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人民醫院。
    薑雨時抵達住院部時，已是晚上九點半。
    憑著之前一點零碎的記憶，她很快找到了那間病房。
    病房是個六人間。
    門微微掀開了一個縫。
    同病房的病人不少已經休息了。
    靠近門邊的床位。
    床頭亮著台燈。
    床上支了一個小桌子。
    少年穿著藍白條紋病服，頭上戴了頂避寒的黑色毛線帽。
    瘦弱的身體讓病服顯得很空蕩。
    他趴在桌前，手背還貼著取針膠布的手握著筆。
    正垂頭在寫著什麽。
    病態的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跟著念，卻又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薑雨時手指輕輕撥開門縫，走了進去。
    少年聽見聲音，抬頭，訝異從眼裏一閃而過。
    很快，他笑起來，聲音清澈而微弱，“姐姐。”
    “”薑雨時被他這一聲叫得有點懵，怔了怔才開口，“你還記得我？”
    簡澤宇點點頭，蒼白的臉掛著笑，“姐姐借了醫藥費給我們，我們還沒有還，當然要記得。”
    他說的，是之前第一次見麵，薑雨時曾開了一張支票給他們的事。
    薑雨時沒想到他會記這麽久，愣了一下。
    簡澤宇又說，“姐姐是不是過來找我媽媽？
    她去樓下打熱水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坐一下，很快的。”
    “好。”
    薑雨時隨口應著，看了眼他桌上的東西。
    是一些高中課程的學習資料，還有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簡澤宇察覺她在看，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很久沒去學校了，這些都是我媽買來讓我自學的。
    寫得不是很好，姐姐不要笑我。”
    “怎麽會？”薑雨時邊看，邊與他搭話，“你想上學嗎？”
    “想的，不過我這個病我自己知道。
    能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更別提回去上學了。”
    “”
    “不過沒關係的，我覺得自學也很好玩的。”少年又笑起來說。
    薑雨時自然聽得出他是在緩和氣氛，一時沒有吭聲。
    如果簡姨真的是簡茹。
    那也就意味著，麵前這個少年，很可能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
    一旦想到這個事，她的心情就變得極度複雜。
    默了默，她才想起此番前來的目的，問：“我看平時都是簡姨一個人照顧你。
    你家裏其他人呢？”
    少年搖頭，“沒有其他人了。我媽生下我不久，我爸就不要我們了。
    我是我媽一個人養大的，她很辛苦。”
    辛苦？
    聽說去是挺辛苦的，還很偉大。
    可如果她真是簡茹。
    這麽偉大的母親卻把當初隻有幾個月的她丟在孤兒院門口。
    她真想知道，這位偉大的母親當時是怎麽狠下心的。
    門外有風吹進來。
    少年許是覺得冷，用手扒拉了一下帽子。
    薑雨時眼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肩上怎麽這麽多頭發？”
    簡澤宇見怪不怪，“今天剛做過化療。每次化療都會掉頭發，習慣啦。”
    薑雨時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聽見簡澤宇欣喜的聲音，“媽，你回來了。你看，是上次那個姐姐來了。”
    門口，簡姨握著熱水瓶的手柄。
    疲憊的臉此刻表情很慌張。
    見兒子和薑雨時都往自己這邊看。
    她才牽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走進來。
    放下水瓶，安頓好兒子休息，帶著薑雨時往門外走。
    病房門被帶上，簡姨明顯還有些緊張，“小雨，我已經給你發過信息了。我要辭職的。”
    言下之意，已經辭職了為什麽還要來找她。
    “我就是收到您的信息才專程來找您的。”
    薑雨時接過話，“簡姨，院長的身體還沒好，等等需要人照顧。您再考慮考慮？
    我看澤宇治病也需要錢，您辭了職哪來的醫藥費給孩子治病？”
    “澤宇的情況離不了人，我想專心照顧他。
    至於醫藥費，我會想辦法的。
    小雨，謝謝你的好意，你還是另外找個時間更穩妥的阿姨吧。”
    簡姨的態度很堅決。
    完全沒有了幾次主動找薑雨時要工作機會的樣子。
    薑雨時聽了，盯著她看了許久。
    倒也沒再繼續堅持。
    她這次來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為了勸簡姨回去上班。
    這隻是一個幌子而已。
    想著，她說，“那好吧，那之後如果你有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再找我。”
    “嗯，謝謝你小雨。”
    回到醫院停車場。
    薑雨時上車，打開車內燈，攤開手心——
    手掌裏是幾根短發。
    都是剛剛趁簡澤宇不注意拿的。
    她將頭發用標本袋裝好，放進包裏。
    發動引擎，打方向盤，往鑒定研究所的方向疾馳而去。
    簡姨送走薑雨時，回到病房時還有點六神無主。
    兒子聽見響動，原本躺下的身子又坐起來，“媽，姐姐走了嗎？”
    聽見這話，簡姨臉色瞬間緊張，“你不要胡叫，她不是你姐姐！”
    “”母親的態度變得太快，簡澤宇有些沒反應過來，“之前明明是您”
    簡姨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正了正臉色。
    走過去，語氣放緩，“她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家是大明星，是豪門千金。
    讓你叫姐姐也隻是因為媽是她們家的傭人。
    現在這層關係沒有了，就不要再這麽喊了。
    人家也不希望誰都上去攀親帶故。”
    “好吧。”
    “對了兒子，剛剛她跟你，都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就看了看我的學習資料。”
    “哦。”簡姨聽了放心不少，又囑咐，“以後媽不在的時候，別讓陌生人進來，明白嗎？”
    “”他想說那個姐姐不是陌生人。
    但看母親的反應太激烈，最終隻能順從點頭。
    -
    盛世豪庭七號院。
    陸行知穿著騷氣的家居服，手拿switch對著屏幕正在瘋狂廝殺。
    聽見大門開啟又闔上的聲音。
    料想是那個今晚連著出門丟了四次垃圾的顧狗回來了。
    懶懶散散抬了一眼。
    這一眼，立馬震驚，“怎麽還帶了個小的？”
    玄關處，顧沉舟身高腿長。
    身旁的小家夥，個子堪堪到他大腿。
    頭上戴了頂毛線帽，露出額頭微卷的小絨毛。
    雙手抄在黑色羽絨服的衣兜裏。
    板著小臉兒，表情是妥妥的顧沉舟i版。
    聽見陸行知的話，顧沉舟將手從大衣兜裏掏出，按了按等等的腦袋，“我兒子，等等。”
    那口氣，好像有個兒子就能上天似的。
    【作者題外話】：陽得好痛苦啊，肺都給我咳出來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