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 保溫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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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
村子裏但凡有空的,都去了宋家幫忙。
不到傍晚,靈堂就搭好了。
自把蘇慧的屍體從醫院接回來開始。
宋詞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沌。
她根本不懂該怎麽料理親人的後事。
全靠有鄰裏的幫忙,她才有了頭緒。
按照惠城這邊的習俗,葬禮是需要請道士的。
一方麵是要來做法事,寓意超度亡魂。
另一方麵,也需要道士算算日子,定好下葬的日子。
傍晚,暮色漸沉。
宋詞頭戴孝帽身著孝服,腰間束著白布,跪在靈堂前。
四個道士拿著做法的器具,圍著木棺敲鑼打鼓念念有詞。
靈堂外有幾個來幫忙的村民在低聲討論。
“哎,你說這蘇慧怎麽說沒就沒了?”
“你沒聽說嗎?她癌症複發了,說是受不了疼,吃藥死的。”
“癌症疼起來確實要命”
“說是受不得疼,其實是不想拖累女兒。
聽說之前送到大城市去醫,花了好幾十萬,宋詞的積蓄都給花光了。
如今又複發,她曉得救不活,所以才有了這個念頭。”
“哎喲,真是可憐,宋家這閨女才二十幾歲吧?
這下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宋家可就隻剩她一個人了,可憐見的。”
“可不?聽說早上發現人快不行了,都是芳姐兩口子幫忙送的醫院。
她一個女孩子,哪裏應付得過來?”
“宋詞的堂哥宋建成不是也在幫襯嗎?
下午還看見他在靈堂幫忙。”
“那哪能跟自家人比?到底隻是親戚。
要我說,這家裏還是少不得男人。
宋家這閨女長得怪好看的,怎麽就沒結婚呢?
要是結了婚,這會兒也有女婿能幫忙扛事啊!”
“誰說不是呢?”
那些低低的討論聲並未讓宋詞聽見。
她跪在蒲團上。
麵前不遠就是母親安靜躺著的木棺。
木棺前的香爐插著三根香。
煙霧緩緩升起,模糊了香爐後麵那張黑白照片。
母親在照片裏目光清淺,笑得溫柔。
昨晚還跟自己一起吃晚餐,笑著說茄子炒得太淡的人。
今天就已經天人永隔。
宋詞鼻頭酸澀得厲害。
想起了前一晚母親拉著自己說的那段話。
現在想想,那時的母親應該就已經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
所以才會破天荒的,跟她說那麽多心裏話。
隻是宋詞沒想到,那竟然就是母女倆的最後一次交談。
快七點的時候。
堂哥宋建成吃完飯,過來替宋詞。
她從蒲團上起身,並未走遠,就著門口的長凳就坐下。
沒多久,她聽見門口不少村民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似是有人來吊唁。
一抬頭,她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不同於往日陽光休閑的打扮。
廉景澄今日穿得比較正式。
剪裁合體的襯衣西褲,將他整個人襯得高大挺拔。
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
宋詞鼻頭微酸,緩緩起身。
還未開口,就聽見他低聲說:“姐姐,別怕,你還有我。”
隻一句,便讓宋詞的眼眶變紅,她帶著哭音,“你不是已經走了麽?”
他明明跟著拍攝組一起離開了巫田鎮
“你有事,我一定會來。”
離開前,廉景澄讓助理留了電話給村支書。
說是宋家有什麽事及時聯係他。
沒曾想,剛離開沒幾天,就接到了蘇慧離世的消息。
宋詞終是忍不住,眼淚從眼眶滾落,聲音低得可憐,“她說太疼了,所以丟下我不要我了。”
廉景澄強忍著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抬手,幹燥溫熱的指腹抹走她的眼淚,“我知道,不哭了。”
芳姐是認識廉景澄的。
見此,她走過來打岔,“小詞,讓小廉先給你媽媽上香吧。”
聞言,廉景澄收回手,跟著芳姐去給蘇慧上香。
上完香。
廉景澄不知從哪聽說宋詞一天沒吃東西。
挽起襯衫衣袖,去廚房找了點吃的,遞到她手裏,“姐姐,你先吃點東西。”
宋詞手捧著溫熱的瓷碗,卻沒有動筷,“我沒什麽胃口。”
“沒有胃口也要吃,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忙,不然哪來的力氣?”
也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宋詞。
她眼眶再次泛紅,有些委屈地看著廉景澄。
男孩在她身邊坐下,“你乖,吃一點也要吃。”
‘你乖’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蹦出來。
在這種場合竟然一點也不違和。
有那麽一瞬,宋詞覺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個小孩。
而他,是那個願意為她遮風擋雨照顧她的人。
飯最終還是吃了幾口。
廉景澄接過她沒吃完的飯碗,又遞上保溫杯,“喝點熱的。”
宋詞從善如流,沒有再拒絕。
天越來越黑。
過來幫忙的村民也陸續要回家休息。
隻一些請的幫工,和關係好的鄰裏還留在宋家。
宋建成跟宋詞分了工。
下葬前這幾天守靈,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
晚上十二點。
宋建成鬆了鬆僵硬的脖頸,“小詞,那我先回去躺一會兒。
早上四點我過來替你。”
宋詞點頭,“好。”
說著,宋建成摘掉孝帽,拿著保溫盒去廚房裝了一整盒的飯菜。
這才離開。
芳姐有些不解,“小詞,你那個堂嫂不是已經跑了麽?
怎麽你堂哥還帶那麽大一碗飯菜走?家裏還有其他人?”
“沒有吧。”宋詞淡淡回應,“可能是堂哥自己餓了。”
“餓了在這吃就行,帶走涼了也不好吃呀。”
這話有幾分道理。
雖然宋詞想不明白,但這會兒也懶得去想,“可能是喂家裏的寵物吧,我記得堂哥家有養貓的。”
“這樣啊。”
這一夜,廉景澄沒去休息。
宋詞守靈,他就在旁邊陪著。
夜晚的溫度降得很快。
院子裏支了頂帳篷,留下來陪著守靈的村民們擺了兩張麻將桌。
宋詞這一天沒吃好沒睡好,加上受了凍。
很明顯有了感冒的症狀。
那張乖俏的臉變得慘白。
身子單薄得跟張紙似的。
廉景澄心疼她,“你回屋休息,還有兩小時,我替你守著。”
宋詞自然不願意,“沒事,我自己來就好。”
守靈向來都是兒子女兒,再不濟也是侄子侄女。
讓他幫著守靈,實在說不過去。
見她有些執拗,廉景澄也不好說什麽。
隻是找了個熱水袋,裝了點熱水,塞進宋詞的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