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剛吃上早飯，周立學叫上周華成，趕著牛車就往縣裏去了。
    牛車剛過牛頭村，就遇上了牛頭村同樣坐在牛車上的生產隊長。
    “晦氣！”
    看到周立學，李大白往地上吐了一口老痰。
    “你說啥呢！想打架是不？！”
    周華成聽他嘴裏不幹不淨，又見他斜眼看著自己和堂哥，手上鞭子一甩就要跟人幹架。
    農村後生，誰不是幹架長大的。
    打得合性子，長大了就是相互扶持一輩子的好兄弟，結婚時高低也當和伴郎。
    打得不合性子，那長大了就是陌路人，見麵別說其他，點頭打個招呼也是有的。
    周華成長到現在，就沒見過牛頭村這麽不講究的村子。
    小的打不過，就叫大的來打。
    以多欺少就算了，偏偏還以大欺小！
    要他說啊，活該他們被張春暖收拾了！
    現在還遷怒到了生產隊長周立學身上，可見還是沒挨夠打。
    周立學見狀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咱們人少，別理他們。”
    山腳村隻要接收5個知青，所以隻趕了一輛牛車，就周立學和周華成兩個人。
    而牛頭村因為接收的知青多，再加上可能村裏其他人也要去縣裏辦事，竟然出動了四輛牛車，加起來小二十號人。
    正動起手來，吃虧的得是他們。
    周華成也不是衝動的人，當下就被自家堂哥勸住了，惡狠狠地瞪了李大白一眼，心道：
    下次要是遇到這雜碎落單，高低得套個麻袋帶一頓不可！
    兩路人經過上河村時變成了三路人，到下河村時，整個車隊規模直接擴大了一倍。
    畢竟下河村是和平大隊最大最富裕的村子，基本每個生產隊都要接收七八個知青，加起來就是近三十號人。
    牛車少了，接到人卻沒把人拉回村子，那多丟人！
    楊老大身為生產隊長自然也來了，遠遠看到周立學，他低頭跟趕車人說了一聲，便從牛車上跳下，奔周立學的牛車來了。
    上了山腳村的牛車，楊老大給周立學遞過來一隻家裏小女兒給他卷的煙絲，問道：“你這是去縣裏辦事？”
    他可沒聽說山腳村也要接收知青的消息，誤以為周立學是去縣裏辦事，碰巧跟各村接知青的隊伍碰上了。
    周立學苦笑著接過煙，歎氣道：“哪兒啊，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去縣裏接知青的！”
    “沒聽說你們山腳村有分配知青啊？”
    “大隊臨時通知的，說多了五個人，沒地兒分配，可不就落到我們村了。”
    “那你們準備好知青住的地方了嗎？”
    自家一姐一妹都嫁山腳村，他身為大舅子，肯定是去過山腳村的。
    那村子，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山”！“窮”！
    村裏大姓是周姓，一個家族幾戶人家抱團住村裏相對平緩的地方。
    其他人家，那是東落一戶，西住一家。
    整個村子分布就跟羊拉屎似的！
    周立學再次歎氣，“我沒啥法子，跟叔伯爺爺們商量了兩天，最後跟沈家借了他家老屋準備給知青們住一塊兒。”
    “沈家老屋？是春暖那丫頭家？”
    “是啊，咱村裏除了她家，也沒別家有空屋子出借了。”
    “挺好，那丫頭，仁義啊！上個月去縣裏經過我家，還給我爹媽送了兩掛豬肉，扔院裏就跑，攆都攆不上。”
    “可不是，咱村裏養豬隊和養羊隊能有現在的規模，都是春暖捐的種豬和種羊好！現在又給隊裏借屋子……”
    “……”
    隨著二人的交談，車隊距離百官縣也越來越近了。
    眼看著就要進縣城，楊老大跳下了牛車，說道：
    “一會兒你們倆就趕車跟在我們隊後邊，火車站那片不安穩，就你們倆我怕連人帶牛都被搶了！”
    周立學應了一聲，“知道了，謝謝大哥！”
    “謝啥謝，走了！”
    ……
    緊跟著下河村的牛車隊伍後邊來到百官縣火車站。
    這時候的火車站可不是後世那種堪比飛機場的高鐵站。
    要是張春暖在這兒，指定要說，百官縣的火車站，還不如電視劇《情深深雨蒙蒙》裏陸依萍接何書桓那個呢！
    迎麵一座兩層小樓，進門左邊位置是木製小窗的售票處，右邊是候車室，座椅就是幾條長木凳，大多數候車的人都蹲在角落裏，沒敢去坐凳子。
    楊老大讓牛車停外邊，背著手踱步走進候車室，看了一會兒朝一個四下巡視的大爺走去。
    周立學站在外邊往裏看，隻見楊老大又是遞煙又是賠笑，過了好一會兒才走了出來。
    “裏邊不讓牛車進去，咱們就分兩批人，一批人在外邊看著牛車，剩下的進去月台等著。”
    這一等，就直接從上午等的日頭西斜時。
    好在來得人都提前做好了準備，帶了幹糧和水囊來。
    周立學與楊老大站在月台上，咬一口餅子，兌一口水，嚼吧嚼吧咽下肚。
    剛要說話，就聽火車鳴笛聲從遠處傳來。
    楊老大堵住水囊的木塞，說道：“終於來了！再不來老子真回去了！”
    火車靠站，上車的人沒有，下車的人也少。
    周立學一眼就能分辨出知青和普通人的區別。
    他剛想怎麽把自己村裏的知青一個個找到，就聽身旁大舅子突然一嗓子：
    “我們是和平大隊來接知青的！哪個是我們大隊的知青來我這裏集合！”
    這一嗓子不僅驚住了月台上剛下車的乘客，更讓周立學嚇得忍不住跳起來。
    大舅哥這中氣，足啊！
    下車的知青紛紛拎著行李聚了過來，楊老大也沒管自家村子的知青，先搶了周立學手上的名單，再次大聲道：
    “周浩然、談正平、徐彩霞、褚盼兒，常平站到這邊來！”
    他說著指向周立學身旁，“趕緊過來，你們被分到了最遠的山腳村！”
    看到兩男三女提著行李走過來，他又一指周立學，“這是山腳村的生產隊長，一會兒你們跟他走，聽他安排！”
    說著，楊老大把手上的名單塞進周立學手裏，說了句“驗了介紹信沒問題就趕緊把人帶回去，別讓我妹子在家等太久了！”，就開始點名招呼下河村的知青了。
    周立學可沒楊老大的大嗓門，隻能把人帶往一邊，展開名單，開始一個個檢查幾人的介紹信，確認無誤後揮手說道：
    “別的話不多說，你們應該都累了，牛車在外邊等著，大家先跟我回村裏，有啥事明天再說。”
    說著他看著眼前的幾個小年輕，心裏止不住歎氣，就他們能下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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