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的食量遠超林曉風,  她幾乎吃了林曉風天的食量，饑餓感才稍微有些緩解。
    但她依然沒有被喂飽，迫不及待想吃點……真正的東西。
    祝寧因為這個想法而皺眉,  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有這麽強烈的食欲和破壞欲。
    這就是自己“異化”的後果？
    她剛才經曆的到底算是異化還是激活了係統呢？看來宋知章說得對，他們團隊裏需要一位醫生或者研究員,  起碼要來解釋祝寧的現狀。
    但是她又想到了裴書的話，為什麽要執著於給自己分類？
    她是什麽不重要，反正都接受是實驗品了，能用就行。
    祝寧嚐試著打開係統麵板，非常絲滑毫無阻礙，係統沒壞。
    之前祝寧一直把這東西當做自己的工具，現在那就老老實實當個工具。至於她脖子後的東西，她剛開始還會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
    窸窸窣窣——
    好像異種附著在她身上。
    “安靜點。”
    祝寧在強壓之下，對方好像真的聽懂了,  沒有再發出聲音。
    黑色黏液沒有溢出,  隻要祝寧穩定它們就穩定。
    隻要祝寧崩潰它們就崩潰。
    她跟這些怪物已經融為一體難舍難分。
    祝寧正在學會跟身體裏多出來的東西相處，還要克製自己的饑餓感,  人類和野獸之間的區別在於，人類可以克服本能的衝動。
    祝寧深深呼吸著,  讓自己不要變成黏液的奴隸,  過了很久才平複心情。
    林曉風被宋知章領去睡覺，後續還要處理店裏的麻煩,  有什麽事兒明天早上再說。
    祝寧一個人在臥室。
    她開始思考。
    之前她思考的時候需要借助蜂巢的牆壁,  在上麵寫寫畫畫，現在不知道是激活了係統還是怎麽樣。
    祝寧隻要閉上眼，腦海中會自動勾勒出一些關鍵點。
    像是一張立體的思維導圖很自然地存放在腦海。
    她在自己的腦海中設立了一個紅色的圓點，釘下了一顆圖釘。
    首先最重要的問題是,  安裝係統的人類可能不止她一個，祝寧是十幾年前的那一批，而且她是被報廢的殘次品。
    那麽，有成功的實驗品嗎？
    他們沒有被運往垃圾場，而是成功了呢？
    如果這項技術真的可以批量生產，就像是在人腦裏植入芯片那樣植入係統，那麽可能會有一個軍隊，祝寧不太希望他們進展如此順利，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敵人的陣營裏可能有另一個她，或者說，有上百個她。
    他們知道祝寧還活著，要麽會來招安，要麽會選擇摧毀，就像是真正的摧毀失敗的實驗廢料。
    祝寧沒跟這批人接觸過，但直覺告訴她，他們絕對是敵人。
    第二個問題，程莫非的員工手環，祝寧在腦海中畫出第二個紅點。
    她大概知道程莫非當年在調查什麽了，如果隻是很普通的調查，比如調查永生藥業的利益關係，或者是濫用實驗。
    再或者給火鍋店老板那類人聲張正義之類的。
    以聯邦和永生藥業的合作，可能根本無法撼動永生藥業的根基。
    找到這些資料，就算是程莫非提交上去可能也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這些事兒是聯邦存在的根基，沒人會那麽不長眼想動搖現在社會格局。
    程莫非以死亡為代價保留下來的調查報告，內容可能就是跟祝寧相關的實驗品，這個係列實驗，程莫非一定得到了最核心的資料。
    而且程莫非進入的是777號實驗體，這個房子在103區，永生藥業的實驗基地遍布全聯邦。
    據他們宣傳的最大的實驗基地是在85區。
    程莫非隸屬於10區的777號實驗體內，起碼證明了一件事。
    他當時調查的地點就在103區，不然他的上級也不會讓他去執行任務。
    所以103區有一個永生藥業分部或者實驗室，是有關祝寧這批實驗品的。
    這麽一想，她想到了第件事。
    第個紅點，那天機械海洋館爆炸，出現透明人，以林曉風為導火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之前祝寧推測過，這個舉動是為了給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轉移注意力。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整個機械海洋館。
    這個事情是什麽？
    徐萌又是為什麽當天出現在永生藥業基金會宣講現場？如果那天沒有發生機械海洋館事件，徐萌不會被緊急召回。
    她那天是準備去幹什麽的？
    第四個紅點，第四個事件。
    普羅米修斯，這個強大到可以操控人類神經的人工智能，卻處處受限無法跟人進行直接聯絡。
    祝寧幾次被他引入陷阱，好幾次在邊緣處求生，現在非常想炸了它的主機。
    但是，它到底在幹什麽呢？
    想讓祝寧知道自己是個實驗品？知道了，然後呢？
    它給祝寧火力支持，包括尊貴女王店一定也是在它的默許下給自己提供幫助。
    它幾次安排的墳貼任務幾乎沒有任何廢筆，每次都可以讓祝寧在其中找到關鍵線索。而且它最詭異的是，好像知道祝寧能從汙染區域裏得到什麽。
    它知道祝寧腦海裏有係統，它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會淨化成功，係統會給什麽獎勵呢？
    這也是大數據算法？但係統看上去像是個汙染物，大數據算法隻能計算有規律的東西，係統那種汙染物會被計算？
    祝寧之前覺得它預測了自己的人生，那它的預測怎麽做到精準到這個地步的？
    它跟係統之間的關係又是什麽？
    它到底是來幫自己還是來讓自己早死早超生的？
    現在她腦海裏有四個紅色的錨點，就像是白板上釘下的四個圖釘，圖釘之間被紅色的絲線勾連。
    紅點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記錄相對應的事件。
    看上去很複雜，但祝寧總覺得真相已經近在眼前了，她距離真相隻剩下最後一步，就差一個關鍵線索，她就能倒推整個事件。
    她可以明白自己死亡的真相。
    除了垃寶那邊不靠譜地找視頻記錄。
    突破點有幾個，第一個是找到程莫非的上級，找到密碼打開員工手環。
    第二個是想辦法直接和普羅米修斯取得聯係。
    第個突破口是徐萌，但祝寧覺得直接詢問徐萌不可能告訴自己，反而可能會殺了她。接下來工作中祝寧需要多注意她。
    還有一個很詭異的山貓，他可能也知道一些什麽。
    祝寧打開墳貼愛好者交流論壇，剛打開就彈出了消息：【恭喜宇宙第一甜妹成功淨化牙醫館】
    祝寧這次甚至都懶得去看網友討論，因為上麵閃爍著未讀消息，果然是山貓發來的。
    山貓：【你去了蟻穴？】
    祝寧挑了下眉：【怎麽了？】
    不會又說裏麵有什麽東西被祝寧給搶先拿走了吧？
    山貓回複消息很快：【你很危險。】
    祝寧：【哦。】
    她本來就很危險，她就沒安全過，一開始就被幾股勢力追著跑，能活到現在已經算運氣好了，你能不能說點實際的？
    山貓：【……】
    他那邊大概沒想到這邊是這個畫風，祝寧就回複了一個哦字，但仿佛透過屏幕都能感覺到對方那種擺爛氣息。
    危險啊？沒事兒，毀滅吧。
    祝寧嘴裏叼著營養劑，她其實吃這東西不能緩解饑餓，就是圖個心裏安慰，她發現自己好像進化了。
    她越來越像一台超級電腦了。
    比如她現在不必自己打字，她好像跟副腦可以勾連，隻要思考，屏幕上會自動打出一行字。
    好神奇的能力。
    這次祝寧說：【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祝寧打了個哈欠，她手裏很多線索可以跟進，她決定，哪個來主動接近自己，她再跟進哪條。
    當時山貓說要跟祝寧合作，她這邊提出了一個條件，員工手環可以給山貓，但祝寧要看裏麵的內容。
    意思是她不在乎手環最後歸屬，她要分享內容。
    這是個很強人所難的要求，所以山貓沒有答應。
    在破舊的出租屋內，副腦的光打在男人的臉上，他戴著兜帽衫，下半張臉上扣著金屬麵罩，山貓遲遲沒有回複這句話。
    祝寧胃口太大了，這次又進入了蟻穴，雖然不知道她進入蟻穴幹什麽，但山貓的經驗來看，她一定會吸引永生藥業的注意力。
    山貓在考慮下次祝寧如果出任務試試能不能現場攔截。
    無法交涉的話，可以暴力解決。
    “你竟然搞不定一個小姑娘？”
    破舊出租屋內不止山貓一個，陰影中有一張椅子，現在上麵坐著個女人，她動作很輕，像是貓一樣悄無聲息。
    山貓皺了皺眉：“你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打聲招呼。”
    他有點不悅，這人每次都突然出現，連個招呼也不打。
    山貓嚐試過跟這位甜妹進行交易，他覺得自己提出的條件非常誘人，我可以幫你擺脫永生藥業的追捕，給你一個安全身份。
    就像是他們對黃雅若做的那樣。
    但這位甜妹好像不感興趣，相比較自己的安全，她對員工手環的內容更感興趣。
    這表明祝寧絕對不是局外人，如果是普通誤入777號實驗體的人，不會對員工手環這麽感興趣。
    而且祝寧可能已經看過一部分資料。
    “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黑暗中的女人說。
    能夠閱覽墳貼的人基本可以判定是圈內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清潔中心的員工，她屬於內部人員，知道的消息比自己多。
    這位宇宙第一甜妹行動很詭異，符合她的特征的人應該不多。
    出租屋外駛過一輛飛車，昏暗的出租屋內瞬間有了一些光亮，大車車燈照亮了漆黑的角落。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上去很平常，平常到扔進人群中都不會有人注意，她最大的特質就是沒有特質，不會有人在意她到底在幹什麽。
    徐萌從椅子上站起來。
    山貓：“她很不對勁。”
    777號實驗體加上蟻穴，看上去這人像是跟他們在做同一件事。
    徐萌沒說話。
    山貓：“不殺了她嗎？”
    徐萌：“不用。”
    山貓：  “那交給你？”
    徐萌點了點頭，相比較山貓，徐萌更容易把握這個度，是要殺了祝寧還是要幹什麽都由徐萌做決策。
    之前他們想過讓山貓進入777號實驗體，但當時他們並不知道程莫非是不是被777號弄死的，如果程莫非都死在裏麵，山貓估計也沒辦法活著出來。
    他們手下能用的人太少，與其冒險犧牲一位人才，不如讓那份資料待在適合自己的地方。
    在777號實驗體就像是被鎖在第方保險櫃，總比落在敵人手裏安心。
    但沒想到，777號實驗體會被人摧毀，竟然有人找到了程莫非的手環。
    他們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
    徐萌有必要跟祝寧見麵了，她的意思是，真正的見麵。
    徐萌走到窗前，透著窗簾縫隙在觀察下麵，這是她的職業習慣，不敢絲毫放鬆警惕。
    徐萌：“上次我被調走了，你找到了嗎？”
    那次事發太突然了，按理說徐萌正在休假，大概率不會遇到什麽任務。但是就在永生藥業基金會附近，機械海洋館突發汙染。
    緊急b級任務，徐萌身上必須帶著員工手環，根據定位一定會調遣附近的員工。
    徐萌不得已被調走，如果她不走，她一定會引起清潔中心的懷疑。
    她當時猶豫了一會兒，選擇繼續保持自己的清理者身份。
    而讓她意外的是，那天在現場的不止她一個，還有自己非常熟悉的下屬，祝寧。
    祝寧為什麽出現在任務地點？
    她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祝寧到底屬於哪方勢力，看上去她好像沒有歸屬，像一匹孤狼。
    那個墳貼論壇裏的宇宙第一甜妹，剛出現的時候徐萌就懷疑過是不是祝寧。
    如果徐萌的行事原則是不要引起人的注意力，那祝寧的行事原則是，老娘是山中之王趕緊來朝拜我。
    太高調了。
    徐萌不太欣賞這種做法，祝寧太容易吸引注意力和火力，但現在徐萌開始重新思考，對於實力強盛的人來說，高調行事其實效率很高。
    他們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線索，因為不論是哪批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在她身上。
    她就像是個誘人的奶酪，總會吸引到對她感興趣的老鼠。
    比如現在的徐萌。
    山貓：“他們把東西運走了。”
    那天山貓沒敢跟太近，他可以進入s級汙染區域，不代表他不會被人發現，那邊有察覺型異能者，靠太近很容易被人找到。
    徐萌：“目的地呢？”
    山貓：“進入3號公路，在密林附近消失了。”
    基金會不是山貓的任務，徐萌突然出了變故山貓不得不趕過去。
    山貓最後打探到一個地址，後續要重新計劃。
    徐萌嗯了一聲，她和山貓之間的溝通不能留下任何電子痕跡，不然很容易被人追蹤，他們隻能用最樸素的方法見麵。
    而且礙於清潔中心對自己的監視，徐萌很難第一時間過來。
    效率很低。
    這次徐萌出來太久了，再待下去可能會引起懷疑。
    徐萌完全不想接受嶽開源的拷問。
    比嶽開源更讓人討厭的是異常事件小組，那是徐萌更不想招惹的。
    徐萌臉上蒙上了一層黑霧，覆蓋了她整個麵部，這是比任何頭盔都有效的遮蓋物。
    這邊是一條無人的小巷，在翻窗而出之前，徐萌說：“你該換地方了，這裏不再安全。”
    山貓也有這個考慮，之前的安全屋在永生藥業基金會附近，這次在貧民窟，他更換住所的頻率是一周一次，現在已經過了五天，也到了更換的時候。
    他這麽多年都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好像一隻老鼠，遊走在各個洞穴裏。
    徐萌就是來找他的那隻貓。
    “黑貓，”徐萌推開窗戶時，山貓提醒她，“小心點。”
    走他們這條路的人都非常危險，很容易把自己卷入其中。
    程莫非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徐萌並沒有回應，整個人翻身而下，在落地前像是一隻真正的黑貓，身影化成一道殘影，幾個跳躍之後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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