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周老爺子被小林一句要退伍專業披頭砸來，當時就有些站不住。
    小林見老爺子上半身晃了一下，下意識把人接住。
    “都別站著了，坐下說。”
    張春暖招呼自周老爺子進來後便局促站著的小林的娘坐下，又扶著老爺子坐下。
    隨後，她把周浩然攆去了廚房，又讓沈老爹把跟著周老爺子進來的龍鳳胎領走，自己挨著小林的娘旁邊坐下。
    張春暖坐下後，本以為周老爺子和小林能將事情說開。
    誰能想到兩人坐下後，一個隻說因為個人原因要退伍，另一個咬死不同意。
    二人僵持著也不是一回事，張春暖便湊近小林娘，柔聲說道：
    “嬸子你看小林這剛進家門，就跟老爺子報告說要退伍轉業，也不說個緣由出來，別說老爺子不理解了，就連我和浩然也搞不清楚。
    再說了他這兵當得好好的，現在雖然不在兵營不上戰場，往上升的機會不大，但跟在老爺子身邊做警衛員，最起碼安全不是？
    你也勸勸他，要是有什麽困難的話，說出來咱們一塊兒解決，辦法總比困難多，你說是吧？”
    張春暖的柔聲細語讓老太太緊張的情緒略微舒緩了下來。
    她幹癟的嘴唇微微張開，囁嚅許久，才小聲說道：“慶有都是為了我……”
    隨著她的講述，張春暖也算是將前因後果都搞清楚了。
    原來啊，小林的娘，也就是根苗嬸子之前一直是跟著大兒子和二兒子一起生活的。
    林家沒分家，本來家裏雖然有些小矛盾，但過日子哪沒有個摩擦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直到去年秋天時，小林的二哥討了個愛掐尖計較的婆娘，家裏的氣氛再也不複之前。
    根苗嬸子這些年一直拿著小林寄回家的津貼貼補家裏，大兒媳雖然想把家裏的錢票把在手上卻沒個正當理由，所以沒能得逞。
    好在林家隻有她一個媳婦，孫輩也都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因此她也沒太執著於小林寄回去給老娘的津貼。
    但有了二兒媳，事情就不一樣了。
    大兒媳想著老二家的早晚要生娃兒，到時候老太婆手上的錢就不是自家了，非要分家。
    二兒媳呢，則說之前老太婆補貼了老大家那麽多年，就算要分家，也得給他們二房多分。
    而根苗嬸子呢，在給二兒子討了婆娘後，就打算把小林寄來的津貼存著，到時候好給他說個標致能幹的婆娘。
    一個要分家，一個要多分，一個不拿錢。
    林家就這樣鬧起來了。
    常言道：“有了媳婦忘了娘。”
    林家老大老二能厚著臉皮花用弟弟的津貼那麽多年，也不是多孝順的。
    之前從老娘身上能掏出錢來還好，現在見老娘一心隻為弟弟打算，也不幹了。
    過年前一家子就鬧得跟烏眼雞似的，還是所在生產隊裏有長輩開口了，才把年給過了。
    剛過完年，兩個媳婦突然聯手，直接把根苗嬸子趕出了家門，就連一床鋪蓋也沒讓老太太帶走。
    生產隊和大隊裏人都去調解了，沒用！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人家夫妻倆都不介意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哪裏還在乎一個小老太太。
    後來根苗嬸子是真的傷心又寒心了。
    她沒辦法啊，隻能求大隊幹部給小林拍了電報。
    於是才有了後來郵遞員來山腳村送信，小林收到電報回老家的事。
    “是我拖累了慶有啊，他說要退伍回去照顧我……唉……”
    聽著根苗嬸子把話說完，周老爺子也明白了小林執意要退伍的原因。
    他看看小林，又看看根苗嬸子，想說些什麽，卻好似被堵住了喉嚨。
    即使能強硬地留下小林，老爺子自覺也無法將小林的母親安置好。
    難道隻有放小林離開這條路可走嗎？
    周老爺子的歎氣聲讓小林垂下腦袋，久久無法抬起，根苗嬸子也流下混濁的眼淚。
    淚水流出眼眶，沿著她臉上寫滿歲月痕跡的皺紋中流淌而過，不一會兒整張臉就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張春暖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問出了一個讓聽到的人都有些詫異的問題：
    “根苗嬸子，我冒昧問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說實在的，她是真看不出老太太的年齡，看麵容比自家太爺爺都大的樣子，手背上卻沒看到老年斑。
    再加上她最小的兒子小林跟談正平一樣大，按照年齡推算，應該不比沈老爹年長才對。
    根苗嬸子抬手擦了擦眼淚，雖然不曉得張春暖為什麽要這樣問，但還是認真回答道：
    “我是民國元年出生的，到現在……我算算……”
    “55歲。”張春暖心算一下，而後拊掌笑道：“我有辦法了！”
    “春暖丫頭，什麽辦法？”
    “嫂子，你說什麽？”
    周老爺子和小林齊聲問，張春暖卻沒回答二人的問題，繼續問向根苗嬸子：
    “嬸子，要不你落戶到咱們山腳村吧！”
    張春暖的建議在她看來是具有可行性的。
    首先，如今是集體所有製，把戶口遷過來沒有分田地的需要，不傷害山腳村村民的利益。
    其次，根苗嬸子都55歲了，最多隻能算半個勞動力，隻要跟村裏人說好了，工分不夠年底用錢補虧欠照樣發口糧，就算沒有口糧，小林的津貼也能養活她一個。
    最後，他們沈家在整個山腳村，甚至和平大隊都還算有點麵子，隻要自家做保，再跟大隊幹部打好招呼，根苗嬸子融入山腳村不是問題。
    周老爺子聽著張春暖的解釋，也覺得這事能成，臉上一掃之前的愁色，笑道：
    “對，小林啊，就讓你娘把戶口遷過來，落戶到山腳村，這樣你又能當老子的警衛員，還能順便照顧老娘！”
    “吃飯了。”
    周浩然適時端著一盆餡餅走進堂屋，看到自家老爺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不禁發問：
    “爺爺，你是撿錢了這麽高興？”
    周老爺子聞言收住笑，怒瞪他，伸手指向堂屋外，中氣十足道：
    “臭小子，你去立學家一趟，就說今晚老子我請他來家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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