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暖還記得王心昱剛來家裏時的模樣，骨瘦如柴，亂糟糟的齊肩發好似枯草。
    當時為了不讓頭發汲取太多營養，她就親自給王心昱剪成齊耳短發。
    從那以後，基本每兩個月，性子冷淡的王心昱就會手裏拿著鏡子，懷裏揣著剪刀梳子來叫她剪頭發。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
    曾經的伶仃小女孩，如今已初見少女模樣，一頭短發黑黑亮亮。
    王心昱搖頭：“短頭發方便。”
    “你啊！”張春暖歎息一聲。
    二人正說著話，周浩然手裏拿著兩個小圓餅走了過來，一人分了一個。
    “什麽東西？”張春暖低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友誼雪花膏啊！
    她剛才在二樓見著了也想買的，不過一時忙忘了。
    “浩然叔……”王心昱捏著雪花膏有些無措。
    “小玉兒你放心用。”周浩然四下張望了一下，問道：“他們人呢？”
    張春暖笑著把王心昱捏著的雪花膏拿過來，放進了她的棉衣兜裏，隨即將談正平和沈老爹領著另外三小去供銷社的事情說了。
    “東西都買齊了吧？”
    周浩然問了一聲，見二人搖頭，便讓她倆上車，往供銷社方向趕去。
    牛車剛到供銷社門前，就見談正平手裏大包小包拎著好幾個油紙包走出來。
    在他身後，是手裏捏著麥芽糖，吃得小臉通紅的沈十七兄妹倆。
    再之後，是如老母雞護小雞一般跟在兄妹倆身後的沈老爹。
    小三子走在最後，手上拎著東西不說，身上背的黃挎包也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什麽。
    看到人出來，周浩然似笑非笑地看了談正平一眼，什麽也沒說，招呼其他人上車。
    本來開心得不得了的談正平突然感覺一道涼意從尾椎骨飛快上襲，心裏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周浩然趕著車，提議去國營飯店吃了午飯再回去。
    這個提議得到了談正平熱情回應。
    而沈家這邊，上到沈老爹，下到沈八月，都看向張春暖。
    意思很明顯，他們都聽暖兒（嬸娘\嬢嬢\媽媽）的！
    張春暖毫不猶豫，素手一揮，“那走吧，咱們在縣裏吃了中飯再回去！”
    眾小歡呼雀躍。
    趕往國營飯店的路上，小三子不停跟談正平說著國營飯店的紅燒肉有多美味。
    其實他也就吃了一次，而且還是幾年前他們一家子陪著張春暖挖溝渠暫住下河村的時候。
    但經他這一說，卻把談正平肚裏的饞蟲給勾出來了。
    眾人來到國營飯店。
    張春暖剛進門，就看到服務員在一邊烤火一邊織毛衣。
    那服務員聽到有人進門的動靜，眼皮子一掀，往這邊瞄了一眼，在看到是張春暖時，驚道：
    “是你？！”
    張春暖看著她，問道：“我們認識嗎？”
    要是沒記錯的話，她就來過國營飯店一次，唯一認識的廚子張師傅在母親去世後，也被調去了市裏。
    按理說，張春暖在國營飯店應該沒有認識的人了才對。
    林小玲見張春暖看著自己的目光非常陌生，便再次仔細將她打量了一遍。
    沒錯！就是她！那個賣蘋果的農婦！
    看臉時林小玲非常確認自己沒認錯人，但在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時，卻開始不確定起來。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心中帶著懷疑，她看著跟在張春暖後邊進來的一群人，高傲地問：“吃什麽？”
    她這個樣子，倒是讓張春暖覺得有幾分熟悉。
    到坐下時見她仰著腦袋，用鼻孔看人的模樣寫菜單，張春暖頓時想起她是誰了。
    這不就是幾年前她第一次來縣裏國營飯店時見過的那個服務員嘛！
    隻是曾經水靈靈的蘋果臉大姑娘，如今盤了頭發，身形臃腫，看著還憔悴了不少。
    張春暖看著她笨拙轉身，一手拿菜單，一手護著肚子的模樣，就知道她是懷孕了。
    看樣子，得有五六個月了。
    周浩然問：“你認識她？”
    “不認識。”張春暖搖頭。
    隻有一麵之緣……加上今天這次，兩麵。
    既不知對方姓甚名誰，也不清楚對方家住何方，怎麽能叫認識呢？
    接替張師傅的廚子手腳想必十分利落，不過半個小時，張春暖他們的飯菜就全上來了。
    沈十七用勺子舀著碗裏的白菜魚丸湯，吃得又快又穩。
    很快一小碗湯和三個魚丸就被吃光了。
    他雙手端著碗，衝張春暖說道：“媽媽，我能不能再吃兩個魚丸子？”
    “當然可以。”張春暖接過碗，從大碗裏舀了兩個魚丸，又問道：“還要湯嗎？”
    沈十七很明顯在思考，幾息後，他才搖頭道：“不喝了，隻要兩個魚丸子就好。”
    他說著，還伸出肥短的手指，比了個“二”。
    看他憨態可掬的模樣，坐在炭盆邊的林小玲忍不住摸著耳朵，目露羨慕。
    要是自己也能生一個這樣機靈好看的兒子就好了。
    林小玲想到隻比自己提前一年出嫁，卻已生了兩個女兒，現在肚裏還懷著一個的姐姐，不禁黯然。
    姐姐就是因為沒了工作，才被那家人這樣欺負，她絕對不能像姐姐那樣！
    思及此，林小玲把手裏給丈夫織的毛衣放下，走進後邊的廚房，拎著半壺熱水走了出來，放在張春暖麵前的桌上。
    “同誌，有需要記得喊我。”
    他們一行人大大小小加起來一共8個人。
    因為國營飯店裏的桌子最多隻能坐六個人，所以他們是分兩桌坐的。
    聽到林小玲的聲音，另一桌坐著的沈老爹、小三子和王心昱都看了過來。
    沈老爹：還真有點渴了。
    小三子：不是說國營飯店的服務員態度很差嗎？怎麽他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呢？
    王心昱：不渴，沒關係，繼續吃。
    直到沈家人吃飽了，目送張春暖走出國營飯店大門的林小玲才確定——
    那個穿著紅色呢子外套的女人，就是那個賣蘋果的農婦！
    轉瞬，她激動的情緒就平複了下來，
    是也好，不是也罷，都跟她沒什麽關係了，
    結婚以後，她哪裏舍得拿錢去買那些奢侈的水果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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