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周家院門後的張春暖深吸一口氣，怒從心中起。
    當下就從藏身的地方衝到褚盼兒麵前，雙眸噴火，怒斥道：“你誰啊你？跑我女兒麵前胡咧咧，小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而褚盼兒呢，完全沒想到門後居然有人，這人還是沈八月的親媽，而且她還聽到了自己說的話。
    一貫怯弱的臉上露出慌亂的表情，反應過來後，第一個動作就是跑。
    她下地的時候聽同組的人說了，張春暖這女人是山腳村……不，是和平大隊一霸。
    曾經以女子之軀撂倒好幾個壯漢，後來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死住在知青大院隔壁的李碎嘴，還廢了李碎嘴丈夫的一條腿……
    樁樁件件，無一不表明這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女土匪！
    褚盼兒害怕，怕自己被張春暖打死。
    結果她跑出去還沒兩步，就慌得左腳絆右腳，生生摔了個狗吃屎。
    張春暖大邁步上前把人從地上薅起來，直接抵在了周家土夯的院牆上，厲聲道：
    “我讓你跑了？！老實交代，你在我女兒麵前說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麽目的？！”
    張春暖一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這批跟周浩然談正平一起來的女知青，卻因為基本沒打過照麵，所以不能把人對上號。
    兩小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後，立馬上前一人一邊抱住親媽大腿。
    “媽媽，我上次說的大姐姐就是她們兩個，不過她們是壞姐姐！說媽媽壞話！”
    “媽媽，嗚嗚……媽媽你喜歡我多，還是喜歡哥哥多……嗚嗚嗚……”
    張春暖聽到女兒的哭聲，心中的怒火直衝腦門，揚起手，既快又狠地甩了褚盼兒一個耳光，罵道：
    “我特麽讓你張嘴亂噴糞！”
    站在一旁的徐彩霞看到這一幕，被嚇得張嘴愣在原地。
    她隻是聽說村裏龍鳳胎家裏日子過得好，想著把小孩子哄好，回頭能占點便宜，真沒打算做什麽壞事啊！
    褚盼兒隨便說了幾句話，就被扇耳光，那自己一會兒豈不是要被打個半死？！
    桂花嬸子見狀也著急忙慌從院裏走出來，攔下了張春暖再次揚起的手。
    “春暖啊，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話說到這裏，注意到張春暖的目光，她連忙改口：“最起碼別打臉……”
    看到張春暖雖然仍一手卡著褚盼兒脖子將人抵在牆上，卻沒再動手扇耳光，桂花嬸子低頭偷偷鬆了一口氣。
    人家城裏來的知青，在他們村上被打了巴掌，回頭氣不過往上邊一告，又是一樁糟心事。
    最近村裏鬧出的事情不少了，眼看著臨近年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心裏如是想著，桂花嬸子看向褚盼兒的目光慈祥柔和，輕聲細語問道：
    “褚知青，你跟嬸子說說，為什麽要跟小八月說那種話？”
    褚盼兒臉頰上頂著紅彤彤的巴掌印，看著更可憐了。
    她見張春暖被桂花嬸子管住沒再動手，結結巴巴道：
    “我…我也不知道這位大嫂為、為、為什麽要打我……我壓根兒不認識她……剛才、剛才我就是在跟八月小妹妹開玩笑……”
    說著，她垂下腦袋，抬眼小心翼翼看了桂花嬸子一眼，隨即目光轉向張春暖臉上，卻又馬上移開，似乎是被嚇著了。
    實際上，褚盼兒此時心裏已恨得咬死後槽牙了。
    她一開始隻是偶然間看到在周家院門外玩耍的沈八月，見小小的人兒被養得粉嘟嘟紅潤潤的，還穿著與之同行的小男孩一樣的好衣服，內心忍不住嫉恨起來。
    都是一樣的賠錢貨，憑啥她那麽小，就能被養得這樣好，一看就沒吃過苦挨過餓遭過打。
    而自己呢？盼兒盼兒，盼望生個兒子，跟招娣、引娣，來娣……又有什麽區別？
    別人總說她的名字好聽，卻不知道她有多恨自己的這個名字！
    在家裏，她活得就像一個舊社會的丫鬟，必須順從討好父親，才能夠不挨打，才能有機會吃弟弟的剩飯。
    而那個小賠錢貨呢！
    卻過著自己做夢也夢不到的好日子！
    褚盼兒見到沈八月的第一麵，就知道她是一個被家裏寵著的小女孩。
    那樣天真、那樣嬌氣，那樣讓人討厭。
    褚盼兒不敢對沈八月動手，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去傷害這個小女孩。
    她隻是想把她變得和自己一樣——搖尾乞憐才能得到一絲父母的愛且仇恨自己的兄弟。
    如此而已。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那啥也不懂的哥哥會護在她前麵？！
    低下頭的褚盼兒，在看到一臂距離外的，抱著大人腿，一邊哭一邊被親哥哥安慰的沈八月時，第一次露出惡意的目光。
    張春暖五感何其敏銳，在她看向小八月時，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惡毒的目光。
    雖然不知道這個名為褚盼兒的女知青為何對自己女兒有如此大的惡意，但身為一個護犢子的母親，她下意識的反應是——
    抬手更大力地甩給對方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
    褚盼兒被張春暖這一巴掌抽得大腦一陣轟鳴。
    “春暖！哎……”
    桂花嬸子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見張春暖已經鬆開了卡著褚盼兒脖子的手，仍由對方跌坐在地。
    “你是跟她一起的知青？”
    張春暖抱著沈八月走向站在一邊不敢動的徐彩霞。
    “嗯……我、我、我對你的孩子沒有惡意！我隻是覺得他們可愛，想跟他們玩，真的沒別的想法，你相信我！”
    徐彩霞看到往自己走來的張春暖忍不住連連後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現在住的是我家院子，我要是你，現在就好好站著聽我把話說完。”
    張春暖沒打算當著別人的麵收拾褚盼兒，最主要是這事兒較真起來，她真不占理。
    她能指望這個每家每戶六七個孩子的時代，有人能懂兒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嗎？
    她不能，所以褚盼兒對女兒說的那些話，就算桂花嬸子也聽到了，也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就像剛才褚盼兒敷衍桂花嬸子時說的那樣，她完全可以說是看娃兒可愛，所以開玩笑逗逗而已。
    “你…你說，我不跑。”徐彩霞聞言勉力停下後退的動作，老老實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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