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熟悉的人合作，肯定要接受一定的風險。
    但隻要張春暖咬死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就能將要承擔的風險轉嫁給下線，進而將自身風險降至最低。
    當然在現在這個計劃經濟時代，缺衣少食的，她拿出來交易的物品基本沒有賣不出去的。
    不是說有錢排隊都買不到嗎？在她這裏，隻要有錢，想要多少有多少！
    張春暖一手扶著背簍，一手從農莊裏拿出一張小凳子坐下。
    坐下後，她先拿出頭巾開始兜頭蒙臉，而後掏出瓜子磕了起來。
    張春暖抬頭望天，心裏生出幾分懊惱。
    上次來時是大清早，卡車不斷，現在都吃過中午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蹲到人。
    要是車都走光了，她不就白來了嗎？
    張春暖頓時坐不住了，倏地起身，背手繞著背簍走了兩圈，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又一屁股坐回小凳子上了。
    既來之，則安之。
    反正她人都來了，家裏也交待好了，要是真等不到人，那就是她出門沒看黃曆，下次再來唄！
    想到這裏，她瓜子磕得更香了。
    過了大概十幾分鍾的樣子，路麵傳來輕微的震動，張春暖站起身朝著礦場方向遠眺。
    一輛被飛揚起來的塵土裹挾的卡車，正從遠處開來。
    隨著卡車越來越近，張春暖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深了。
    有車不說，來的還是她的“熟人”！
    卡車上的人也看到了張春暖的身影，平穩地停在她麵前。
    車剛停穩，副駕駛室的車門就被打開，小崔從裏跳了下來，看到張春暖，跑過來咧嘴一笑：
    “大嫂我終於又見著你了！”
    張春暖被他跑動過來的姿態唬得趕緊後退。
    一米八幾的大後生，這樣莽著跑過來，真的有點兒嚇人。
    老崔稍後一步，也下了車，走過來跟張春暖打招呼：“大嫂好久不見了。”
    張春暖嘴角抽搐兩下，扶額說道：“大叔你別叫我大嫂行嗎？你年紀都能當我爹了，叫大嫂我心裏憋得很。”
    “……”老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目光落在她捧著瓜子白嫩的手時，心裏想說：
    你包得那麽嚴實，還穿得那麽老氣，我還以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
    小崔不知道親爹的心理活動，看著張春暖就開始控訴：
    “大嫂你說話不算數，說好了過了十五就來這條路上等著我們，結果我和我爸來了兩次都沒見到你！”
    張春暖摸了摸鼻子，那會兒自己還在下河村挖溝呢！
    小崔繼續說：“還有，上次你說給我帶更好看的花布讓我拿回去給對象縫裙子，布呢？”
    張春暖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把背簍上放著的包袱打開，攤開裏邊的布料給小崔看，嘴裏嘟囔道：
    “毛都沒長齊，就處對象了，過家家嗎？還給對象縫裙子，怎麽沒給你老娘縫幾件衣服？”
    “大嫂，我聽得見。”小崔無奈道。
    張春暖：就是特意說給你丫聽的！
    顧客就是上帝，他們都是給自己送錢的，千萬別動手。
    張春暖在心裏說服自己，轉頭問向老崔：“崔大叔你今天想看點啥？除了上次的那些貨，今天還有一批新鮮鴨蛋。”
    即使要把父子二人發展成下線，那也得循序漸進。
    一開始就暴露了自己的意圖，不利於洽談合作時爭取更大的利益。
    老崔也在思考該如何向張春暖開口。
    年前最後一次出任務拉貨，因為機緣巧合碰到張春暖，讓家裏過了一個難得的富年。
    大年初二，他陪妻子上嶽父家拜年時更是帶了整整五斤豬肉，讓他在一眾連襟中賺足了臉麵。
    而後得知此事的親朋好友都知道他老崔門路廣，能弄到大把的糧食和肉食，紛紛找上門想要讓他幫忙買上一些。
    這個說家裏孩子多，商品糧不夠吃，那個說家裏老人做壽，席麵上沒個肉菜不行。
    小女兒也添亂，穿著用新布料裁的衣服出去嘚瑟，又引來了一群愛漂亮的小姑娘。
    老崔每一次拉貨回到京城家裏，知道他回去的人就開始登門了。
    說真的，他現在都不太敢回家。
    張春暖見老崔正發呆，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也沒重複再問，而是看向了正陷入選擇困難中的小崔。
    “清清皮膚白，春天穿這個草青色肯定好看，可是這個鵝黃色小碎花嫩生生的，穿在她身上肯定水靈靈。”
    張春暖在一旁閑閑開口，“那兩塊一起買了唄，下邊還有一塊淡紫色的，上次我跟你說的就是那塊，你的清清穿了肯定好看得不得了！”
    “大嫂你瞎說什麽……不是我的清清……”小崔害羞得臉紅了。
    張春暖哦了一聲，“知道知道，不是你的，是我的。”
    這時，老崔終於收回思緒，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對張春暖說道：
    “大……大侄女，叔跟你商量個事兒行不？”
    張春暖放下瓜子，“行啊，叔你說吧！”
    一聽這話，她心裏就有預感，但沒聽到對方的真實想法，還不能確定。
    “大侄女，我看你各種物資充足，無論是糧食、肉類，還是布料，成色比京城供銷社的還要好，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貨物來源。
    我不問你東西打哪兒來的，就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每次出任務來拉礦的時候，從你這兒進貨？”
    老崔這人能處啊，自己剛要零售轉批發，發展下線，他就蹦出來了！
    張春暖沒說話，繼續聽老崔往下說。
    “我也不跟你壓價，就按照上次的價格跟你進貨，運到京城我賣多少就是我的事兒了。
    賠了我不找你，賺了也不跟你說，你看行不行？”
    另一邊小崔也不挑布料了，愣愣地看著侃侃而談的親爹，伸手過去摸了一把。
    乖乖，他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的爹那麽能說會道。
    “你是我親爹嗎？”
    張春暖：“撲哧——哈哈哈哈哈！”
    看到笑得直打跌的張春暖，老崔滿頭黑線地白了一眼自家傻兒子，忍無可忍道：
    “廢話！我怎麽有你這麽呆的兒子！”
    小崔撓撓頭，這語氣，是他親爹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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