈黑乎乎的。齊勇雙手環繞在腦後，斜靠在那張有些破舊的沙發上。沙發還是當初他和許然結婚時候買的，可以說是見證了兩人婚姻全過程的酸甜苦辣。但是，隨著許然的死，所有生活的味道都變成了一種。
    痛！
    刺骨的痛。
    即便是當初和許然吵架、分床睡的時候，他獨自躺在這沙發上，知道她就睡在房間裏，心裏都是踏實的。
    現在，隻要不是萬不得已，他都不敢進那間臥室，怕自己會難受得受不了。更何況還有兒子在家裏，那樣會更加增加他的心理負擔，他不想。
    黑暗中，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平躺在了沙發上，雙眼空洞看著模糊的頂棚，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媽媽！媽媽——”
    兒子驚恐的聲音忽然從自己的房間傳出，他知道，兒子又做噩夢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十幾歲的少年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候，如果不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兒子是斷然不會這樣的，都是一覺睡到天亮。
    他趕緊起身，快步走向兒子的房間。推門進去一看，果然，兒子正直直坐在床上，雙肩一抽一抽的，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續。
    “亮亮！不怕，不怕，爸爸在呢！”
    他坐在床邊，張開雙臂將兒子抱住，手指輕輕摩挲著兒子的臉，為他擦去已經變冷了的淚水。
    “爸爸，我想媽媽了！好想！”齊亮哽咽道。
    說話間，他抱著齊勇背的手摟得更緊了，指甲刺得他疼。
    “亮亮，不哭！媽媽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麽難過，對吧？爸爸也想她，我相信她一定在某個空間正看著我們。她一定是希望我們好好的，要不她得多擔心啊？所以呀，咱們爺倆得好好過，對不對？來，和爸爸一起笑一個，讓媽媽放心！”
    兒子抬起頭看著他，點點頭。
    兩人同時擠出一個苦澀的笑，淚水同時從眼角滾落。
    “爸爸，為什麽？那些壞人為什麽要害媽媽？難道就因為你是警察嗎？”
    “林風已經死了亮亮，他已經受到了上天的懲罰，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要再多想了，好不好？”
    “爸爸！”齊亮黑色的眼眸在微光中閃了一下，齊勇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注視。
    “害死媽媽的不隻是林風一個人，對吧？還有一個更壞的沒有受到懲罰，對吧？”
    “你想多了亮亮，沒那麽多事！相信爸爸，林風已經死了，媽媽的仇也算報了，不要再陷在這件事裏了好不好？你還要上學呢！”
    “爸爸，”齊亮堅定道，“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你不要騙我了好不好？林風死了我知道！如果這件事真的結束了，秦朗哥為什麽還接二連三地來找你，還問這問那？你已經不是刑警了，如果不是和你有關的事情，他不應該告訴你的，那是保密紀律。對吧？以前，媽媽問你幹嘛去，你總是說有紀律不能說。這個紀律秦朗哥也應該遵守的，對吧？”
    “亮亮，”齊勇堅持道，“秦朗哥找我隻是讓我幫助提供一些殺人案的建議，好歹我也是他師父，他參考一下我的建議也沒什麽奇怪的吧？”
    齊亮搖頭。
    “爸爸，我不信！就算是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那這段時間你經常晚上悄悄出門，然後很久很久才回來是為了什麽？你每次出門我都知道，我隻是沒問。如果不是因為媽媽的事，我相信沒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做？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林風之外，還有人也是害死媽媽的凶手，你在找他！”
    這一刻，齊勇忽然有種感覺，麵前十幾歲的兒子變成了一個成年人，心思縝密，邏輯清晰，讓自己無言以對。
    沒錯，齊亮說的都是事實！他每次出門都很仔細地聽過兒子睡眠的聲音，並且很小心地不弄出聲音。隻是沒想到，兒子那均勻的呼吸聲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齊勇的沉默讓齊亮愈加篤定。他重新抱住了爸爸瘦了一圈的身軀。
    “爸爸，我害怕，害怕再失去你！我知道我沒辦法勸你改變主意，但是你一定不要出事好嗎？我不想變得和謝宇軒一樣，我怕我受不了。”
    齊勇輕輕將兒子的頭貼在自己胸口上，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亮亮，我沒想到你會想到這麽多，所以再瞞著你已經沒有意義了！沒錯，害死你媽媽的人還有一個，那個才是主謀，他叫歐陽宇！爸爸之所以經常出去，就是想把他揪出來。”
    “爸爸，那你為什麽不讓秦朗哥他們抓他？”齊亮問。
    齊勇搖頭，“亮亮，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要複雜，甚至黑暗！別多問了，相信爸爸就行了，好嗎？爸爸答應你，我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