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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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頭盔上的標誌顯示,  他就站在隊伍裏,四周都是他的隊友,但他四處張望,  一個人都看不見。
    窸窣——
    他突然聽到了什麽響聲,從、從他腳下發出來的。
    魏奇立即抬起槍瞄準下方,手電筒的光斑打亮了一塊兒,  他看到之後差點跳起來。
    光斑照上了一張蒼白的人臉。
    一張人臉從腳下的土地浮現,  那是他的隊友顧軍。
    魏奇冷汗直流,  他甚至反應不過來,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
    隊友蒼白的臉從地下“鑽出”,  剛開始隻有臉,然後是一顆完整的腦袋,細長的脖子,  肩膀,胸膛,  腹部,  等他反應過來時,隊長已經鑽出半個身體。
    半截身體在手電筒的照射下,  像是一尊墓碑。
    魏奇的手止不住顫抖,有點難以相信隊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隊友兩隻手臂撐著土地,  竟然想把自己從土裏□□。
    砰——!
    他立即開槍,  在子彈穿過隊友額頭時,同樣的事情發生了,  隊友的身體像是瓷器,被打碎了。
    伴隨著槍擊聲,越來越多的“人”從地底長出,  都是他曾經的隊友。
    頭盔標記是真的,他們真的在這兒,隻不過剛才是地底的種子。
    現在隊友“長”出來了。
    “後來呢?”祝寧忍不住問。
    這也太離奇詭異了,霍文溪講述這個故事她家室溫都仿佛降低了兩度。
    “後來?”霍文溪吐出一口煙霧,她的五官一時有些模糊,霍文溪繼續說:“他是調查員,知道可能自己的隊友成了汙染物,所以他幹了一件在當時看來很理所當然的舉動,他開槍射殺了汙染物。”
    “但是……”霍文溪說:“他們分裂了。”
    祝寧皺了下眉,“分裂?”
    霍文溪:“對,他開槍之後,隊友碎了,然後掉落的碎塊像是播在地上的種子,他們迅速完成了生根發芽,長成新的……人,如果那玩意兒可以被稱之為人的話。”
    祝寧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這東西殺不死,而且越反抗就越多。
    “所以本來追他的隻有一支隊伍,到後麵就是一支軍團。”
    密密麻麻的人從後麵追擊上來。
    這段過程其實很漫長,在霍文溪霍文溪的敘事下顯得很簡短:“他突然開始大叫,一邊大叫一邊亂跑,毫無章法地亂跑。”
    祝寧表示理解,如果是她可能也會被驚嚇,而且這些人是朝夕相處的隊友,想象下徐萌或者霍文溪從地裏像個種子發芽一樣長出來,真的很嚇人。
    “畫麵太混亂了,他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霍文溪重複著這幾個字,像是某種新的精神汙染。
    後麵是一個軍團的人追殺,人在絕望時,看到的任何地方都像是避難所,已經慌不擇路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都忘了自己腳下綁著繩索,繩子越來越長,他看到眼前有個山洞,立即翻身鑽進去。
    山洞很窄,他躲進去之後,以他的視角可以看到數十雙腳,他們正在搜查他。
    他屏住呼吸,連大口呼吸都不敢,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腳上還綁著繩索,繩索上帶著血,如果有人發現這條繩子,隻要輕輕一拽,他就能被人像個小雞仔一樣吊起。
    他小心翼翼去摸自己的腳,但這個山洞太窄了,簡直像個棺材,導致他的舉動不是很順利。
    他全身都僵了,整個人反弓,想用小刀去割腳下的繩索,但怎麽都夠不到。
    突然,他聽到一陣異響,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他沒時間逃跑。
    他割不掉繩索,整個人被汗打濕了,他聽著腳步聲就像是在聽催命符。
    他咬了咬牙,做了一個舉動,他開始朝洞裏爬。
    他想在裏麵找到一個更空曠的地方,隻要稍微能讓他的身體蜷曲起來,他就能割斷自己的繩索。
    在當時的情況來看,他的舉動也是理智的。
    外麵的人太多了,洞穴天然就可以阻止追擊,就算有人想要爬進來,也隻能一個個來。
    他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還是淚,他努力向前爬著,他動作很小,害怕驚醒外麵的人,同時他又巴不得動作快。
    快點,更快點。
    隻要他在前方尋找到一個拐角處,他就能割斷繩索,說不定可以躲在那個狹窄的空間裏暫避風頭。
    他就是靠著這個信念往裏走,但是跟他的想象完全不同,前方的路並沒有越來越寬,而是越來越窄了。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都沒找到一個可以割斷自己繩索的位置,反而在狹窄扭曲的洞穴裏越走越深,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好像在接觸到地心。
    祝寧聽到這兒覺得有點熟。
    霍文溪:“後來他在眼前看到一陣紅色的光,就在他下方的位置,理智告訴他,不要看,但他還是看了,因為他的職業是調查員,調查員的本能是帶回更多消息,他覺得這可能是我想要找的。”
    他已經陷入了絕望,短短一分鍾內他做出了抉擇,外麵追殺的汙染物太多,他不可能突破一個軍團的追殺,也不可能殺不死一個越來越多的敵人。
    優秀的調查員在那時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所以他決定完成調查任務。
    按照正常的流程來走,他應該在開啟錄像前說一句,今天是幾月幾日,我在某某某位置,最後再留下他的落款,調查員魏奇。
    這證明了接下來的錄像很有價值,這句話的開始就是關鍵證據。
    但他不敢發出聲響,所以省去了步驟。
    那條窄窄的縫隙才人的巴掌那麽大,他調整了頭盔的視角,確保攝像頭開啟,甚至出於專業的考慮,他不止打開了頭盔自帶攝像頭,他還伸進去一隻“探查眼”。
    他已經聽不到外麵的腳步聲,這時候竟然詭異地平靜下來。
    他想記錄。
    探查眼很細,像是吸管,“吸管”的一端連接著攝像頭。
    他把探查眼伸進洞穴裏,另外一端圖片回傳在他頭盔內部。
    他屏住呼吸,攝像頭最初沒看清,隻有一片紅色的光,在電子攝像頭中紅光散發出一段段的光暈。
    他當時的精神值已經經不起折騰,所以第一反應是閉上眼,但閉上眼後,他的感知更敏銳了。
    他聽到了蠕動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蠕動聲,仿佛是什麽表麵黏膩的動物摩擦時發出的響動。
    像蛇。
    而且根據聲響來判斷,那東西體型很龐大。
    他不想去聽,但是不論他降低頭盔音量也好,關掉頭盔收聲係統也好,黏膩的蠕動聲都在。
    他立即意識到,那股蠕動的聲音不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的,而是距離他很近。
    就在他下方。
    岩石薄薄一層,隔著最多半米的位置,他背後有個龐然大物在動。
    他立即驚醒,就在他睜開眼的瞬間,他的頭盔內部屏幕直接把畫麵傳導過來。
    他看到了一陣紅光,他的雙目仿佛都被染紅,一瞬間像是失明了,眼底視網膜被深深刻上烙印,隻有這一種顏色存在。
    他呆呆地望著,沒有挪開攝像頭,甚至沒有發抖,而是忠誠地記錄所有發生的事。
    紅色的光芒閃爍,像是個壞掉的燈泡,紅光,黑暗,紅光,黑暗,紅光……
    兩種對比到極致的顏色交叉出現,速度越來越快,構成了強烈的精神汙染。
    在最後甚至不是他的個人意誌支撐,不是他不想動彈,而是他已經動不了。
    在紅色的光芒閃爍的間隙中,他終於窺視到了下方汙染物的一角。
    他拍攝到了它,或者應該稱之為祂。
    這個畫麵被完整記錄下來,可能是人類曆史上極其珍貴的錄像,作為一個調查員他絕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載入史冊。
    後來這份錄像被霍文溪所看見,如同傳遞著某種厄運。
    作為代價,她原本使用異能過度的右眼瞎了。
    霍文溪一隻手搭在自己的右眼上,仿佛在回憶當時的畫麵。
    那種戰栗感,恐懼,麻木,還有死亡的陰影都還在。
    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一點減緩的跡象都沒有,像是要跟她一輩子。
    祝寧遇到霍文溪這麽久,真的沒見過霍文溪流露出這種表情,她的自信在看到錄像帶時就已經被擊垮。
    螻蟻第一次窺見了世界的真相。
    祝寧沉默了一會兒,問:“他後來怎麽回來的?”
    他自己應該做不到全身而退。
    霍文溪:“他腳下綁著繩子,被外麵的汙染物發現了,拽著出來。”
    當時追殺他的汙染物,竟然拯救了他的性命。
    出洞後,汙染物接二連三朝他撲來,他的頭盔攝像頭破損,接下來錄到的視頻一直是花屏的,完全看不出內容,隻能聽到聲音。
    哀嚎聲,恐懼聲和尖叫聲充斥著後半程,到了某個節點,周圍變得安靜了很多,仿佛追殺他的怪物都已經死亡。
    他腦子混亂,記錄下來的視頻也很混亂。
    之後他被牆外駐紮軍發現,駐紮軍認出他是清潔中心的調查員,本來想問怎麽了。
    結果他立即攻擊人,像是瘋狗一樣,撲倒了一位駐紮軍,想去咬他的脖子,他一直重複死了死了死了……
    再然後,一份調查報告被送到霍文溪的辦公室。
    祝寧沉默了很久,才說:“雖然這位調查員很讓人尊敬,但他現在很危險。”
    不是他的處境危險,而是他對其他人來說危險。
    祝寧兩次見過紅色的光芒,一次是鮑瑞明的回憶裏,一次是黎欣的回憶裏,都很詭異,仿佛能賦予人什麽力量。
    他本來無力抵抗外麵的汙染物,從洞穴裏出來就有了。
    他到底怎麽活下來的?
    霍文溪點了一根煙,她很快就恢複了冷靜,“我知道,他被關押了。”
    霍文溪將他關進了地底監獄,啟用了最高規格的防汙染程序。
    隻要不是異化成什麽s級汙染物,目前的關押程序足夠,霍文溪的決策祝寧不用擔心。
    祝寧真的覺得霍文溪很強,祝寧看黎欣的記憶是及時抽身了,她隻看到了一角。
    但霍文溪看的是錄像,她必須聚精會神,接受所有信息,不能有任何遺漏。
    前期壓抑的氛圍都要忍下來,紅光閃爍是長時間的精神汙染,後麵攝像頭拍攝了非常高清的畫麵。
    霍文溪曾經長久凝視過。
    霍文溪:“下麵有個東西,雖然隻拍到了一角,但從麵積估算,可能地下全都是。”
    她們的餐桌下就有個龐大的汙染物。
    103區的人們在汙染物上方吃飯、睡覺、工作。
    霍文溪一邊說,一邊看祝寧的表情,果然,這位清理者並不意外。
    “現在我有個問題,祝寧,”霍文溪把煙頭按滅,祝寧家沒有煙灰缸,所以她戴著皮手套直接掐滅了,她說了這麽多,終於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問:“是你引導我入局的嗎?”
    祝寧沒說話,她感覺霍文溪想掐滅的不是煙頭,而是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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