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原因 你們為什麽放棄程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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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的一聲微響——
那是高跟鞋根站定的聲音, 謝家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房盈懷裏抱著一打文件站在他身後。
她跟過去沒有任何區別,出現在人前時永遠都是一身職業套裝, 踩著一雙高跟鞋,嘴上掛著標誌性的微笑。
剛才她也是這幅表情, 氣定神閑地看著大屏幕, 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汙染根本漠不關心。
在一片混亂時, 她靜悄悄地退場,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房盈問:“謝組長,你有事嗎?”
這裏是房盈的辦公室, 作為整個中心的助理, 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能來找房盈。
房盈隻有一個人, 卻能處理堆積成山的雜事。
大家對房盈的存在習以為常,有什麽事兒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房助,有時候找不著人就來辦公室親自找。
謝家祖曾經無數次推開這扇門, 喊:“房助呢?”
高層開通任何權限基本都是交給房盈辦理的,他們下命令時不會去在意一個執行者。
每次任務結束或者人事變動, 都是房盈來通知。
房盈會推開他們的門,說:“謝部長,135樓權限打開了。”
之前謝家祖一直以為程莫非的上級是宣情或者陸啟勤,兩人表情都很不自然, 他從來沒想過房盈。
房盈服役時間已經超過七十年, 準確的生產時間誰都不清楚, 她是最古老的一批助手型機械人, 外觀延續了那個年代的審美,永遠的職業套裝和恨天高。
房盈幾次迭代過,可以說見證了103區的發展。
他們太習慣“使用”房盈了, 沒人想過她到底對誰負責。
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滅,謝家祖臉色慘白。
房盈很可能並不服務於103區清潔中心,她服務於在神國的總部,她是總部的人。
她隻是……監視著他們,或者說引導著他們走向正確的路。
房盈麵帶微笑,說:“謝部長,燈修好了。”
閃爍的燈光已經平穩,慘白的白熾燈照下來,他們都無所遁形。
清潔中心正在逐漸恢複運轉。
謝家祖聲音發啞,沒有兜圈子,問:“你對誰負責?”
什麽試探在這一步都是狗屁,謝家祖想知道真相,當年的任務到底最初是誰派發的?為什麽選擇了程莫非?
到底為什麽派發任務,為什麽最後又要放棄程莫非?
房盈:“你在問我的負責對象?”
她明明在笑,說話卻很機械,比現有的機械人更機械。
房盈:“我對所有人負責。”
這回答就跟沒回答一個樣,謝家祖沉住氣,他問的問題沒有過界,作為清理部部長他出現在這兒非常合理。
房盈笑盈盈地看著他,潛台詞好像是說,如果他不再追問下去,她可以當做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今天過去之後,房盈還是中心總助理,謝家祖還是清理部部長。
但謝家祖做不到,他想到了程莫非被抹去的資料,他的文件被封存得太完好了。
他懷疑過是不是宣情動手的,但異常事件調查小組都沒有的資料,隻有一種可能,總部直接幹預了。
總部派程莫非去調查永生藥業?然後又放棄了他,到底是為什麽?
在謝家祖看來清潔中心一定是有“正義”的,每一個獵魔人都或多或少覺得自己在做善事兒,淨化世界啊,說出去多偉大。
但現在他的心態動搖了,如果總部直接放棄,這件事比他想的還要恐怖。
所謂不可直視的力量不是來自地下汙染物,而是來自神國。
謝家祖的手都在抖,“你們為什麽放棄程莫非?”
他當臥底這麽久,一直以來小心行事,按理說不會這麽莽撞,但在知道自己真正的對手是神國之後。
巨大的力量懸殊,讓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間辦公室,今天中心內部汙染,謝家祖如果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汙染物弄死的。
他太想知道這個問題了,追尋了九年的真相幾乎讓他發瘋。
房盈歎了口氣,很輕,似乎對謝家祖很失望。
成年人會遵循著規矩,在窗戶紙前停下,誰也不捅破,還能相安無事。
房盈放下資料,她的動作慢條斯理,仿佛謝家祖不是來問什麽核心問題,而是像平常一樣來取一份資料。
房盈不喜歡別人打亂她的文件,甚至把文件擺在相應的位置上。
然後房盈才回過頭看向謝家祖,她依然沒有什麽表情,因為她太了解謝家祖了。
謝家祖,原隸屬於獵豹隊,是獵魔人,異能是植物操控。
但清潔中心大樓都是虛擬賽博植物,真正的植物沒幾棵,謝家祖的異能在這兒用處並不大。
謝家祖出任務一般都靠自己另一個長處,他成績最好的是格鬥,當年的格鬥術第一名。
但進入清理部之後,謝家祖都在做文職,九年沒上過戰場,反應速度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世界就是這麽殘酷,當高層很容易把人養成西裝革履的廢物。
被九年仇恨驅動,加上剛才被感染,謝家祖現在身體素質不強。
他最重的傷在後背,還有一道傷口在左肋,還在痊愈,這都是他的弱點。
房盈在心中簡單地評估了謝家祖本人,一邊脫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她把高跟鞋擺在自己辦公桌旁,像在家裏換鞋一樣自然,並不在意自己的危機。
房盈正在放鞋,突然感覺到頭頂一陣風擦過,謝家祖開槍了。
房盈單手撐地,腰間旋轉了三圈,作為機械人來說不可思議的柔韌,腹部像是麻花一樣擰著。
她的姿態很靈活,右手借力輕輕一點躲過子彈,她的速度很快,腰間擰著像是有股詭異的力道,她旋轉三圈,兩手握住謝家祖的手狠狠一扭。
謝家祖本來在保持開槍的姿勢,手指還扣在扳機上,子彈胡亂在辦公室內掃射。
哢嚓一聲——
謝家祖手腕一疼,房盈的力氣太大幾乎要扭斷他的手骨,他快速鬆開手。
隻是三秒的功夫,那把槍已經在房盈手裏,房盈轉了下槍口,反向對準謝家祖。
謝家祖瞳孔一縮,什麽都顧不上,就地一滾尋找掩體。
子彈接二連三打進立式文件櫃,這種子彈完全可以打破鐵皮,謝家祖快速奔跑,在掩體中穿梭,房盈持槍冷靜射擊,機械眼有助於讓她鎖住獵物。
連著打了九發後,房盈按下扳機已經沒反應,子彈耗盡了。
竟然不是空氣彈。
房盈有些失望,想到清潔中心內部不準私自佩戴武器,這把槍估計是謝家祖的特權。
房盈:“你私自帶武器要扣積分的。”
她很討厭違反規定的人,會給她的工作增加麻煩。
沒有人回複她。
房盈辦公室很大,因為文件資料巨多,櫃子林立,謝家祖像是隱藏起來的動物,悄無聲息。
房盈很平淡地說:“你很不禮貌。”
謝家祖怎麽這個德行,不懂得等她換完鞋再動手。
謝家祖躲在櫃子後,一動不動,好像呼吸都停止了。
他的腹部中槍,鮮血緩緩順著五指流下,因為常年坐辦公室,他沒有隨身攜帶強效愈合劑的習慣。
房盈把槍丟開,眯著眼巡視。
房盈作為中心助理有個職責,普羅米修斯檢測到永生藥業的異樣,他發出緊急預警,房盈接收到了。
按照流程她要執行一級保密任務,經過縝密挑選,選擇了獵豹隊的程莫非,一個最適合當臥底的人。
程莫非果然完成了任務,他忠心耿耿,為了人類奉獻了自己的生命,在最後一刻發送了資料給房盈。
但她隻是走了一遍流程,沒人保證結果必須要成功。
房盈巡邏到第二排,像是一隻貓在找老鼠,“給你一點提示,每兩年103區外壁要進行一次全麵維修。”
謝家祖腹部劇痛,腦子轉得飛快,但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跟程莫非之死有什麽關係?
隻是外牆維修,例行程序都要檢查。
房盈:“神國能源危機已經很久了。”
神國需要汙染孢子的能源才能漂浮在天上,這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獵魔人這行才有利可圖,永遠都有人願意高價收購汙染孢子。
103區每天收容的汙染孢子都會海量供應給神國,其他區域也是如此。
據謝家祖所知,汙染孢子的數量應該是個天文數字,但從房盈的語氣來看,能源短缺應該比他想的要嚴重。
神國人習慣漂浮在天上,已經無法落地了。
房盈尋找著,一邊計算著時間,清潔中心的混亂最多持續三十分鍾,她時間很充裕,隻要在這個時間段把謝家祖弄死就行。
房盈走向第三排櫃子,後麵是空的,前三排都沒人,謝家祖大概率躲在最後一排。
房盈眯著眼看過去,邊走邊說:“如果103區覆滅,神國還能再漂浮九十年。”
房盈的聲音很愉悅,謝家祖渾身發冷,比遇到任何汙染物都要恐懼,一整個區域覆滅,可以直接讓神國九十年不必擔憂。
他們就隻是神國喂給汙染物的飼料。
神國維修了103區外壁,他們埋了大量炸藥和武器,等全區感染時執行a級程序。
到時候牆壁上方會扣上嚴密的蓋子,形成密閉空間,無人可以逃脫,巨量武器進行絞殺。
能源供應係統會把新鮮的汙染孢子交給神國。
神國不再滿足於少量汙染孢子的供應,單次進入汙染區域淨化效率太低了,他們要量產,一口氣解決九十年。
等等,房盈的用詞是再漂浮?這種事之前有過先例!103區不是第一個!
神國一定是在這件事上嚐到了甜頭,才能毫不猶豫地繼續執行。
神國最初是怎麽飄上天的?他們的血色發家史是什麽樣的?
最簡單直接的問題,汙染是怎麽形成的?
隻有具有精神的人類才能精神崩潰,形成汙染區域。
所以一等公民才製造了人造人、複製人和機械人,把人類劃分等級,賦予他們智慧和精神。
這個不公平的社會製度是為了壓榨資源設計的,高房價,高物價,高強度的勞動,壓迫可以讓人在不堪負重時精神崩潰。
所有人都盡力了,每一個普通人都在拚命活下去,他們隻有在抗不住時才會精神崩潰。
等時機成熟時再把崩潰的汙染物殺死,下一步收割汙染孢子,汙染孢子能供應神國繼續漂浮。
像是一個流水線,汙染孢子源源不斷,能源永不斷供。
在霍文溪發表公開宣言後,謝家祖想過最恐怖的不過是地下龐大的汙染物,現在才發現最可怕的東西他們早就忽略了。
漂浮在天空上的龐然大物,淩駕於每個人之上,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汙染物。
神國默許了蘇何之流喚醒汙染和神降,相比103區的人類,他們更在意能源。
程莫非竟然是因為這種破事兒死的。
包括徐萌在內的無數獵魔人,都是為了給神國當燃料而存在。
真相鮮血淋漓,程莫非和徐萌都隻是車輪滾滾前那隻被碾碎的螞蟻。
一個影子停在最後一排,房盈走到最後,卻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老鼠。
空的。
謝家祖去哪兒了?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突然,房盈眉頭緊皺。
謝家祖從背後猛地朝房盈撲來,他怒吼一聲攔腰抱住房盈將她抱摔在地。
速度很快,在謝家祖受傷的前提下這一拳都很快,房盈低估他了,九年來謝家祖私下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特長。
他沉默打沙包就是為了這一刻。
砰的一聲,房盈砸向了文件架,成排的架子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上麵的資料散亂,文件夾山一樣倒下來了。
這讓房盈很不高興,無窮無盡的瑣事讓她很暴躁。
所有人都在尋找她,大到最高權限打開,小到給客人倒一杯水。
沒人在乎一個助理,也沒人在乎她的感受。
她隻能穿著高跟鞋和相同的套裝,帶著標誌微笑出現在人前。
真的很讓人痛苦,日複一日的勞動,根本得不到任何尊重,他們想當然覺得助理職位很簡單。
這是一份看不到價值的工作。
房盈反手鎖住謝家祖的脖子,她的力道很驚人,謝家祖竟然無法逃脫,腦袋在一點點偏移,發出讓人牙酸的哢嚓聲,房盈要擰斷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