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同組的人聽到桂花嬸子這麽說，心裏就已經認定了來村裏的那個大高個男知青生得醜的說法。
    畢竟桂花嬸子是誰啊！
    那可是整個大隊都知道的和善人兒。
    能讓她說句不好的，可見那人確實不好。
    十裏外，正坐在牛車上仔細記路的周浩然：“阿嚏——阿嚏——”
    談正平轉頭看他，“是不是感冒了？咱們一會兒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棉被賣吧，等我媽寄來，估計我倆都凍死了！”
    “今天村裏剛開始收棉花。”周華成聽到他倆之間的對話，插嘴道：
    “鄉裏供銷社應該還沒棉花賣，咱們鄉下人家沒有去買棉被的，都是稱棉花回家自己做。”
    他看了一眼四臉懵逼看著自己的知青，張了張嘴，又猶豫了。
    真是一群嬌氣龜，淨給人添麻煩！
    家裏能不能擠出兩條被子借給他們？
    不行不行，自己女兒小囡囡都兩歲了，還是春暖給送了一床被子她才有了自己的被子，哪裏有其他被子借給別人！
    再說新被子借出去，到時候還回來的就是舊被子了，咋能總自己找虧吃……
    周華成囁嚅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們要是真沒被子蓋，可以回村裏問問誰家有多餘的，拿錢和票跟他們買。”
    其實山腳村除了沈家，哪裏會有什麽多的被子喲！
    兩三年分到的棉花才夠做一條被子，一般不是娶媳婦嫁女兒，也沒人會做新被子。
    這年代，一條被子蓋到死的大有人在。
    牛車速度雖然慢，到底還是把人帶到了公社。
    今天不是鄉裏的圩日，再加上又是秋收，公社上壓根兒沒幾個人。
    周華成把人領到供銷社，指著門臉讓幾人進去，自己則站在路邊等著。
    家裏分家了，冬雪再三囑咐，讓他不要亂花錢，攢著建房子。
    所以他現在出門基本不帶一分錢，不帶就不會花，也不用擔心自己忍不住花錢回家被婆娘揪著耳朵罵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二哥前兩天圩日來趕集，花錢給二嫂買了一塊花布，回去被打了一晚上。
    嘖嘖嘖，二嫂自從生了個兒子，那是要多潑辣就有多潑辣。
    跟她比起來，隻揪著自己耳朵罵的冬雪可溫柔多了。
    周華成這邊心裏正美呢，供銷社裏，周浩然和談正平看著櫃台裏的東西直皺眉。
    不能說啥都沒有，隻能說要啥沒啥。
    二人沒管一起來的三個女知青的意思，湊在一起商量起來。
    “老周，你說咱們要買啥？”
    “鐵鍋得買一個，油鹽調料也得稱一些，肥皂，還有衣服……”
    “衣服？！你看店裏有衣服嗎？再說咱們帶來的衣服就穿不得？”
    “你是準備穿襯衣下地幹活？沒成衣就買布料，回村裏找人幫做。”
    二人還沒商量出個結果，就聽到褚盼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那個……兩位同誌，咱們住一個院裏，你們看是不是搭夥做飯？”
    談正平看著她怯生生的樣子，一個眼神甩向周浩然：老周，怎麽說？
    周浩然搖搖頭，目光從褚盼兒身上一掃而過，落到了站在後邊正往這邊觀望的徐彩霞和常平身上。
    把最膽小的推出來，自己躲在後邊撿好處。
    這樣的人，不值得深交，更何況她們還是女人。
    見識過家裏那位後媽厲害的周浩然自然不會看輕女人。
    明白好友意思的談正平爽朗一笑，拒絕道：
    “實在不好意思，我和我兄弟飯量大，跟你們女同誌搭夥做飯，那不是讓你們吃大虧嘛！不成不成，咱們還是分開吃吧！”
    被拒絕的褚盼兒無奈之下，隻好含著兩包淚走向徐彩霞和常平，將談正平的意思轉述給二人。
    過了一會兒，就在周浩然拿出錢票準備買下一口鐵鍋時，褚盼兒又來了，期期艾艾地說道：
    “那、那、那個周同誌，我…我…我們沒有工業券買鍋……能不能…能不能以後借你們的鍋煮菜……”
    周浩然猛地轉頭，目光沉沉看向仍將褚盼兒推出來的徐彩霞和常平，聲音不大不小，卻能讓供銷社裏所有人都聽清：
    “不借，抱歉，我不習慣同別人共用一口鍋。”
    常平聽到不幹了，上前指著談正平，氣急敗壞道：
    “那他呢？他不也是別人嗎？隻是借鍋用用怎麽了？你這個男同誌怎麽那麽小氣！”
    “我？！”談正平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跟周浩然我們打小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我怎麽就是別人了？！”
    “不是你這位女同誌怎麽回事，咱們隻是被分到一個村子的知青，可不是你爹，啥都要讓著你！”
    常平聲音尖利：“你、你們！你們……”
    “再吵滾出去吵！”櫃台裏正在織毛衣的櫃員大姐怒了，“還說是城裏來的知青，沒錢沒票就出去，窮鬼！”
    她說著，斜睨了常平一眼，看向談正平和周浩然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你們倆還要買啥趕緊的，再鬧事我就把民兵叫來了！”
    談正平連忙笑著走上前，姐姐長姐姐短地把人哄好了。
    周浩然見機又買了調味料、肥皂、暖水瓶和搪瓷盆和搪瓷缸，最後還扯了幾尺斜紋布。
    與談正平抱著東西往外走，壓根兒沒給那三個女知青一個眼神。
    周華成看到二人出來了，打量了一番二人懷裏的東西，咦了一聲，問道：
    “怎麽買的斜紋布？這玩意兒洗過一次就變小，還皺巴巴的。你們買這點兒也不夠做兩幅被罩啊！”
    周華成問著話，見隻有兩人出來，探頭望向供銷社，又問道：“怎麽隻有你們倆，她們仨呢？”
    他話音剛落，褚盼兒三人從供銷社走了出來。
    周華成同樣打眼一瞧她們買的東西，卻見三人竟然抱著兩個陶鍋。
    五個人，三口鍋，城裏人真是講究！
    誰知他剛感慨完，談正平又跑回供銷社，不一會兒也抱著一口陶鍋走了出來。
    “嘿嘿，老周你看這鍋能煮大白米飯吃嗎？”
    此時他還不知道，想在山腳村吃上米飯，除非特別有錢，否則隻能在夢裏吃。
    周浩然點了點頭，看向周華成，“我們買好東西了，現在回去嗎？”
    “回、回啊！”
    周華成看著幾人手裏的鍋，滿臉寫滿“離大譜，城裏人一頓飯要用四口鍋”的土包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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